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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妻(上)

  第一章

  晋王爷楚晔昨日纳了一房美艳小妾。第二日府上便传出小妾被朝阳公主打了,生生折了双腿的流言。

  事实上传言是不可信的,那房小妾不过是被朝阳公主的丫头轻轻掴了几掌,两边脸颊肿得很对称而已,也不过只是被生生拖出新房,在院里跪了一夜而已。

  新房里的烛火烧了一夜,将公主与晋王爷的身影投在贴了囍字的窗户上,两道身影面对面干坐一夜。

  翌日晋王上早朝走了。

  晋王府内水榭之上,昨日被娶进来的女子抖着身子跪在朝澈脚边。朝澈浅抿了口茶,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妾、妾身……”

  公主抬手打断她的话:“别如此自称,你尚未入晋王府的门。”

  “婢子……婢子是凉州刺史的女儿,上月随父入京。”

  “上月?”朝澈的指尖滑过玉杯口沿,“阿晔……晋王他何时与你提的成亲一事?”

  “五日之前。”

  朝澈抿唇一笑,前四日他们夜夜同床,耳鬓厮磨的时候原来他心底琢磨的却是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婚事。亦或者,他根本是因为心底愧疚才想用□来慰藉她的感情?朝澈觉得,她此生还没有受过比这更大的侮辱。

  她站起身来,目光在跪下的女子身上转了转,笑道:“姑娘,我夫妻二人的事不该连累他人。若想清楚了,你今日便离开王府,与你父亲回凉州吧。”

  女子大惊:“可是晋王……”

  朝澈眸光一寒,淡淡扫到她的身上,只将女子看得浑身一颤,不敢多言。

  “晋王楚晔是我朝阳公主的夫婿,朝阳此生只许了他一人,便不准他再娶别人,你若想入晋王府的门,去金銮殿上向我那皇弟请一直休书,晋王休弃了我,你们自可随意嫁娶。”

  她话音未落忽听水榭之外有仆从在叩拜:“王爷吉祥!”

  女子眸光一亮,朝澈却冷了脸色。她下意识的微微抬高了下颌,眸光冷冽的看着缓步而来的楚晔,嘴角却勾出了笑:“王爷来得可真及时。”

  跪在地上的女子双眼一红,立即便呜咽着哭了出来,梨花带雨十分柔弱可怜。楚晔定定望着朝澈,两人之间沉默流转,终是由朝澈打破了沉默:“王爷可要去面圣?”

  楚晔垂了眼眸,微微一侧头对身后两名侍卫道:“将她带下去吧。”

  “王爷?”女子惊慌的望着楚晔,朝澈也微感诧异。

  “皇上有令,剜其双目,乱棍杖毙。”他盯着朝澈缓慢而清晰道,“以泄朝阳公主心头之愤。”

  朝澈微惊,耳边倏地响起女子的哭号:“王爷饶命!公主饶命!王爷王爷救我!”她被面无表情的侍卫拖出水榭,哭号声渐行渐远。楚晔唇边微微勾出一抹浅笑,眸中却神色难辨,他靠近朝澈,牵起她紧握成拳的手,轻声问道:“如此,澈儿可出了气?”

  朝澈未答,楚晔凑到她耳边,帮她抚弄被风吹乱的发丝,他轻言道:“你的皇弟当真心疼你,昨日才发生的事今日便传到了宫里,澈儿你要我怎么去感谢吾皇关爱?是否有朝一日,我若与你发生了口角,你皇弟便一怒之下也将我剜其双目,乱棍杖毙?”

  朝澈手心微颤,楚晔摸了摸她的脸,退开了一步的距离:“今日事务繁忙,便不回屋睡了,公主见谅。”

  他转身出了水榭,朝澈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出言唤道:“楚晔,成亲之时,你说过今生只与我共度。如今你要食言了吗?”

