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的侯在楼下,看着三楼亮着灯的窗户,那里是他的家,十年来留下太多的回忆。可是如今他居然怕回到那里。“咕咚”喝下一口白酒,嗓子被灼地火烧火燎,眼里漫起一层水雾,一种被全世界遗弃的感觉袭来,让他涌起想哭的冲动。可是他没有哭,他拿出一张照片仔细地看着,照片是他现在唯一的安慰。
照片是他儿子的百天照,可惜这小可爱四岁多的时候在家门口被人拐走,已经离开他好多年了。近几年来,他辗转在全国各大小城市、乡村寻找自己的儿子,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遗憾的是,几年过去了仍没有一丝收获。
开始,妻子还支持他,他也时不时在Z失意Z落魄的时候回到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后再次踏上寻找儿子的征途。后来妻子就不愿意了,再回来时她试探着说:“要不我们再要一个?”还拿着温软的身体朝他身边贴。可是他却火冒三丈地推开她:“你能忘了他吗?再要一个?亏你说的出口!你还是他的母亲呢,想想孩子现在有可能在哪里受罪受苦我都辛酸,你怎么这么心狠?”于是妻子就嘤嘤地哭泣,再不去理他,也再不去阻拦他。
他们之间原本就索然无味的性事,仿佛在那一天就戛然而止、彻底地画上了句号。
后来,风尘仆仆地回来时,他就像现在这样站在楼下向上面望一望,然后把更多的眼泪流进自己内心深处。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不找到儿子决不回家,他要带着儿子一起回来!只是,他的希望总是落空,打工赚的一点钱总是一次又一次被别人骗得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那次遭受诈骗的城市离家太近,他也不会回来,然而他还是回来了,并且没有像往常那样站在楼下向上留恋地看一会儿,而是直接上了楼,打开门,所以就有了以后的事情……
那一次,他把自己所有的血汗钱都交给了一个叫“马哥”的人,是因为马哥拿着手机给他看了一段视频,视频里一个瘦瘦弱弱的小男孩跪在街边乞讨,眉眼像极了那张百日照片上的小脸蛋儿,或许是许久以来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太过脆弱,在看到的那一瞬间,他一下子泪流满面。他深信不疑那就是他的儿子!马哥答应带他去看,但条件是他必须先付三千元钱。不用说,当时他毫不犹豫拿出刚攒下的积蓄,痛痛快快地交给了马哥。因为他心里涌上了比这些钱要珍贵得多的希冀!
但是,在半途中马哥借口上厕所,趁他不注意溜得无影无踪。钱没了他倒不心疼,他痛心的是线索断了,更重要的是,车票还在马哥手里。结果,他没能到Z终的目的地,列车到了一个离这个家很近的小站时,看他补票无望,列车员把他赶下车来。兜里揣着十几元钱的他不得不选择暂时回家。
到家时,天刚蒙蒙亮,整个小区笼罩在厚厚的雾气里,像他的心情一样阴霾。算算近几年来每次回来都没有给妻子带来好消息,内心其实是愧疚的;原本是想和以前那样看看就走,可是鬼使神差,一口气就上到了三楼。Z后,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开开锁,扭开门把手——在门刚刚被推开的那一瞬间,他的愧疚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迎面的妻子,赤裸着上身从一个男子怀中挣脱开,揉搓着惺忪的眼睛朝他看过来;当看清楚是他时,她整个人猛烈抖了一下,飞快地把被子扯到白花花的身体上去。接下来她居然朝他——她合法的丈夫声嘶力竭地大喊:“你出去!你快给我出去!”她这惊惧的喊叫声好像是看到了一个破门而入窃贼,而不是自己的丈夫。她的喊声惊醒了被窝里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表现得要比她还要惊惧;大概是想到自己才是真正的贼——窃取别人肉体、感情和幸福的贼!他全身颤抖地缩在那里,双手抱头,等待着某种严厉的审判或暴力的惩罚。
他没有审判,更没有惩罚,也没有继续留下来,除了一阵一阵朝上翻涌的热血,他觉得自己站在那里是那么的多余,像一个局外人。当时他硬是压制住怒火,悲愤交集地、却是轻轻带上那扇叫他感到耻辱的房门。下楼时碰到了一楼晨练归来的陈大妈,大妈很同情地扫了一眼他那张铁青色的面孔,欲言又止地走过去。他自嘲地咧一咧嘴,自我感觉比哭还要难看,随之,像被别人剥光了衣服似的快步走出楼道去。
其实,他没有走远,就坐在小区门口的早餐摊位上等待着。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知道该走的已经走了,才提着豆浆油条重新回到家里。他买了双份,自己坐在茶几边大口地吃着,分辨不出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
妻子已经穿戴整齐,默默无声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发泄那满腔的愤恨,等他随便怎么样斥骂和惩罚她。他一声不响地吃。艰难地吞咽着。像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看着他蠕动的嘴,妻子终于按捺不住,“扑通”跪在地,呜呜哭了起来。“我们离婚吧……呜呜……我再也忍受不了!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她说。
看着妻子的泪眼,再看看屋里陈旧的摆设,他突然间理解了妻子。就像神灵突然把大智慧恩赐给了他;他温柔而凝重地把妻子从地上拉起来,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她的身体突突抖动了几下,大概是感受到了他们曾经的温情,措不及防地感受了。
“离吧.....”他的声音更像是从心底发出的叹息,把头垂得低低,不想让妻子看到他眼眶里滚动的泪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靠得住不?”他突然抬起头急切地问道。
“靠不住!他有家!”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愧疚的红晕,低下头去。
“那你还..........”他的声调不由提高了八度,马上又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是啊,妻子也是人,一个正常的女人,她也有七情六欲,这几年自己一心寻找儿子,竟然这样忽略了妻子的感受。
“我....”妻子再次低下头哭了,呜呜咽咽的声音是那么的凄惨无助。“我想再要个孩子!可是你...你总不在家,转过年我都三十五了,如果不趁早要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再做母亲了......”
他又何尝不是呢?妻子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喷涌而出。他伸手把她揽在怀中,两颗同病相怜的心终于紧靠到了一起。
他不停地擦拭着妻子总也擦不干的眼泪,情不自禁地俯下头去亲吻她,再后来捕捉到了她的嘴巴——两个人忘乎所以地流着眼泪亲吻着,消失的激情悄然而又澎湃地又回到了他的体内……他一把抱起妻子,急切地步入卧室当一切都沉寂下来的时候,一缕阳光从窗缝穿入,暖暖地照在他的脸上;也照在了她的脸上;照在了他们的心窝里……
八个月后,他陪着大腹便便的妻子去做产前检查,意外接到了派出所地电话“这次打拐成功营救回一批被拐卖的儿童,其中一个和你的信息符合,你和爱人来看看做个医学认定!”他一下子抱着妻子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