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14年变迁史
这两年,武汉的老字号餐饮店铺被逐一拆去,前不久,菱角湖万达新建的“老通城”也因严重亏损关门停业。半秋山、拾味馆等时尚西餐厅人均消费约50,老通城的人均才12,能不亏损吗?听说民众乐园已经几易其主,不复当年光辉,时代变迁,大众消费喜好改变,任何企业,想守住一块“经典老字号”的招牌,还真是不易。
今天要讲的故事,其实是一家餐饮业的变迁风云史,从98年至今,“永兴铁锅鲶鱼”历经了14个年头的酸甜苦辣,见证了一对70末年轻夫妇对生活的执着与赤诚。
他们很平凡,但传奇往往都是平凡的人创造的。
先说说这次故事的女主角余丹——“永兴铁锅鲶鱼”的老板娘,约了她几次,她都含蓄地拒绝了,用她自己的话说:我们挺普通的,也没有什么大成就,只想本着自己的原则把一件事情做好。
还是近两年,余丹才回来帮老公打理店铺,在这之前,她一直在商场工作,供职于一线品牌Burberry公司,高级买手、店铺管理、名品陈列她都一一经手,她笑说:“到现在,老公都说我人在这里心不在这里,我也经常有一种恍然感,每天在店里看看这看看那,然后跟自己说‘我真的回来了’。”
“老杨很早就希望我能够回来帮他,但我很喜欢自己的工作,我们为这事扯了蛮多回皮,去年开新店,我终于下了决心回来帮忙,现在,他看到我每天出现在我们的店里,他就很开心。”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笑了,笑容里百感交集:有被需要的幸福感,也有放弃自己喜好的失落感。
“他很痴迷厨房,2000个平方的店面,他要拿出450平来做厨房,而且是一楼,这样厨师不用将食材原料搬上搬下,而且一楼的空间Z高,在操作间工作也没那么辛苦。他每天一来店里,就去看当天采购的食材新不新鲜,看看粗加工出来的原料,他是发自内心地喜欢研究菜品……”她说起他的时候,带着一点点对孩子般的纵容。他们在一起15年,差不多占据彼此生命中的一小半,她见证了他从青涩到成熟,也见证了“永兴铁锅鲶鱼”的诞生及发展。
圈内人都叫他老杨,虽然他也不老。
97年的老杨还是一未经世事的毛头小伙子,刚从商校毕业,被分配到武商集团的营业部工作,生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那一年,他认识了在另一个楼层的营业员余丹 ,一见钟情并夸下海口:“这丫头就是我未来的老婆,我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在这之前,除了恋爱这件事,老杨曾经的生活波澜不惊,典型的纨绔子弟,家里是做生意的,没钱就伸手找家里要,一切在98年发生了逆转。98年,老杨家里出了事,老杨他爸去世,家中经济顶梁柱一下没了,这个从小衣食无忧的男孩一夜之间成了家里的主心骨,母亲没工作,妹妹还在上学,全依靠他一个人在武商当保安(从营业调到保安部)的收入。生活迫使他做出改变,他琢磨着想着法子多赚点钱,要养家糊口啊!做什么都不如做自己擅长的,老杨以前学过烹饪,喜欢研究做菜,于是,开个物美价廉的小餐馆这个想法开始在他内心翻腾,结果母亲跳起脚来反对,你一年轻小伙子,完全没任何做生意的经验,你不能凭借一时的兴趣就去冒这个险,万一,你创业不成功,反而把武商这个“铁饭碗’工作给丢了,让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当时,还是女朋友身份的余丹 不支持不反对,大概她了解老杨的性格,这个男人如果决定要做一件事,十头牛也难拉回来。
老杨不想让家人担心,悄悄盘下了武商背后的一家小门面,这家店就是“永兴铁锅鲶鱼”的第一家店。一开始,老杨只雇了一个厨师,中午吃饭的高峰时期,他趁午休时间也过去帮忙炒菜,经常是一到点他就饿着肚子回对面的武广上班,这样来回奔忙了一个月,身体和精力都顾不过来,就干脆辞职了,专心做菜。当时的铁锅鲶鱼还是瓷碗装,后来觉得用铁锅装会更香嫩一些,就换成了铁锅,定位物美价廉,三块五块就能点一个菜,使得它很快就成为武广员工和写字楼员工的食堂,口碑慢慢就做出来了。
——做生意,Z重要是情义和诚信
永兴延用的是老杨爷爷以前的店名,Z开始,只租了一间店面,后来陆续租了旁边两间,Z早房租只要2000,现在翻了几十倍。当年,第一家永兴的第一个厨师一直跟着他们做到现在,如今,在老杨的帮助下,他也在武汉买了房,安家置业,把一家老小从四川接了过来。余丹 说:“每年大年初一,我们都将他们接到家里来过年,一来人多热闹,二来他们都是外地人,希望多给他们一点归属感。做生意这么多年,我们有个原则:从不拖欠钱,每月10号准时跟供应商结账,每月18号准时给员工发工资,发完钱,我心里踏实,他们也高兴。这些打过交道的厨师、店员、供应商,几乎跟他们的关系都非常好,有些人走了,但只要我们需要帮手,给他打个电话就会回来帮我们;有些供应商打听到我们新店开张,都会主动资助帮忙;同行业的人也经常过来聊一聊,为我们提供一些信息,哪里的商圈现在做起来了,哪家的店因为什么原因经营不善关门了……不出门就知天下事,也是一笔财富,所以,这些年,挺珍惜这些朋友。”