  楚晔顿住脚步:“公主说笑了,楚晔这不是没那个本事么。”

  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朝澈突觉浑身乏力不已,她扶着石桌缓缓坐下,身边的侍女来过来服侍,她浅浅道:“日后,王府之内的事便别往宫里传了。”

  “可是皇上那儿……”

  “说是我的意思便行,让皇上专心朝政,按捺下性子,别动不动就要人性命。让他好好和丞相学学治国之道,我在王府中很好,用不着他担心。”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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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美的狼 大学三年级

第二章

  王丞相死了,暴毙家中。皇帝怒极,斩了丞相府数百侍卫。朝澈闻讯急急赶入宫中,年仅十六皇帝看见她时,霎时红了眼眶,他像小的时候一样抱着姐姐狠狠哭了一通:“皇姐,这个皇位我坐得好辛苦,就像一个万矢之的,时时都得提防明枪暗箭。今日是丞相……明日会不会是你,会不会是我……是不是只有将所有人都杀了,我们才能安全?”

  朝澈沉默了许久,只得好好将他宽慰了一通,心怀着沉甸甸的不安回了晋王府。

  用完晚膳,侍女告诉她今夜晋王要在书房过夜,朝澈的眉头便皱得越发紧了。她怀疑,并且因为这个怀疑深深的恐惧……

  哪想入夜未深,晋王书房那方突然响起了阵阵喊杀的声音。门外有侍卫们着急的大喝:“王爷遇刺了!快快!”

  朝澈顿觉手脚冰凉,大脑空白一片。她随手抓了件外衣,连鞋也没顾得上穿便追了出去。

  书房之外已是一片狼藉,刺客已尽数伏诛,血淌了一地,楚晔身着酱紫色大衣,被人搀扶着站在书房门口,侍卫们在地上跪了一片,埋头请罪。

  朝澈忙跑上前去,一把掰过楚晔的脸,然后一股脑的摸着他周身:“他们伤到你哪儿了?严重不严重?痛不痛?”

  楚晔看见朝澈这副惊惶模样,不由失神的一怔:“你来做什么?”声色中是没来得及掩饰的严厉。

  朝澈一愣,楚晔从来没用过这样语气与她说话,他对她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即便偶尔心有怒气,也不会在面上对她凶恶半分。朝澈突然被如此一问竟有些结舌:“我……担心你。”

  楚晔仿似也察觉到自己失态,淡淡的一清嗓音:“这里危险又脏乱,只怕污了你的衣……”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朝澈竟没有穿鞋。一双白嫩的足被血污尽染。楚晔心头一热,似涩似苦又带了几分难言的温暖,他默默垂了眼帘,叹息道,“你不该到这里来。”

  “你我夫妻,自是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楚晔沉默了许久,终是转开了眼,高声吩咐道:“还不速速将院子打扫了。”他微微退开一步,“澈儿,这里脏乱,我命人先送你回去。”他话音未落,书房之内忽然传出一个女声:“阿晔,还没处理好么?”

  朝澈身型一僵,只见楚晔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怨不得你这几日都呆在书房。”朝澈冷冷的勾起了唇,“今日的担心,倒是我多余了。”她绕过楚晔,扬起下巴像个战士一样往书房走去,楚晔却侧身拦在她的身前。紧皱的眉头仿似诉说着他的不安。

  朝澈笑道:“你莫担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想看看又是哪家的姑娘将我比了下去。”

  “朝澈。”他拉住她的手。神色严肃得像在捍卫自己Z珍贵的东西,而敌人是她,他的正妻,朝阳公主。

  朝澈只觉得好笑:“楚晔,你既如此花心,当初又何必劳烦来娶我,你若是随便娶个不是皇家的女子,也不用如此辛苦的偷情,遮遮掩掩,累了你也累了我。”朝澈转身离开,“你既执意阻拦,我不看便是,但你且记住,我不是寻常女子,我不和别人共用一个丈夫。”

  第三章

  “王爷的伤势可还好?”服侍了楚晔一生的老奴关心道。

  “无妨,”

  老奴道:“王爷方才何不让公主进来见见陆云小姐,左右王爷日后也是要迎娶陆小姐的……”

  “日后我不会再娶谁进门。”楚晔忽然道,“女主子,一个便够了。”

  老奴一怔,随即叹道:“王爷今日既要演一出戏给人看,若是宿于公主房内,公主便能更好的给王爷作证,以打消所有人对您的怀疑。可是您却宁可约陆小姐来王府为你作证……王爷莫不是怕刀枪无眼,伤了公主?”

