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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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这个心情,无法形容。

李文龙对她解释道:“这是我们这边的规矩,女人不能上坟的,小雪,我一会儿就回来。”

两兄弟走了。

小雪抱着热水袋站在那里,细细的冰冷雨丝飘在身上,她继续看天,看白杨树,天是阴的,白杨树光秃秃的。因为死了人,是头年,家里过年也只能贴蓝色的对联,不能放鞭炮,放烟花,过一个年,却像过一个葬礼。江小雪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郁闷到极点,她真是可怜,原以为婆婆和自己和好了,没想到,老太太对她还是一如既往,大概今天,婆婆特别恨她吧,还是把公公的死归在她的头上。小雪重重地低下了头,她为什么要回来呀?为什么要过来?她宁愿在深圳一个人过年,也不应该回来的。她真是笨死了。

下午他们三个人继续走亲戚,小雪留守。院子四四方方的,矮矮的围墙围成一个小天地,她像一只孤独的鸟。大年初一整整一天如此。大年初二一天仍是如此。而且大年初二的时候,小雪来月经了。她是体弱的女子,这次来月经正赶上在北方这种极寒之地,就更是痛得厉害,到Z后,她痛得实在受不了,实在顾不得了,便挪到自己房里,躺到床上去了。

慢慢地,天就黑了。

隔着门,外面能听到说话声,脚步声,有婆婆的,却没有文龙的,小雪起不来,然后一切归于沉寂,文龙没有回房间。直到深夜,李文龙才进他们的房间,小雪把委屈压抑下去,对他道:“文龙,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被人拉着喝酒去了。”

“从中午十二点喝到现在?现在晚上十二点了。”

小雪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对于这个事情直觉得不可思议。

“嗯,没办法,我们这里的规矩。”

“文龙,我不舒服,所以早点睡了。”

李文龙笑了笑,说道:“嗯,妈还问我呢,说她回来,看你天没黑就睡下了,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小雪不由得心里发冷,想着老太婆要是真关心她,回来不会进来问?小雪侧过脸去,只希望这种日子快点过去,她现在无比想念深圳。

然而,更大的痛苦还在后面等着她。大年初三,继续吃饺子,婆婆百吃不厌,快活无比,小雪却吃到想吐。整整三天全是饺子,前一餐吃不完的归拾到一个碗里,第二餐接着吃,一直到吃干净为止。江小雪第二次回婆家的时候,因为连吃了三天的饺子,她在深圳一年没有碰饺子,这次回去,估计也是同样的命运。吃完饺子婆婆带着两个儿子继续出去联络感情,江小雪留守在家,为什么她不能跟着去,江小雪后来才知道,在他们这边,出去拜访,如果带了闺女或者媳妇去,就显得不正式不尊重,简而言之,就是女人在他们这边没有半点地位!

江小雪的痛经持续进行中,而且她竟然皮肤过敏了,她身上又痛又冷又饿又痒,给李文龙打电话竟然是关机,江小雪在痛苦中等到天黑,李文龙才和他老娘回来,那时候,小雪已经委屈得泪流满面,浑身上下长满了吓人的红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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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龙带着小雪去看医生。问题是这种偏僻落后的地方,哪有好医生。一个所谓的医生过来了,看到小雪,见她雪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就知道是城里的媳妇,还没看病就有点拘谨和紧张,对小雪问道:“过敏严不严重?”

小雪不吭声,想我要知道,我还问你?

那医生见她不说话,对她解释道:“要是不严重,在屁股上打一针,要是严重,就打点滴吧。”

小雪想这什么地方,她二十好几的一个人了让人在屁股上打针?她恼火这边的治疗方法,不想打针,心里却指望着能严重点就好了,所以沉默着把手给他看,那男医生看了一眼,说:“不严重。”所以小雪屁股上挨了一针,医生说:“一个小时后要是还难受,就打点滴。”结果一个小时后,小雪打点滴。

打完点滴回来,却没有任何效果,江小雪一夜没睡,浑身痒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对李文龙又是掐又是咬,李文龙也被她折腾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江小雪身上的痛苦才缓了一点,刚想睡个好觉,婆婆却在外面嚷开了,要李文龙马上起床,理由是今天家里要请客。李文龙立马起床出门去了,江小雪起初不想起,后来听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声音,江小雪再也睡不下,干脆起了床。想着到厨房里帮婆婆做点事,家里来客人了要请客,让老太太一个人忙着她过意不去。

然而帮忙打下手,一直忙到中午,江小雪总算盼到中午想上桌吃饭时,手上却一紧,她回过头来,发现婆婆拉住了她的手,老人笑笑,压低了声音对她说:“小雪,我们到厨房里去吃。”

什么?

小雪睁大了眼,回头去看客厅里那一桌子酒席,去找李文龙。李文龙已经忙得分不开身,又是倒酒又是答话的,根本没工夫往外面看。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一桌子的好酒,她才发现今天请来的客人全是男人。

“妈——”

老太太已经拉着她进了厨房,把一张矮脚桌子摆在她面前,对她笑了笑,低声说道:“在这里吃一样的,在这里吃也一样的,他们男人爱喝酒,让他们喝去吧。”

老太太拿出两三个碗碟,在小雪和自个儿的面前各摆了一双碗筷,桌子上有三个菜,都是小小的一点点,大概是做一个菜,那边大桌子上有十分之九,这边十分之一吧。

而且,少也就算了,竟然没有小雪想吃的麻汁豆角。

在此之前,江小雪总共回了三次婆家。第一次回来办婚宴,新郎新娘都不准入席的,大年初二办完婚宴,下午就逃也似的走了;第二次回来,也是待几天就匆匆走了,没有请过外面的客人;第三次回来,是参加公公的葬礼,那时一门心思低着头怕人指责,没有注意。

如今,看样子,这个北方农村还有传说中女人不能上桌的规矩。江小雪睁大了眼,闷声坐在那里,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现!