余丹说:“服务业其实很难招人,流动性大,如果希望员工能够留下来,得让他们看到晋升空间,不是什么都可以用工资来解决问题,Z重要的还是力挽人心。我和老杨没什么架子,从来没把自己当做老板,店员有什么事,我们都尽自己能力去帮忙解决。我以前在商场工作,Z擅长的就是跟人打交道,要为品牌利润跟商场协调各种关系,要激励店员积极工作,其实以前在工作中积累的那一套现在都用得上,我有一个诀窍:凡事慢慢说,碰到有脾气的人先安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前在 Burberry公司工作,店里有人投诉,闹得特别凶,我挺着大肚子过去先安抚他,再用专业知识说服他,Z后客户也消了气,碰到投诉啊,纠纷啊,先拿出自己的诚意,斗狠没用,事情不能解决,反而会升级。”
现在,每天早晨夫妻俩都一起到店里,老杨还是先进厨房看他的食材、原料,和厨师们沟通一下,然后再和管理层碰头;余丹就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哪里的桌布没摆好,就自己整理一下,到点了就提醒服务员开空调……她一直在找自己的“位置”:可以帮老杨做点什么。虽然在她的内心,时不时还翻腾着自己的梦想:做点跟时尚有关的工作,但是,她始终将丈夫的梦想放在第一位。
——守住“永兴”这块招牌,不求大,只求稳
第一家永兴店因为武广后面拆迁,被迫关了,09年迁至武广后面的京汉大道与顺道街交界的口子上,3年来客源稳定,现在这个地方又要面临拆迁,余丹挺无奈地说:“我们做的都是老顾客,也习惯了在武广商圈附近,现在这一拆,我们又要找门面了,考察了七、八个月,初步定下来在中心嘉园的二楼拿了几千平位置,每次开新店,都要脱一层皮,装修啊、招人都不容易,我们不想把生意做多大,只想把‘永兴’这个招牌做稳当,现在的客人也不傻,那些时尚餐厅的利润可以达到50%-60%,但我们差远了,我们做的是实在生意,好吃、份量足,大家都觉得实惠就够了。你看,物价翻了这么多倍,铁锅鲶鱼这么多年来没涨什么价,原来是30,现在涨了8块,老杨总是说,这菜是我们的招牌,要让大家想吃的时候就过来吃,永远吃得起。”
除了这家即将拆去的顺道街店、中心嘉园这个筹备中的店、去年盘下的雪松路的店,以及月底开业的白鹭街店,永兴目前维持在3家店左右,余丹说:“我们拒绝加盟,不赚那一两百万的加盟费,加盟后,万一菜品和管理跟不上,就是砸自个招牌。我们不想做大,只想守住‘永兴’这个招牌,将它做成可以传承下去的经典餐厅。Z大的理想也就是能有两家完全属于自己的店(店铺非租赁),好好经营下去,就够了。”
——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所以他们还是年轻的模样
浓墨重彩的还有他们的爱情。
2个多小时的采访时间中,余丹接过一个电话,是老杨打过来的,挂掉的时候,她笑着说:“他一会没看见我了,说人怎么不见了。”聊起往事,自然避不过他们之间感情的起伏。
“Z开始嘛,他先打听到我住哪儿,然后天天找借口跟我坐同一班车回家;后来,我们为了在一起多呆一会儿,每天从武广步行到球场街,老杨家住哪儿,然后,我再从球场街坐巴士回家,那时候一点也不觉得远,四五站路感觉一会儿就走到了;后来,他朋友给了他一辆单车,是跑车的样式,他就每天骑车送我回家,因为那单车没有后座,我每天就坐在前面的单杆上;再后来,我们买了辆摩托车,没骑多久被偷了,换了辆面包车,因为每天都需要采购;后来的后来,也就是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车,我很快就拿到了驾照,别人都笑说我有天赋,我说坐在他面包车的副驾驶室上坐了十几年,看都看熟了。”
说到面包车,余丹还说了一件事: “其实,我当年是给了他目标的——攒到10万,我们就结婚。所以,他一直都很拼命,Z开始,除了经营第一家永兴店,他还给武广的员工食堂采购粮油、水果,98年发洪水,武广这块都淹水了,他开着山轮车去进货,回来的路上,西瓜、番茄、油壶都从车上漂浮起来了,他着急下去捞,结果把攒了几个月工资买的BB机给掉进水里去了,得不偿失……当时,我还骂他傻,但其实我内心很感概,这样朴实的一个男人,跟了他,可能不会大富大贵,但他绝对会好好珍惜你。”
老杨不善于主动去表达自己的感情,现在,他也以这样的方式对待女儿。女儿过生日,他没时间陪她,孩子很伤心,老杨跑去新世界买了一支派克的钢笔送给女儿,但女孩子嘛,好像更喜欢芭比娃娃,只有余丹心理清楚,其实,老杨是希望女儿能写好一手钢笔字,他内心是有期待的,但是他就是不会主动去跟孩子说。余丹自己也说:“想让他陪我逛逛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笑说:“逛街明明是一个人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啊,为什么非要拉上他?”“不一样,真的不一样,虽然不一定要买什么,但就是好希望能和他手挽手一起走一走,散个步什么的……”于丹歪着头微笑的样子,仿佛还是恋爱中的少女。
“给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
忽然觉得,这首歌再适合不过他们。也希望,一切如余丹所愿,在40岁的时候,他们的生活能够慢起来,好好体会已经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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