  楚晔沉默不语。老奴又道:“王爷恕老奴直言,若是日后王爷大仇得报,以朝阳公主的脾性,只怕是……”

  “你退下吧。我想歇了。”楚晔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下去。

  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呢,只是人有时候明明知道捏得越紧会越发疼痛,可仍旧不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无关其他,只是因为舍不得。

  半月之后。

  朝澈见屋外阳光明媚便想着到花园里去逛逛,散散心。

  刚走到花园门口便听见女子的娇笑声。朝澈眉头一皱,这个女子声音近半月来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时刻也没有忘记。她悄然走到一株大树之后,探出头去,打量摘了她家一篮子花的漂亮女子。

  “哦,原来是陆将军的千金。”

  朝澈当然认识陆云,塞北大将君的千金,美名在外的佳人,楚晔的青梅竹马,两年前与楚晔一同自塞北回朝。朝澈心想,难怪楚晔要这么将房间里的人护着,原来那人才是他的心头宝,而拆散姻缘的恶人竟然是她。

  不过既然做了恶人,自然是当穷凶极恶到底的。

  如此一想,朝澈转过树荫,扬声道:“陆小姐,晋王府里的花不可随便采摘的。”她微微扬起下颚,挺直了背脊,高傲的走向陆云,“这些花是当初我嫁入王府之时,楚晔亲手为我种的,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也是我的心头宝,望陆小姐莫要夺人所好。”

  陆云微微一僵,回头对朝澈行了个礼,却也没有道歉。朝澈勾了勾唇角:“把花还给我吧,就算是死了的,我也不大愿意别人将我的东西带走。”

  这话说得锋利刺人,在塞北长大的将军千金哪能忍得下这口气,当下眉眼一怒,冷笑道:“不过是几朵花而已,既然姐姐想要,妹妹还你便是,左右日后妹妹进了王府活的死的也都属于我罢。”

  朝澈眯起了眼,直言道:“只要我朝阳公主还活着便不会允许晋王再娶。你趁早消了这念头。”

  “公主这话说得绝了,阿晔要娶谁……”

  “你在挑衅我?”朝澈径直打断陆云的话,她不给任何人劝阻的机会,挥手便是一巴掌狠狠甩在陆云脸上,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朝澈冷声唤道,“来人,给我掌嘴。”

  身后的仆从立即上前捉住了陆云,陆云大叫道:“朝阳公主,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又如何,我朝阳公主横行京城的时候你不知还在何处蛮荒之地撒野,今日竟敢妄图与我抢夫!你且记住,我Z不怕的便是挑衅,Z不怕的便是比后台,你大可与我斗,大可想着法的来暗算我,你只需知道自己的下场有多难看便行。”

  “朝澈!”

  园子外传来一声怒喝,朝澈抬头,见楚晔面带急色匆匆而来。他拉过陆云,护在身后,陆云立即可怜兮兮的哭起来。

  朝澈笑道:“我打了她,你可是着急了?不过着急也没用,我已经打了。你可是要帮她还回来?”语至Z后一句,神色已全然冰冷了下来。

  楚晔下颌抽紧,像是忍耐住了勃发的怒气。他转过头打量陆云脸上的伤势,吩咐他身后的侍卫道:“今日日头太毒,易上火,送公主回房,给她熬点降暑气的粥。”

  “不用。”朝澈强硬道,“王爷多日未曾回房,臣妾肾火虚旺,今日陆小姐受了这一掌,臣妾舒爽了不少,王爷日后若继续如此,臣妾肾火持续虚旺……我不介意陆小姐或是其他哪个小姐来替王爷解忧。”

  这席话说得强硬而彪悍,听在众人耳里既轻蔑了陆云又侮辱了晋王楚晔,半分脸面也不给两人留,甚至把她自己也讽刺了进去。

  朝澈想,没有爱情,至少她得守护住婚姻。

  她转身便走,身后传来陆云恼羞成怒的大喝:“朝澈,迟早有一天今天这些话会狠狠打在你的脸上。”

  朝澈头也未回直接无视了她。

  朝澈走后楚晔对陆云冷冷的伸出手:“拿出来。”陆云面色一僵,把手往后面藏了藏。楚晔淡淡凝了她一眼,“别让我说第二遍。”

  陆云一咬牙,将手中的三枚银针扔到地上,不甘道:“她如此对我,就不允许我教训教训她?阿晔你如此护着她,可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楚晔拾起地上的针,并未正面回答她的话:“朝中保皇党势力未完全剪除,现在不能对她动手。”

  陆云冷笑:“那何时能对她动手?”