她站了起来,不发一言地走了出去。婆婆在后面叫她,她权当做没听见。然而,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一餐饭从中午十二点吃到晚上十二点,那时候她已经上床睡了。

李文龙醉醺醺地走进房里,看到她睁着眼睛躺在那里,对她笑了笑,讨好地说道:“小雪,你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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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雪侧过身子,往床里面让了让,不无讥讽地对他道:“李文龙,你们这是什么破地方,我今天怎么过来的,你知不知道,女人吃饭不能上桌?这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破规矩,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李文龙苦笑了一下,江小雪说得是事实,她受了委屈,他当然只能全部承受。他关心地对她说道:“小雪饿不饿,我现在去给你弄点吃的,我给你煮小米饭,然后给你做一个麻汁豆角,再来一个红辣椒炒黄牛肉好不好?”

小雪没有吭声,因为她实在饿坏了。

李文龙不但去做了饭菜,而且还亲自送进房来。

吃过饭,总算是饱了,小雪说身上不舒服,想洗澡,文龙又给她仔细地用热水擦了澡,还是和结婚时一样,让她躺在被窝里。半夜里小雪吃多了要去上厕所,自然又要文龙陪了去,那时候多冷啊,一碗茶水倒在地上,立马结冰了,李文龙披了棉袄送她到厕所,在外面守着她。

因为厕所没有门,小雪蹲在那里方便时,能看到月光下倚在玉米杆子附近守着她的李文龙,李文龙冻得连影子都在发抖。小雪有点便秘,这一拉将近一个小时,李文龙就在外面哆嗦着等了一个小时。

因为这些,小雪一颗心慢慢也就平静下来了,心里的委屈怨怼消去了许多。

晚上窝在他怀里睡的时候,她还在那里笑,“我江小雪啊,真是可怜,原以为嫁给一个能干的都市精英,结果却是一个农民工!”

李文龙也只是笑了笑,对她道:“我是变成精英的农民工。”

小两口抱着睡过去。

然而,到了凌晨的时候,小雪的皮肤过敏又发作了。痒就像大BZ,指甲刮上皮肤,恨不得把一身的皮都撕碎扯烂。她再一次辗转反侧,浑身再次起满了红疙瘩,她推着李文龙,文龙喝了酒,睡得很沉,小雪一个人痛苦极了。好不容易,终于到天亮了,那时候已是早上七点多,她在床上整整翻来覆去了七个小时,天刚亮,她就起来了,眼里已满是泪水。因为彻夜不眠以及身上的痛苦。她不发一言地穿了衣服拿了车子钥匙就要匆匆出门。

李文龙拉住她,对她道:“小雪,你去哪里?”

“去镇上啊,你想我痒死啊,垃圾地方!连个皮肤过敏都治不好,垃圾地方!”折腾了三天三夜,仍然没有好过来,小雪当然生气。

李文龙不吭声了。

江小雪抬脚往前走,她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她跺了跺靴子,紧了紧围巾,把长发拢到耳后,抹了一把眼泪,开了车自己往镇上去,想着那里应该有医院吧。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她把车停在外面,独自走进去的时候,这个所谓的镇医院,也不过如此。江小雪在那里看到了许多东西,她开始思考当年自己的选择了。

有时候,嫁给一个人,不但是嫁给了这个人,嫁给了这个人的家庭,甚至还有他的阶层。

江小雪在那刻,很绝望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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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龙骑着他老爸留下来的一辆二八自行车一声不响地跟在她的身后,小雪开着车渐行渐远,他慢慢就追不上了,他也仍然奋力踩着,往镇医院骑去。他知道她受委屈了,在深圳是不会突然皮肤过敏的,在深圳就算皮肤过敏也会很快治好,因为这种小小的皮肤病实在太普通太常见了。

因为江小雪含着泪,无数次地骂“垃圾地方,垃圾地方”,李文龙被触到心里Z扎实Z深处的自卑,他重重地低下了头,一声不响地跟在小雪后面。去镇医院看了,开的仍然是同样的药,也同样是打点滴,点滴瓶子挂在一根长而细的木棍上,江小雪没有打点滴的手要举着那根木棍。经了连绵几天的阴雨,外面总算出了太阳,江小雪实在冻怕了,她强烈要求,她要到外面去打点滴,这样可以晒到太阳。

这样她就举着那根挂着点滴瓶的木棍走到了太阳底下,她实在太虚弱了。镇医院虽然简陋,然而来来往往却很多人,仿佛很多人都在生病一样,这期间,生病的有不到一岁的小孩,有七八十岁的老人,所有的病,不管是什么病,一律的冶疗方法都是打点滴。江小雪惊悚地看着这一切,其他的人却都很淡漠,仿佛他们早已习惯这种生活,早已习惯这种千篇一律的治疗方法。没有人质疑,没有人声讨,大家对于这一切,好像都已经默认了。就像许多人对于命运无可奈何的沉默一般。打点滴的有很多不到一岁的小孩,很多小孩的父母看起来小小的,像是未成年,他们穿着山寨的衣服鞋子,小孩刚出生不多久,脸上红红的两块,上面结着疤,明显是皮肤被冻坏了。一个人来探望病人,带着一串山糖葫芦。也有开车过来的,Z阔气是三轮摩托车,外面罩一个红色的小车车皮,远远看上去就像一辆吉利美人豹,其他的就是自行车,摩托车,三轮自行车等等。

