一个故事

奶奶住在小县城里，和姑姑叔叔都住在一起。姑姑家刚开始有一儿一女，女孩是抱养的，后来送给别人了，不知道为什么。姑姑家的儿子比她大6-7岁，总是爱整他。奶奶和姑姑信奉基督教，每星期会出去聚会两次。这两天，晚上都会很晚回。

她的二姑家里有个哥哥，对他性骚扰。并威胁她如果告诉大人，就说是她勾引在先。而且还会变本加厉的打她。她懦弱，胆小，她知道她说的话没有人信。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她默默承受了一切。生活往往比电视剧精彩，而且没有那么多可以救命的王子。有的只是找机会逃脱。

14岁，初潮来临。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这是什么，不知道应该向谁求助。她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她怕自己得了绝症，怕告诉别人只会换来鄙夷的眼光。后来，她在学校偷偷观察别的女生，发现了同样的情况。她就偷偷观察他们用的什么，怎么用。

而胸部的发育也让她感到惊慌。夏天，别人穿着短袖，她则穿着外套，还一直弯着背，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变化。初三一次运动会，老师要求买衣服，她回家问奶奶要钱，奶奶说没有钱。（注：她的奶奶开着小卖部，大姑是批发商，二姑是事业单位厂长，三姑开的小型车床厂。叔叔是司机）她第二天硬着头皮去告诉班主任陈老师，说没有钱。她的班主任在了解到情况后，发动班上的同学给她募捐。一共200块。而校服的钱也由班主任垫付了。她带着这个200块钱回家，在吃饭的时候交给奶奶。那天她难得在家的爸爸也回家了，一起坐着吃饭。可是当他交出钱的时候，她的奶奶和爸爸骂了她一顿。

被骂的理由是他们认为她这个200块钱是偷或者用身体换来的。她哭泣，不知道如何辩驳。她实话实说，却换来了一顿打。过了大概一个月，她的表哥在学校被请了家长，她的二姑在学校碰到班主任陈老师的时候问了一下。才还了她的清白。但是，这个时候，清白还重要吗？15岁，他的奶奶脑溢血去世。走之前拉着她的手不肯闭眼。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看着医生的开始复苏，宣布死亡。她被推来退去，没有掉一滴泪。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3天后，奶奶被送上山了。她一直都没有掉泪，大脑也一直关机。她的叔叔指责他，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一滴眼泪都没有。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她泣不成声，不知是因为指责，还是因为奶奶的去世。中考，她没有考上县城第一的高中。她的爸爸打电话给她的妈妈。具体内容不知道，只听到激烈的争吵。她跟她爸爸说，想去妈妈那里。她爸爸给了她100块钱。过两天，她整理好东西，按着记忆里外婆的家出发了。

她甚至没有她妈妈的电话。到了她妈妈那个乡的集市上，她到处晃荡。找寻记忆中可以记得的痕迹。乡里很小，大部分都是一个姓氏的人。有个好人给他的妈妈打了电话，让来接她。她很激动，又很害怕。不知道妈妈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知道她是否跟她一样期待再次见到她。哪怕所有人都告诉她，妈妈不要他了，她都不相信。她要听她妈妈对他说。

再次见到妈妈，她都叫不出来。临到嘴边，她也叫不出来。她很想喊妈妈，很想告诉她，好想他。可是她只是张张嘴，低下头，跟在妈妈后面走。妈妈拿着她的行李，一个塑料袋，里面几件大姑经销商送的衣服。乡里的人看见她，都指着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犯了错。不敢进门。妈妈很开心，至少那个时候很开心。

妈妈跟外婆住在一起，妈妈在附近上班，她跟外婆在一起。外婆不怎么说话，喜欢上山去砍柴。她看见外婆很喜欢攒着柴火，就自己也学着外婆去砍了一小捆，当她兴冲冲的扛回去的时候，外婆和妈妈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相反，觉得她什么都不会做。连砍柴都比不上隔壁的女孩。她放下柴，默默吃饭。晚上睡觉时，看见肩膀的淤青，她默默的睡了。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她开始跟着妈妈，看妈妈做什么，看妈妈说什么，也说出了分开后的第一声妈。妈妈没有回应，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怎么。但是她心里乐开了花。因为她回到了妈妈身边，她不再是被嫌弃的孩子。她的妈妈带着她走了半天，去一个另一个县城赶集。给她买了一套衣服。花了600块。那是妈妈两个多月的工资。那也是她Z喜欢的一套衣服

她不知道有多开心。但是为了上高中的事，她听到妈妈和爸爸又起了争执。如果想上县城第一的高中，需要给5000块钱。他们都拿不出来。如果想上县城第二的高中，由于志愿没有填这个中学，分数又差5分，需要缴纳2300元。妈妈Z后东拼西凑的借到钱，送她去了县城第二的中学。妈妈跟爸爸约定：生活费由爸爸支付，每月300。她开始了寄宿的高中生活。刚开始，她也勤奋读书，不跟别人攀比。高一下学期，他的爸爸带了一个阿姨来看她，她不喜欢那个阿姨。