  “我说不能,便不能。”

  听罢这话,陆云只觉浑身一寒,她有些惧怕的望了楚晔一眼,见他漆黑的眼眸森冷的望着她,陆云咬了咬牙,负气而去。

唯美的狼 大学三年级

鬼妻(中)

  第四章

  此后的几月,朝澈的脑海中一直莫名的回响着陆云那句话,像是一个诅咒,朝廷中拥护少年皇帝的大臣一个个先后死去,朝澈越发的不安,直到新年之后,她的不安终于得以结束,变成了实实在在的——

  绝望。

  她的弟弟死了,猝死。太监传的口谕却是让自己的丈夫晋王楚晔继位。

  皇帝死的那个晚上,楚晔不在府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就像没人知道那晚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样。

  朝澈约莫是全天下Z晚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婢女含泪拿给她一身华丽的凤袍,告诉她三日之后新皇登基大典,彼时身为皇后的她要一同与楚晔登上承天殿前的八十一级长阶,受百官叩拜,跪祭先祖,承袭山河社稷。

  朝澈摸着凤袍只怔怔道:“荒唐!”

  她几乎是在这一瞬便想明白了之前未想明白的所有事。她说:“告诉楚晔,我不会去。”

  第二日,她见到了已有半月未见的夫婿,他穿着皇袍,面容憔悴。朝澈笑了:“想来你近日定是十分忙累的,以往皇弟与我说坐在皇位上十分辛苦,却也没见他累成你这副德性,我琢磨着你大概是比他还多出了几分不安吧。楚晔,这抢来的东西,捧着可烫不烫手?”

  楚晔神色复杂的望着朝澈没有答话,他瞟了眼被朝澈随手扔在地上的凤袍,本就蹙在一起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你利用我撤掉了监视王府的禁军,消除掉了皇家对你的怀疑,蚕食鲸吞的分解掉了王朝势力,你看看你做得多么好,皇袍加身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只是我不明白,时至今日,朝阳公主对你还有什么用?为何你还要留我一命?封我为后……”朝澈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是了,你心里是清楚的,活着,对视骄傲如命的朝澈来说才是Z大的惩罚。”

  楚晔唇角一紧,猛的对上朝澈的眼神却被她眼里的恨意狠狠一刺,忘了所有辩驳。

  这样的眼神,他无数次的在夜深人静之时从铜镜中看见过,朝澈恨他,一如他深深痛恨着朝澈的父皇一样。

  楚晔嗓音微微沙哑:“凤袍别随意扔在地上,现在找不到人重做。事急从权,用的是先皇后的礼服,日后有了时间,我命人再给你做一套。”

  朝澈沉默了许久道:“这不是先皇后的礼服,是我弟弟做给我未来弟媳的衣服。他说要娶个和我一样的女子做皇后,便照着我的尺寸做了这套衣裳。”朝澈轻笑,“楚晔,你要我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穿上这它?你非要让我将你恨入骨髓么?”

  楚晔喉头一哽,看见朝澈神情恍惚的对他说:“你要么废了我,要么杀了我吧。我护不了愚蠢的爱情,也护不了可悲的婚姻,可你至少得让我留点尊严……”

  楚晔望着她空洞的眼眸,静默无言,两人明明这么近的相望,却仿似隔了整片天空,怎么也触碰不了彼此真实的温度。

  “后日,你若不想去,便不去罢。”

  楚晔离开前终是留下这么一句话,没说废了她也没说杀了她,就像以前她假装生病不陪他去参加宴席一般,那时她欣喜的以为是纵容和宠溺,现在朝澈总算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那不过是晋王楚晔利用她时的讨好。

  而此刻……

  约莫只是胜利者的怜悯罢了。

  第五章

  楚晔登基大典的那天他独自一人穿着庄严的龙袍,走过长长的阶梯,站定在承天殿前,百官朝拜,山呼万岁。他拂广袖仿似能将天地纳入囊中,可却也揽了一袖凉风,寒意彻骨。

  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子只怕是再也不会嘟囔着抱怨他穿得少忘记加衣了。他正想着,忽见一袭耀目的明黄色踏过八十一级阶梯下青云长道,他的皇后一身骄傲不减,身着尊贵富丽的礼服缓步而来。