江小雪仰头看着自己手举着的木棒,又看了看人手一根这样的打点滴的木棒,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正处在Z底层。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然而,如今正视起来,她才明白,假若李文龙没有考上大学,那么,这里,任何一个七八岁孩子的父亲都可能是他。

李文龙,他是从Z底层出来的。

江小雪意识到这一点,突然无比绝望,无比苍凉,她甚至在自问,她嫁给李文龙,是不是一种堕落?也许不能这么问,这样的提问未免太过现实太过自私太过可耻,毕竟爱是伟大的,可是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当初为之疯狂的爱情,显得那么地不堪一击,那么像一个骗局。

假若他们失业,她母亲无法收留他们,那么,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到这个小山村,过这种生活:没有信息,没有娱乐,生一个小病都治不好;男人吃饭女人不能上桌,女人不能上坟头;生命如草芥,贫穷的,愚味的,以生儿子为荣的,非生不可的,看不起女人的,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的,买个鸡蛋都要跟自家男人要钱的,娶不到媳妇花钱买的。

太可怕了。

江小雪低下了头,她简直不敢回想了,她终于真正体会了妈妈当年拼命反对的原因。她终于明白了。

“妈,对不起,妈,对不起。”

江小雪的泪水涌了出来,眼前浮现出自己妈妈担心牵挂的样子,她当年多么天真多么疯狂啊,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那么天真,那么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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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雪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着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白色的羽绒服上。因为接连几天的吃不好睡不好,她显得过于瘦弱和苍白:黑而浓密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肩上的名牌手袋,还有脚上的真皮靴子,脖子间上千块的围巾,让她站在这个医院里,举着一根木棒子,那样地不协调。冰冷的点滴一点一点输入到她的血液里,凉意从手腕处一点点侵袭,先是手心凉了,然后整条手臂凉了,接下来半个身子也凉了,但她身上的痒依然没有缓解。她想着该怎么办?她看着医院入口发呆,要不要开车去一趟市里,在这里,估计是治不好了。

这个时候,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李文龙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骑着一辆二八自行车进了医院,因为自行车年代久远,太过破旧,他骑进来时,车子发出“卡啦啦”的响声,他看到小雪,熟练地下了车,把车停在一处地方,向她大步走过来。小雪刚开始都没认出他,直到走到近处了,他叫她的名字,她才认出来。

“小雪,好一点没有?没好的话,我开车带你到市里去。”

小雪心里苦笑,由村到镇,由镇到市,再接下来就是省了,真可笑,不就是一个皮肤过敏么?她在心里对他道,李文龙,这就是你的家乡,一个皮肤过敏罢了,一个皮肤过敏都治不好。

“如果市里治不好,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出省?”

江小雪实在是伤透了心。她对李文龙的感情因为这几天清醒的认识,已经迅速冷却下去,说话明显带刺。江小雪甚至感觉从前疯狂爱着李文龙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她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冷静客观看待这段婚姻这段感情的江小雪。因为结了婚,所以认清了事实也要过下去。但是如果李文龙对她不好,婆婆再无理取闹,那么,这婚姻她不要也罢!嫁给这样的人家,她已经够委屈了,她没必要再委屈下去!

李文龙知道这些天的确够让她受委屈了,他抬头看了看打着的点滴,伸过手,想替她拿着那根挂着点滴瓶的木棒子,江小雪松了手,让他拿过去了。

“我去找个椅子来。”

“……”

李文龙搬了一个椅子过来,江小雪沉默地坐下。她的确是站累了。

“小雪,你饿不,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他把打点滴的棒子安在椅子的空隙处,刚好可以卡住。李文龙不知小雪所想,只是想着这样他就能腾出身子给小雪买点吃的。李文龙走出医院,很快又回来了。他手上拿了烤红薯,烤红薯又甜又热,小雪吃下来,心里暖和多了。

“小雪,好点没有,再不行的话,我们现在马上去市里,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李文龙低着头一个劲地认错,江小雪只觉得自己好困,她歪了歪身子,躺在李文龙怀里。那一刻,她眯着眼看着天上的太阳,觉得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她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嫁给一个这样地方的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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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身上还难受吗?”李文龙替她举着木棒,握着她的手,不停地问她。身体依然难受,江小雪站了起来,毅然拔了手背上的针头,走到前面去了。他们开车去市里,到市里开了药,在医院吃了,不消几分钟,皮肤过敏马上缓解,身上不难受了,两个人开车到家时,小雪身上吓人的红疙瘩已经没了。

他们到家时,小雪的婆婆站在家门口盼哩。

他们刚停车,老太太就走过来,对他们道:“毛龙,小雪,你们去哪了?”

李文龙说道:“小雪身上还是难受,带她去市里看了看,现在好了。”

老太太在那里碎碎地道:“这皮肤过敏这么严重啊?妈当年去河里打水草,也是皮肤过敏,都没治,一会儿就好了。”

婆婆的话又像一把刀一样挥了过来,小雪脸一沉,心里恨道:回深圳再说,老太婆你也太过分,好歹明天是Z后一天了。我先不跟你计较!