莫名的不喜欢。虽然爸爸在他身边的日子少之又少。那个阿姨对她很热乎。她就跟爸爸说要钱，爸爸问他干嘛。她说看上了一件针织背心，想要买。爸爸问他多少钱，她说25.当着阿姨的面，爸爸给了100块给她。然后打发她去买。等她买回来，她把多余的钱退给爸爸，爸爸说不用了，拿着吧。她自顾自的玩着，等到她和爸爸从那个阿姨家出来，爸爸就开始数落她头发太长，皮肤黑，瘦的不行。没有一点像他的孩子，跟她那个倒霉的妈一样，农村人。

她默不作声，心里只想着刚刚这个阿姨。她回到学校。过了几个月，她在学校遇到了一个小学同班同学，男生。她很高兴，因为她觉得她不是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小镇。（注：县城第一的中学在县城，第二的中学在距离县城车程2个小时的地方。爸爸住在县城，妈妈住在离县城6个小时的地方。）他也很开心遇到儿时的同学。他的爸爸因病去世了，是妈妈一个人带着他和哥哥。她对他产生了一点点特殊的情怀。不知道是情窦初开，还是孤单的心想找个依赖。

他对她，则是像对妹妹一般。慢慢的开始有男生给她写情书，她从不在意，以为那是恶作剧。第一学期结束，她从县城回妈妈那里。在爸爸那里呆了一个星期。爸爸强行带她去剪了头发，剪了一个像西瓜一样扣在头上的头发。她很伤心，她不喜欢短发。长发可以散下来遮住脸，可以挡住她自卑的心。短发让她觉得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像没穿衣服一般。

开学了，她的头发依旧很短。而他开玩笑说像个大西瓜，她也酸酸的笑着。过了一个多月，他很高兴的告诉她，他有女朋友了。她愣了，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窖。可是看着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她喝醉了。没喝多少，却是醉了。她一直拉着他的手哭，一直哭。男孩以为是因为她家里的事，只一味的拍着她的肩安慰她。后来男孩把她送回了寝室。她心里知道，其实她贪恋的是那一点温暖。情窦初开？她那里配情窦初开。

她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学期。等到快放假的时候，男孩说她可以去他家玩。她打电话告诉了她妈妈。，说明了情况。她妈妈同意了。男孩的妈妈也是认识她的，知道她家情况。她去他家，她的妈妈很温柔，她跟男孩妈妈睡了一晚。第二天，她给她妈妈打电话，她妈妈说她没有教养，不知道回家，活该是个流浪儿。她很郁闷，流浪儿，家又在哪里呢。后来回到妈妈家，妈妈告诉她家里多了一个叔叔，还有一个哥哥。让她要热情的喊人。她很伤心，只能在心里伤心下。叔叔很好，哥哥不怎么爱说话。跟她一样，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新组合体。

这个假期她过得很压抑。她不能跟妈妈说悄悄话，不能一直一直跟着妈妈。跟那个哥哥也是各种不对眼。高二了，她上课，回寝室，睡觉。班上的同学都说她像个男孩子样的走路，也不爱讲话。她只是一笑。讲什么呢。男孩也和自己的女朋友一起。偶尔见面微微一笑，很疏离的微笑。而爸爸的生活费也会偶尔断掉。打电话也是寥寥几句。妈妈那里的座机时好时坏。她实在没有生活费了，给爸爸打电话，爸爸说让她去找班主任借，以后来还。她又饿了一天，走到老师宿舍门口却不敢敲门。

班主任的老婆回来了，认出她。让她进门，她却迟疑不敢开口。Z后班主任老婆看出她的拮据，借了100块给她。半个月后，她的爸爸带着她来班主任家还钱。自来熟的爸爸在班主任家喝起酒，吐槽起来。说这个女娃不听话，不争气。没考好，跟她倒霉妈妈一样脾气倔。她听着突然就觉得很烦躁，第一次很大声的当着一桌子人说：你们已经离婚了，就不要在背后说这些了。这个事你们两个都有责任，能有点风度不说了吗？眼泪也跟着出来了。她爸爸愣住了，没想过她会这样说话，喃喃说到：越大越没有教养了！而她也像泄气的气球，没有了力气

从老师家出来后，爸爸一句话都没讲。她知道，她终究是什么都没有了。她并不是想维护妈妈，也不是想维护爸爸。只是觉得毕竟以前在一起，而且分开不是结束吗，何苦还彼此伤害。以后的日子，爸爸让她又去找班主任借了几次钱。快放暑假的时候，爸爸跟她说找了个新妈妈。只比她大10岁，却让她喊妈妈。新妈妈很年轻，没过多久就生了弟弟。爸爸就再也不愿意跟她说些什么了。新妈妈看起来挺温和的，但是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却从不跟她讲话。做饭也不会叫她吃。她没有告诉爸爸这些事，回妈妈那里去了。妈妈被下岗了，跟继父一起养羊。早出晚归，家也搬到了一个荒凉的地方，走半个小时都看不到人家。她学着放羊，一天有时候吃不了两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