  他望着她的身影几乎有一瞬间的失神。

  朝澈还是在乎楚晔的。

  只是一番猜测便足已令楚晔热血沸扬,心绪怦动。性子隐忍如他也按压不住唇边勾出的弧度。

  他想,她到底还是喜欢他的。

  这便极好……

  眼看着她一步一步踏上青石长阶,向他而来,楚晔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往下走了两步,他伸出手,欲牵住她。哪想朝澈却在他下面几级阶梯那儿站住,黑得透亮的眼眸中清晰的映出他的面庞,而她脸色理智得森冷。

  楚晔的手微微一僵,尴尬的顿在空中。

  “皇上?”朝澈冷嘲着低唤,她垂了眼眸忽然自凤冠之中拔出一柄细长的金剪子。楚晔指尖微微一缩,却没有躲。长阶两旁的侍卫皆是一惊,都将手放在刀柄上警惕的戒备着。

  朝澈却并无其他动作。只是这细长如钗的金剪一取,她的黑发如瀑散下,随风而扬。

  “成亲那日,老嬷嬷将我俩的头发结在一起,是永以为好之意,今日朝澈已找不到当初与你头发相结的那哪一戳了。”她一声轻叹,一把揽过自己的头发,金剪毫不犹豫的将三千青丝尽数剪断。她将断发随手扔在地上,“不如全断了它,你我便如这断发一般,恩断义绝了罢。”

  楚晔面色一白,僵挺的身型仿似在这瞬间犹如被雷痛击,眼瞳中难掩惊怒之色。

  他紧握着拳,百官匍匐在下噤若寒蝉,但他知道,没人会眼瞎的看不见朝阳公主要与新皇割发断义。他明白,朝澈是在逼他,像她所说的那样,要么废了她,要么杀了她。

  “澈儿。”楚晔紧绷的脸色忽然松了松,他又向下走了两步,强硬的捉住朝澈的手,朝澈下意识的要推开他:“别碰我,恶心。”

  楚晔半分不肯松手,他抿紧唇,伸手去揽朝澈,指缝中夹的银针顺势扎入她后脑勺之中。朝澈只觉眼前一黑,神智顿时模糊起来。楚晔将脱力的她搂入怀中。

  陷入彻底的黑暗之前,朝澈拽着他的衣襟狠狠道:“楚晔,你有多恨我,非要与我不死不休,不累么……”

  怀中的女子一沉,彻底昏迷过去。

  楚晔冷声吩咐道:“皇后近日劳累,且将她送回去。”

  百官静默一片,面上的臣服之下,心中不知又涌出了多少鬼胎。楚晔垂下眼眸,背过身去,独自一人走入巨大得令人恐惧的朱红色大门。

  此刻没有谁能看见新皇眼底的重重青影,没人能知道他背负的天下苍生会一天比一天沉重的压在他的肩上,没有人能感受到,承天殿中即便是左右无人,也依旧有暗潮涌动,铺天盖地的令人窒息。

  楚晔独坐皇位之上,透过眼前的珠玉帘遥遥凝望外面的天空。

  他知道,他的朝澈,再也不会是他的朝澈了。身为朝阳公主的她,从今往后,只会与楚晔不死不休。

  他累,但谁叫他舍不下呢。

  恨也罢,爱也罢,他此生已被纠缠得理不出头绪了。

唯美的狼 大学三年级

鬼妻(下)

  第六章

  朝澈享皇后之尊居与坤容殿。

  这座宫殿她并不陌生,幼时她与弟弟母后一道住在这里。她看见每一处风景都觉得昨日还与弟弟在此玩闹过,但转头便发现这里早已物是人非。宫中的每件事物都夹带着过去鲜活的记忆,昔日与今时的对比就像一头埋伏在暗处的猛兽,在任何一个不经意的转角便扑上来将她噬咬得体无完肤。

  入秋之后王都连下了三场秋雨。骄傲的朝阳公主病了,发烧咳嗽,太医每日出入坤容殿,宫殿之中皆是一股药味。

  新皇楚晔撇开沉重的朝务,终是抽空来看了她。只一眼,便让他心疼得软了心肠,那个趾高气扬的朝阳公主何曾如此脆弱过。沉眠病榻,一脸惨白,瘦得不成样子了。

  他忍不住心底酸涩,坐在她身边,颤抖着轻抚她的脸颊。

  朝澈病得迷糊,她微微偏过头去,像小狗一样在他的掌心柔软的一蹭,沙哑唤着:“母后……”

  楚晔喉头一哽,心脏仿似被人狠狠抓住,连疼痛也如此无力。他摸了摸朝澈的额头,迷茫至极的呢喃:“我该如何做,你要我该如何做?”