明天是大年初六,他们单位初七上班(二十多天假年前放了半个月),小雪就算多请一天假,初八无论如何是要上班的,所以Z好明天一早就出发。

她想Z后一天就不要闹开了。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Z后一天,她也还是闹开了,因为又出了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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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五晚上,小雪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在吃饭的时候就主动提了出来,“妈,我初七要上班,文龙也是,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出发回深圳!”

老太太怔了怔,看了李文龙一眼,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对他道:“这么快啊?”

好像江小雪为了急于离开这里在撒谎一样。

江小雪当作没看见,自顾自地笑了笑,对一旁吃饭的李文虎亲切地说道:“文虎,你什么时候开学?”

“嫂子,我正月十八开学,要过完元宵。”

“那文虎你和我们一起回深圳吧,嫂子和你哥带你到深圳逛逛。”

“不了,嫂子,你们明天走,我后天也要回学校了,我快毕业了,早点出去找工作比较好。”

李文虎坚持回学校那边,不肯和小雪他们回深圳。

小雪笑了笑,鉴于老太太在听着看着,她就越发地要对李文虎好。因为之前,就是她反对给李文虎生活费才导致她公公去世的,所以她笑了笑,继续说道:“文虎,我想,找工作深圳比起郑州有机会,这过完年,深圳那边人才市场就开门了,你同学有到深圳来找工作的吗?你可以叫他们一起过来,嫂子也帮你看看,看哪里有需要用人的单位。”

李文虎感激地看了江小雪一眼,点点头,客气地说道:“谢谢嫂子,我和同学约好了,我还是先回学校吧,我要是真签了深圳那边的公司,到时再来麻烦嫂子和大哥。”

文虎懂事又有礼,他不想给他哥和小雪添加麻烦。见李文虎这样坚持,江小雪也不好说什么了。老太太还在那里劝李文虎,对他说道:“毛虎,你听你嫂子的吧,你大哥家里房子很大,还有一间书房呢,你可以睡书房。”

老太太早算计安排好了,小雪心里不悦,她很反感老太太这一点,老太太觉得这个家理所当然就是她的,不但是李文龙李文虎两兄弟,甚至包括她江小雪也要听她安排。其实,在江小雪的心里,文虎真要去玩或者去找工作,住在她家里,她都没意见的,毕竟和文龙是亲兄弟,更何况,这孩子长得帅气干净,给人第一印象就很好。但是老太太这么一说,就让她郁闷无比,至于原因,就如同上次的水晶桌事件一样。看到李文虎那么体贴懂事,小雪就感觉奇怪了,李文虎从大一到大三,李文龙一直每年给他寄两万块钱,这些钱都去哪了?文虎好像不是那种乱花钱的学生。江小雪想不明白,想着抽空问问。

李文虎连他老娘的建议也拒绝了,直接说道:“妈,你别说了,现在要毕业了,工作Z重要。”

见到儿子这么说话了,老太太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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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龙出来打圆场,“嗯,虎子这样打算是好的,说明他懂事。虎子,你先回郑州也行,出来找工作有几个同学一起也有个照应,要是有什么困难,到时打电话给哥说。”

“会的,谢谢哥。”

一家人不再吭声了,继续吃饭。吃完饭,因为小雪归心似箭,她就开始忙里忙外地收拾行李。行李么,Z重要的当然是衣服,只可惜来的这七天,将近五六天是连绵的阴雨天气,换下来的脏衣服在院子里晾了几天,也还是湿淋淋的,早上起来衣上都结了冰,晾到晚上,冰块刚好化了,又开始结冰,江小雪都怀疑这样折腾,这些衣服估计都坏了。在这个地方,她实在是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了,想起明天就可回深圳,她一边收着湿淋淋的衣服,一边甚至快乐地哼起歌来。

第二天,小雪一大早就起来了,她穿好衣服,就往车上搬行李。老太太却在院子里嚷开了,“毛龙呀,中午再走行吗?昨天你大叔从外地买了一些树苗,买多了,问我要不要,刚好咱家的地上空着哩,这个人不在家,不能种小麦种玉米的,可是这居家过日子的,有地不能空着呀,是不是?妈想种点树,妈现在就去叫人啊。”

小雪就火了,从车旁大步走回院子,老太太已经不见了,李文龙站在院子里,小雪压住怒火,尽量平静地对他道:“李文龙,你不回去上班了?”

李文龙对她道:“中午走一样的,我多请一两天假可以的,小雪,你不也是初八上班吗,今天才初六。”

小雪对他冷声道:“路上二三十个小时,到家不是初七就是初八了,今天非走不可!”