  她转醒之时看见楚晔坐在床榻之下,脑袋一点一点的快要睡着:“楚晔。”她喉头干涩,只一声喑哑的唤便让她剧烈咳嗽起来。

  楚晔惊醒,眼中血丝遍布,他忙端了水来喂朝澈喝下,哪想朝澈水没咽下,倒呕了一口血出来。粘腻温热的血丝染了楚晔一手腥红。朝澈咳嗽不断,楚晔傻傻的怔愣住了。

  “什么时候开始……会咳出血来?”他嗓音有些抖,喑哑的声音中按捺着惊痛。

  “为何?”她轻轻问出两个字,看似莫名其妙,但楚晔不会不懂。

  “十二年前。”楚晔默了许久生硬道,“我父王……晋王楚襄被加以莫须有的罪名,斩首,晋王府一百三十余人流放塞外。”

  朝澈恍然大悟,随即笑道:“朝澈恭喜皇上大仇得报。”楚晔面色难看的一白,朝澈一直笑着,“皇上莫要做此神色,你瞧,你隐忍十二年,如今终是报得血仇,该开心才是。不……我忘了,这儿还有一个仇人之女尚还安好的活着,你自是该如鲠在噎,怎么都无法顺心的。”

  “朝澈!”楚晔微怒。

  朝澈脸上的讽笑挂不住了,她盯他冷声道:“父皇封我为朝阳公主,乃是希望我一生都如朝阳初升般灿烂美好。而现在……”她抹了抹楚晔手上的血,道,“为了你Z后的仇恨,我仅有的骄傲,杀了我罢。”

  楚晔下颚一阵抽紧,他拂袖而去,脚步却像逃一样仓皇。

  朝澈望着窗外阴雨绵绵的天空呢喃道:“你说我是自缢还是投湖?”她暗自琢磨了一下,“都太普通了,我朝阳公主自是得死得与众不同点。”

  霜降这天,朝澈又穿上了那身繁复华丽的衣装,她告诉侍女有急事需得面见皇上。但此时正值早朝,朝澈便摆了驾,一行人带着她急急赶去了承天殿。

  行至承天殿外,太监通传之后,朱红色大门大开,朝澈抬眸直直望向皇帝。万人之上,坐拥天下,可那个位置有多孤独,朝澈从小便知道。她恍然记起那年红烛明晃晃的火焰之下,她对楚晔说:“阿晔,日后我陪着你,你陪着我,咱们一起走完这一生可好?”

  当时,楚晔听到那话肯定是在心里嘲笑她来着。

  嘲笑便嘲笑吧,他们这段姻缘,左右不过是场笑话。

  朝澈弯起了唇,大方儒雅的微笑,她在殿外跪地叩首,行的是三叩九拜的大礼。

  朝堂之中一时有些嘈杂起来,楚晔心中陡然攀升出一股不安。

  朝澈未等到楚晔让她起身便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她望着龙椅之上的金黄匾额扬声道:“朝澈不孝,昔日引狼入室,而今夺不回祖宗江山。唯有以死谢罪,祈愿社稷长安,家国常在!”

  她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在她身后,八十一级长阶之中是石雕的龙,龙背鳍竖立,宛如一把把锋利的石刀。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楚晔容色尽褪,血液里霎时充斥满了惊恐,他怒喝道:“你敢!把她给我绑起来!”

  话音未落,他只见朝澈唇边带笑直挺挺的往后仰去。

  楚晔,就这样吧,爱恨情仇咱们都不去计较了。

  “不准!回来……”

  他声嘶力竭的声音都变成了耳边的风丝丝冰凉的划过,什么也没留下了。

  第七章

  他又看见朝澈端着清淡的粥走进屋来。她说:“唔,我熬粥不小心多熬了一点,阿晔,你尝尝。”她坐在他身边,眼睛亮亮的望着他,他依言尝了一口。她便迫不及待的问,“好喝么?”

  “好喝。”

  他轻轻的一声念便把自己惊醒。陆云站在他身边,手里捧着一碗白粥,她笑嘻嘻的道:“好喝便行,我可熬了许久呢。”

  不是朝澈。

  那个像太阳一样容不得半分欺辱的骄傲女子已用一种决绝得近乎残忍的方式退出了他的生命,彻彻底底,干脆得可怕。

  “阿晔。”陆云忽然略带了些娇羞道,“上次我爹问……问我你有没有与我提过成亲的打算。”

  楚晔眼中神色稍稍凉了下来:“云儿,另觅良人吧。”

  陆云捧粥的手一抖:“你……什么意思?”

  “楚晔心中有人,装满了,盛不下了。”

  陆云抑制住颤抖,冷冷笑道:“何人?朝阳公主么?那不过是个死人!”

  楚晔冷冷凝了陆云一眼:“别让我说第二次。”

  “好,皇上,你很好!”陆云冷冷一笑,负气而去。

  楚晔Z近总是失神。早朝之时,他会看见朝澈笔挺的站在承天殿门口,客气而疏远的微笑着,说“愿社稷长安,家国常在。”眨眼间便被撕做了支离破碎的身体,浑身是血的躺在青云长道的白色砖块上,血四处流淌,触目惊心。

  批阅奏折之时,他会看见朝澈冰冷的质问他:“这抢来的皇位,你坐得可还舒服?”夜半人静之时,他或感觉朝澈躺在他身旁,像是过了一场激烈的□,慵懒的缩在他怀里说“以后咱们第一个孩子一定要是男孩,哥哥好疼妹妹,做姐姐太累。”或感觉朝澈阴冷的站在他床榻边,一言不发的望着他,然后慢慢落下血泪来。

  他偶尔也会梦见昔日母亲含泪喊冤,也会梦见父亲掉落在地的头颅。

  所有的记忆就像无数的针,日日夜夜在他血液里扎下然后翻搅。

  楚晔眼下青影日益沉重,再也掩饰不住。

  后位悬空,朝堂之上的争斗愈演愈烈,楚晔觉得,自己不能再耽于往昔,太医为他诊脉之后道他是心病。有宦官进谗言说是宫中怨气过重,应请法师来驱除邪灵。

  楚晔望着坤容殿的方向,准了这个提议。

  法师入宫的那日鹅毛大雪纷纷而下,楚晔独坐寝殿之中,大门之外,法师们呢喃的声音缓缓传入门内,他扶头笑了笑只觉自己真是荒唐。

  忽然,一阵银铃之声蓦地传入他的耳朵,楚晔一挑眉望向凭空出现的白衣女子。她轻声道:“我叫白鬼,来取走你心中的妖魔之物。不过今日我是被门外的道士召唤而来,你若不愿让我拿走,我可以离开。”

  楚晔不甚在意的笑道:“若你有这本事,便拿走试试。”

  她摸出袖中的毛笔,在空中勾勒了几笔,空中恍然出现了朝澈的身影。楚晔浑身一僵,望着那道影子恍然失神,白鬼冷漠的将朝澈收入囊中,轻声道:“你的鬼,我收走了。”

  “站住!”

  他慌乱起身,白鬼的身影如来时那般倏地消失在了空中。

  门外道士们做法的声音一顿,宦官轻轻敲了敲门,小心的问道:“皇上?”

  楚晔脑中微微有些抽痛,他揉了揉眉心,背后仿似有个女子关心的帮他揉了揉额头,道:“你怎么比我那皇弟还要疲累?你歇歇,我去给你熬粥。”言罢,她拉开寝殿的门,缓步走了出去。

  “朝澈……”

  太监推开殿门不安的望着皇帝:“皇上,可还要让法师们继续?”

  幻影般的女子会回过头看他,外面白茫茫的光亮之中,他竟看不清她的模样了。他眯起眼欲要将她看个仔细,哪想却恍然发现自己怎么也忆不起她的面容。

  末章

  朝澈似乎真的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不管是清醒时还是梦中,都不见了她的音容。

  楚晔却比之前更容易失神,眼中的感情越来越少,心绪沉淀下来之后,空洞与木然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浮现。

  又是一年立春,楚晔走过承天殿下的青云长道,清晨时分,天边朝霞灿烂,楚晔抬头仰望八十一级阶梯上的承天殿,晃眼间仿似有个身着一袭红色宫衣的女子站在台阶之上,神色傲慢的打量着他。

  楚晔一怔。

  耳边恍似有人在大叫道:“有刺客!护驾!”许多人一拥而上要将他拽走,楚晔奋力推开四周的人,只是定定的望着那女子,一步一步往长阶那方走去。

  四周的声音仿似都变得极远,他越来越清楚的看见了女子的面容。像初升的朝阳一般,骄傲不减的脸,她勾唇笑了笑:“你便是才回京城承袭了王位的晋王楚晔?”