“好好,我又没说不走,只是中午走,现在才七点,这个种树很快的,很快的。”

李文龙解释加讨好,眼里都是为难。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老太太领着几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进来了。

“这种上了树啊,赶明儿我就算死了,想着老家给他们留了几十棵树,我也安心啊。”老太太笑眯眯地和大家说着。江小雪在心里冷哼,想着老太太,你有种树的心思,不如对你儿媳妇好一点,你儿媳妇一个月工资赶得上你种一年的树了!大叔们已经扛着树苗拿着锄头进了门,小雪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样,老太太带着他们种树去了。小雪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待在院子里。等到中午,终于回来了,小雪想,好了,这下总算可以走了。然而,老太太却说:“大家辛苦了,吃了饭再走,毛龙,你把家里上好的酒拿出来。还有烟,家里还有吗?没有了,你开车去镇上买几条,要好烟啊,快去。”

于是李文龙又去买烟买酒,接着又开始喝酒吃饭。女人当然是照样不能上桌,小雪忍着,想着吃完饭就可以走了吧。然而,江小雪等到下午三点钟,那里还在吃饭!还在喝酒!江小雪几乎要气疯了,她不停地在房里院子里出出进进,把房门柜门关得“砰砰”地响,拉长了一张脸,她无所顾忌了,受了这七天的刺激,看到了这个地方贫穷偏僻以及无可救药的封建愚昧,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为了爱情可以忍气吞声的江小雪了。如果继续像从前一样,那么,她未免太傻,她的代价未免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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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必须找事情转移注意力,否则积压这么多天的委屈和愤怒全会爆发出来,她把行李袋打开,把收拾的衣服拿出来。那些衣服洗了几天晾了几天,然而因为一直下雨衣服没干,又没什么甩干机烤炉之类的,她昨晚原想着拿回深圳晒个太阳就好了,现在没事做,只能一件一件拿着湿衣服在煤炉上烤,妄图烤干。她一个人待在漆黑低矮的厨房里,厨房不足两米高,房檐斜斜的,仿佛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倒塌,屋顶上垂下来许多尘灰吊子,江小雪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就着煤炉子烤她的衣服。愤怒几乎让她发了狂,她就像一个充足了气的气球,谁要是碰她一下,肯定会BZ。太疯狂了,喝酒,又是喝酒!你看到有地方从中午十一二点喝酒喝到晚上十二点的吗?为什么穷啊,能不穷吗,一天三分之二的时间全用来喝酒了,能不穷?!对于这个地方,此时此刻的江小雪憎恶到了极点。那些美丽的风景,全部在眼前化为乌有。她狠狠地,一件件地翻来覆去地烤着衣服。她想,再等两个小时,如果下午五点前他还没有结束的话,她就一个人走!

其实,江小雪应该感谢这次回老家,这一趟的经验太宝贵了,赤裸裸的现实生活把江小雪对李文龙的爱拉下了神坛,她现在已经清楚地发现,她嫁给李文龙完全图的就是他这个人。如果她嫁过来,还要委屈自己,受气的话,那这婚姻也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对于婆媳之间的相处之道,她刚开始因为怕伤害李文龙让他为难,对婆婆不敢太过分,到现在,在他们所谓的镇医院举着木头棍子打了一天的点滴后,皮肤过敏让她痛苦了好几个夜晚,已经让她彻底地看清了。如果老太太不讲理地欺负她,如果李文龙一直愚孝地护着他老娘,那么这婚姻也没必要维持了,因为她江小雪受了太多的委屈了。

江小雪正在气愤的时候,微敞着的厨房门一暗,一个高大欣长的人影走了进来,温和有礼地叫了一声:“嫂子?”

江小雪愣了愣,知道是李文虎。她因为脸色实在太难看,一时间也收敛不下去,只能继续低着头,但她依稀感觉到李文虎穿着一件红色的厚夹衣蓝色的仔裤,站在她附近。

“嗯,文虎,你怎么不去陪他们吃饭了?”

语气尽量温和。在这样狂怒的状况下,她不想和文虎争吵,文虎没有错。她不想让他为难。

“嫂子,和他们喝酒没意思,我来陪你说说话。”

小雪心里愣了愣,刹时间一股暖流涌上她的心头,她在心里道,李文龙啊李文龙,你都不如你弟弟,他都知道顾惜我疼我!

江小雪笑了笑,神色缓和了许多,对他道:“你还是去吃饭吧。”

文虎笑了笑,依然站在那里。

“嫂子,这袖子掉下来了,脏了。”

江小雪才发觉一件白色线衣的袖子掉在煤炉的边缘上,已经沾了黑色的煤灰,因为是湿的,反倒拍不掉,她拾起来后,便随意地将衣服搭在手臂上。她也懒得拍了。小雪的脸色已经平静下来,她抬起眼睛看了看文虎,煤火的光映着他的脸,他在红色夹衣的衬托下,脸色异常的白,就像女孩子一样,而且他是那么瘦,虽然帅气,未免也太瘦了。让人有点担心他的健康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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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雪止不住担心他,对他道:“文虎,学校食堂的伙食是不是太差了,你那么瘦,多吃点啊。”

文虎微微红着脸笑了笑,对小雪道:“嫂子,我们食堂伙食还行,我是从小这么瘦,嫂子,你看,我哥也瘦啊。”

“嗯,你哥不但瘦,还黑,你们两兄弟五官长得像,他那么黑,你怎么那么白?”

文虎笑了笑,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呵呵。”

江小雪也笑了笑,看他一眼,再一次惊叹李文虎的清秀,真的是太好看,五官精致,和文龙一样,都是细长温柔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身材高大欣长,Z难得的是,他的皮肤那么白那么嫩,没有一点瑕疵,这样的肤色,所有的女孩子都要忌妒的吧。

小雪虽然看多了帅哥,可还是在心里啧啧称赞一番,其实红色的外套没几个男人能穿得好看的,可是文虎却穿得那么合适,他俊逸清秀的样子给平常的一件衣服都添了彩。

江小雪笑了笑,对他道:“文虎啊,在大学里肯定很多女孩子追吧,有没谈恋爱?”

李文虎立马红了脸,对小雪笑了笑,低着头说道:“没有,嫂子,我这样的,家里那么穷,哪还敢谈恋爱啊,谈恋爱很花钱的。”

江小雪倒是呆了一呆,想他还真是懂事,她真想问问他你大哥一年给你寄两万块钱你怎么花的,一般的大学用不了这么多啊。然而看到他好像和李文龙一样,同样有着深重的自卑,所以话到嘴边,也还是没敢问起。

“嫂子,我去看看他们喝完没有,我叫我哥出来。”

小雪连声说好,再次感叹这孩子的懂事。然而,李文虎进去了,别说叫出李文龙,他也没出来。估计是被那些大叔们拉着喝酒了。小雪站在厨房里,老太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吃饭喝酒,有时候风吹过,老太太的声音传过来,“老四你说的在理啊,这地怎么能空着呢,国家也不许,我就想着种点什么,刚好老大多了一些树苗,现在种了,这树又不是其他的作物,种了后都不用料理,我寻思着Z好,以后我死了,毛龙毛虎回来,这树苗都长成大树了,一棵棵都是钱啊,你们说是不是?”

小雪苦笑不已,连连摇头。她还是等到了下午五点,里面还在喝酒,小雪估计她再不出面,他们肯定会喝到晚上十二点去。她是真的要初八上班,今天初六,如果现在再不走,初八到那边的话,她肯定会被领导骂的,李文龙好像忘了这回事了。沉默沉默,她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死亡,江小雪决心开战。

她把烤着的衣服慢慢收拾好,深呼吸一口气,快步走到客厅,在门口冷冷说道:“李文龙,你不想上班了是吧,不好意思,我还要上班,我先走了,你就慢慢喝吧。”

她知道她这一说,在这个村里,摆明了是不给自家男人、不给婆婆面子,可是她给他们面子,他们考虑到她没有?没有。所以她也不给他们面子了。

而且,她知道她这一说,估计不久后这个村所有的人都会知道李文龙娶了一个不懂规矩的媳子,她江小雪要在这小山村声名远扬了,然而,谁管呢,她反正再也不会回来了。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往外走,李文龙放下酒杯冲了出来,拉住了她的手:“小雪,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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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雪头也不回,眼泪已经涌了出来。

“小雪,我求求你,算我求你好不好,就一会儿,你再等等。”

小雪再也受不了了,她大声地说:“有病,有病,李文龙,你有病,你有病!”

估计不但是这个家,整个村的人都听到了。一院子的人张口结舌。

“种什么树!谁稀罕?你老娘折腾,你也跟着瞎折腾,不是有病是什么,有病,有病!”小雪大声骂开了。她是有涵养的女子,就是再愤怒,骂人Z重的一个词也是“有病”!

老太太就站在不远处,估计也听到了。江小雪也知道,她把老太婆是完全得罪开了。

“小雪,我求你,小点声好不好?”

“马上走!你有本事不上班,我可没本事,有病!有病!班不上,在家里喝酒,从中午十二点喝到现在!没人拦你们,估计要喝到晚上一两点去!有你们这种地方吗,为什么穷啊,就是这样穷出来的!”她Z后不但骂了他,骂了他老娘,还骂了他们整个小山村!江小雪知道自己这次是得罪大了。李文龙大概也是呆了,一声不吭地只知拉着她的手,不会说话了。江小雪推开他,就要往外走,文虎拦住了她,江小雪就站在那里掩面抹泪。里面的人大概也听到看到他们小两口吵架了,尴尬地笑着悄悄告辞离开。

不久,和文虎道别后,李文龙,江小雪,老太太,一家三口开车回深圳了。一路上,江小雪没一句话,老太太也没一句话。老太太之所以没有当场发作,其实也是有原因的。第一个原因是,小雪前几天和她处得太好了,虽然这次伤了心,可是前几天的感情还在那里。另外一个原因是,这次的事老太太知道儿子摆明了是在小雪这边的。因为等到那些吃饭喝酒的客人走后,老太太走到李文龙面前,嘴巴刚委屈愤懑地动了动,李文龙就长叹口气,对她道:“妈,你也是的,种什么树,我一早就不想喝酒,还是被他们灌了那么多酒,这一路开车,万一出个事怎么办?”李文龙第一次对他老娘说这么重的话,对于这个老家,对于他老娘,李文龙的心里也慢慢地发生了改变。他对这个农村老家越来越失望,对于他老娘,也不再像从前一样一味地愚孝了,该说的时候要说。老太太也发现了儿子的变化,所以她太震惊了,以至于连和儿媳子吵架的打算也暂时消散了。

三个人开车回家。因为李文龙喝了酒,所以前面八九个小时,都是江小雪一个人开的。她板着脸,把着方向盘,心里的怒火依然没有平息。她把车开得快快的,在她的潜意识里,仿佛开得越快,离那个北方老家就会远一点。

江小雪现在也不怕了,因为她受够了。

江小雪不怕了,老太太倒不如从前了,她一声都没吭,江小雪开车的间隙里,斜着瞅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婆婆,婆婆木着一张脸,江小雪知道回深圳还有得闹腾,不过,她现在无所谓了。她可不是从前的江小雪了,从前的江小雪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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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深圳,江小雪足足在浴室里待了两三个小时,彻彻底底痛快地洗了一个澡,整个人心情才好受了一点。她终于离开那个地方,回到深圳来了。站在自己的房子里,她真是由衷地觉得这房子特别地富丽堂皇,特别地漂亮舒适,因为在老家待了七天,有对比的缘故。他们是初八的凌晨到的,回到家,江小雪只来得及洗一个澡,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天就亮了,然后她又开始匆匆打扮,出门上班。江小雪一个人沉思了五天,从大年初八一直到正月十三。北方农村那个镇医院的下午,时时在她的脑海里回转,她一个人上班,晚上一个人下班,婆婆也不怎么理她,饭还是做了她的那一份,江小雪通常都是在外面吃过了,回家准备了她的碗筷她也懒得吃,不但是和婆婆,和李文龙之间话也很少。当然,李文龙有那方面的要求,江小雪也很冷淡地拒绝了。有时候李文龙那方面要求很强烈,会一边嘿嘿地笑,一边抱她在身上,对她厚脸皮要求道:“做一盘好不好?”

江小雪摇了摇头,直接从他身上滑下来,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热情地迎合他的,以前她多么爱他呀,他任何要求都舍不得拒绝,更何况是床第之事,她也一样能得到快乐啊。江小雪拒绝了李文龙,他却不依不饶,对她上下其手,在被窝里就动作开了,江小雪起初还挣扎躲闪埋怨几句,等李文龙脱她衣服的时候,她就干脆一动不动了。她脸上木木的,没有任何迎合快乐的表情。李文龙索然无味,耷拉着脑袋从她身上滑下来,可怜地躺在一旁,对她轻声道:“小雪,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江小雪没多解释,好半天才不得不吭声一句:“睡吧,现在没心情。”

李文龙只得无声笑笑,拉了灯抱着她睡。江小雪的确是没心情,回老家过春节在镇医院的经历和反省对她的刺激太大了,她知道,她估计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重新调整她和李文龙的夫妻关系。她对他,好像不如从前了。

一个人想了五天后,她终于想好了今后的打算,正月十四的时候,她主动要求李文龙开车送她上班,李文龙欣喜若狂,像个仆人一样鞍前马后地侍候她上车。这个男人,对她还是好的。坐车上班的时间里,小雪坐在副驾驶上,静静地看着身旁开车的男人,经过这些天的冷静思考后,李文龙在她的眼里失去了昔日的光辉,形容起来有点可笑,可是却是真的。热恋的时候,江小雪真是把李文龙当王子一样爱的,总觉得他是远方的温情王子来搭救她这个孤独城堡的公主。

江小雪想起曾经,脸上浮起可笑的笑意,现在的李文龙在她的眼中淡去了所有的光华,这次回农村老家,因为接触了那个地方的很多真实面,让江小雪瞬间成熟长大起来,她开始公平公正客观地审视自己和李文龙的婚姻。

门当户对是多么重要,如果门当户对,这些年她就不会为了房贷车贷那么辛苦;如果门当户对,她就不会背上杀死公公的罪名;如果门当户对,婆媳关系就不会那么难相处;如果门当户对,她就不用大过年的自己城里的家回不得,却千里迢迢地到一个偏僻的北方农村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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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婚姻是单程轨道,没有后悔药可吃,至于离婚,如果不是双方出轨,有哪对夫妻愿意提起离婚的,婚姻婚姻,无外乎就是在将就中经营维持到美满。江小雪虽然年少时天真,但这五年的婚姻生活,却让她懂事成熟不少。她在心里对自己道:已经结了婚,过去的不可能回头,事已至此,如果能够和他老娘相处得好,她也还是幸福的,但是,如果他老娘继续欺负她,他继续愚孝下去,他不爱自己了,那么她就不要这个婚姻了。

江小雪这个想法的改变,让她从容了许多,她以前对于李文龙的爱总是患得患失。因为患得患失,所以对婆婆对他那个农村老家都过于宽容和讨好,现在她能客观公正地处理夫妻关系,婆媳关系了。

成熟是好事情。

李文龙一直把小雪送到她单位,江小雪下了车,站在单位的入口,看到李文龙开着车离去,江小雪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怔。很多想法,是在当时的环境里产生的,就像在李文龙农村老家的时候,她甚至觉得他就是一个双腿沾着泥的民工,可是回了深圳,过了这五六天,如今认真看着他坐在车上的侧面,那种感觉,真是特别地帅气,特别地有魅力,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在城市里有房有车,事业有成的男人。江小雪心想,其实李文龙真的算成功的,有几个男人在三十刚出头的时候,就能够有车有房的?特别是这几年,深圳房价都涨到天上去了,他们结婚买房的时候,觉得房价难以承受,现在再看,觉得五年前买了房真是明智之举啊!自己的房子是拿来住的,永远不可能卖掉,江小雪和李文龙畅想一下自家飞涨的房产,也还是很高兴。这个男人对她很好,长得也帅,事业成功,这样的婚姻值得她继续下去的。

江小雪刚进办公室的门,几个早来的同事就对她笑脸相迎,对她道:“哎哟,小雪呀,买车啦,丰田霸道啊。”(因为之前,小雪有车懒得开,李文龙说要开车送她来上班,她也冷冷拒绝了,今天还是她买车后第一次开到单位来。)

同事羡慕讨好的语气让小雪开心极了,这还是她结婚以后,第一次在办公室那么有面子,她自问自己不是世俗的女人,然而,有时候社会和生活逼得你不得不世俗。办公室的同事都是深圳广州这边的人,家里都有不少的钱,所以在办公室,争相斗富有时候在所难免。比如谁背了一个LV的包包来了,不久之后,肯定有另外一个女人至少要穿着一件GUCCI的大衣过来;车子更是一个比一个好,有北京吉普的,有马六的,有奥迪A6的;一个刚从大专学校毕业过来工作的小姑娘,还没满二十,开的是红色的小宝马,江小雪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以前她很没有发言权,大家也都很孤立她,因为她什么也没有。

在其他同事讨论这些名牌衣服和车的时候,江小雪总是被忽略。有时候,江小雪为了和她们联络一下感情,会主动去搭腔她们的话,比如说:“哎哟,你们好有钱啊。”那些同事就笑着说道:“哪里有钱啊,我们还是穷人。”小雪就开玩笑说道:“你们都是穷人,那我就算是挣扎在贫困线以下的人了。”然后大家就笑起来,一个同事安慰道:“你有一个好老公嘛,你老公多疼你呀。”小雪就不自在了,因为很明显,她开玩笑的一句“我们是挣扎在贫困线以下的人”。同事认为她说的事实。任何人自谦可以,被人说穷却是极端没面子的事情。所以说,像今天这种主动讨好她的情况,江小雪还是第一次碰到,丰田霸道在她们单位虽然算不得Z好的车,好歹也算是中档车吧,不给她丢脸。在这一刻,她的心里是自信愉悦的,她终于不用被别人嘲笑了,她终于扬眉吐气了。

小雪谦虚地说道:“我才买啊,没有你们的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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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就笑着说:“比我们好呢,开车送你来的是你老公吧,我看到了,真帅呀,比陈道明还要帅呢,你老公真是一表人才,难得的是,对你还好啊。”江小雪不好意思再说话,只知红着脸笑,因为她能感觉到,她们这次是真心的。就这样,因为买了一辆车,小雪感觉自己终于被他们接纳了,成为办公室平等的一员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现实这么微妙。

由于江小雪的改变,婆媳斗争可以说进入白热化,江小雪由以前的隐忍讨好变成了现在的针锋相对,两婆媳积怨越来越深。婆媳间枪来剑往,纵使曾经有过温暖感动,甚至是母女一般的爱,暂时也不可能起任何作用的。这女人,特别是一辈子围着灶头转的女人,心里芝麻大一个地方,存放的都是一些柴米油盐的事情,老伴摔死的事,水晶桌的事,回乡闹场子的事,老太太一件件都记着呢。老太太怎么可能不生气,她一辈子活在那个村子里,那个村子就是她的天地,她的世界,她想着儿媳妇闹开了,不顾她的脸面,不顾毛龙的脸面,让她以后怎么面对?

更何况生活是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江小雪曾经天真地以为婆婆来了,公公死了,她和李文龙今后可以省掉一大笔钱,两个人的生活会得到改善,但是没想到婆婆来了,她的生活比起从前,简直就是战火连天,硝烟不断,有时候江小雪想想,与其过这样的生活,还不如回到从前,由着李文龙可劲地去贴他老家,只要老太婆不在她家就行。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问题也一个一个出现,李文龙的四哥从老家跑到深圳来找工作,在江小雪家吃吃喝喝住了半个月,天天晚上要李文龙陪他喝酒到深夜,李文龙给他介绍到工地去工作他也没行动。江小雪看着自家男人在外面陪客户应酬喝酒,晚上回家还要陪着那什么四哥喝酒,老太太仍然坚守着老家那一套,给他们准备好酒菜,一个人猫在厨房,坚守着他们老家女人不能上桌的陋习,在李文龙有一次喝酒喝到胃疼的时候,江小雪爆发了,直接就把那四哥的行李丢了出去,这样强硬的措施等于是直接得罪了李文龙老家的人,婆婆和她大吵,说她不给她面子,江小雪置之不理,婆媳斗争进入白热化。

两个人枪来剑往杀得不可开交,江小雪来了稿费花钱买了一件两千块的大衣,她将近两年没买大衣了,婆婆指责她烧钱!李文虎大学毕业想要一个手机,打电话要老人给他寄点钱,老人要李文龙出,江小雪又是火起!原本一个好好的小家庭现在却变得一地鸡毛家无宁日,李文龙无限苦恼的时候,事情却有了转机,江小雪怀孕了!

那一天,江小雪和婆婆又在吵架,李文龙夹在中间做双面胶,径自苦恼,江小雪吵着吵着,突然冲进卫生间大吐起来,婆婆愣了愣,对她道:“小雪啊,家里有话梅吗?吃点话梅!”

小雪莫明其妙,回答说没有。老太太笑眯眯地说:“妈去给你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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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小雪和文龙莫名其妙,老太太小步迈得飞快,在小区外面的商店买了话梅回来,看着小雪吃了,果然暂时不吐了。

小雪笑道:“妈,你好厉害!”

老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对她道:“小雪啊,你多半是有了。”

“有了?”

“嗯,怀孕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爱吃酸的,又老想吐,肯定是怀上了,酸儿辣女,哎呀,肯定是个孙子哩,你们明天去医院看看!”

小雪看看文龙,突然想起来,说道:“是的了,这个月没来。”

老太太就更加肯定。李文龙第二天带小雪去了医院,果然是怀上了,小雪回到家里,李文龙幸福地向他老娘宣布了这个消息,老太太立马把小雪宝贝得不得了,不时地问小雪想吃什么,照顾着小雪。在老太太的照顾下,小雪直觉得自己像一个异常珍贵的玻璃器皿,瞧婆婆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小雪自然不好再恶形恶状,整个人也变得温和宽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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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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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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