  他抿唇微笑,一如三年前他们的初遇,只不过那时他心底压抑的是血恨,而现在眉眼之中藏的皆是细碎而温暖的光。

  哀伤得使人声音颤抖:“朝阳公主,久仰大名。”

  一把利刃穿胸而过,塞北大将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皇上,莫怪微臣狠心,自来狡兔死走狗烹,你既不肯立云儿为后,让臣不得不胡乱猜测……”

  楚晔像没感觉到疼痛一样,他笑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漫天日光仿似倾泻而下,浸染了他眼前的一切,唯有那个女子的身影格外的清晰。

  他又向前踏了两步,力气随着血液流逝掉,他腿一软,摔倒在地。他仰起头努力的想要再看一眼朝澈的模样,而她只是遥遥的望着他而后一拂广袖,转身离去。

  染了血的手指触摸到了Z底层的阶梯之上,僵冷在那里,以一个求而不得的姿势完结了生命。

  若是有人记得,楚晔死去的这个地方正好在当时朝澈尸首的身旁,他手放的那个位置也恰恰是当初朝澈手Z后触碰的位置。

  夕阳西下,春燕双飞而过,不知多年前曾有一对丽人在此立过无人知晓的誓言。

  “我只嫁一生一人。”

  “我许你这一生。”

唯美的狼 大学三年级
唯美的狼

第二章

  王丞相死了,暴毙家中。皇帝怒极,斩了丞相府数百侍卫。朝澈闻讯急急赶入宫中,年仅十六皇帝看见她时,霎时红了眼眶,他像小的时候一样抱着姐姐狠狠哭了一通:“皇姐,这个皇位我坐得好辛苦,就像一个万矢之的,时时都得提防明枪暗箭。今日是丞相……明日会不会是你,会不会是我……是不是只有将所有人都杀了,我们才能安全?”

  朝澈沉默了许久,只得好好将他宽慰了一通,心怀着沉甸甸的不安回了晋王府。

  用完晚膳,侍女告诉她今夜晋王要在书房过夜,朝澈的眉头便皱得越发紧了。她怀疑,并且因为这个怀疑深深的恐惧……

  哪想入夜未深,晋王书房那方突然响起了阵阵喊杀的声音。门外有侍卫们着急的大喝:“王爷遇刺了!快快!”

  朝澈顿觉手脚冰凉,大脑空白一片。她随手抓了件外衣,连鞋也没顾得上穿便追了出去。

  书房之外已是一片狼藉,刺客已尽数伏诛,血淌了一地,楚晔身着酱紫色大衣,被人搀扶着站在书房门口,侍卫们在地上跪了一片,埋头请罪。

  朝澈忙跑上前去,一把掰过楚晔的脸,然后一股脑的摸着他周身:“他们伤到你哪儿了?严重不严重?痛不痛?”

  楚晔看见朝澈这副惊惶模样,不由失神的一怔:“你来做什么?”声色中是没来得及掩饰的严厉。

  朝澈一愣,楚晔从来没用过这样语气与她说话,他对她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即便偶尔心有怒气,也不会在面上对她凶恶半分。朝澈突然被如此一问竟有些结舌:“我……担心你。”

  楚晔仿似也察觉到自己失态,淡淡的一清嗓音:“这里危险又脏乱,只怕污了你的衣……”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朝澈竟没有穿鞋。一双白嫩的足被血污尽染。楚晔心头一热,似涩似苦又带了几分难言的温暖,他默默垂了眼帘,叹息道,“你不该到这里来。”

  “你我夫妻,自是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楚晔沉默了许久,终是转开了眼,高声吩咐道:“还不速速将院子打扫了。”他微微退开一步,“澈儿,这里脏乱,我命人先送你回去。”他话音未落,书房之内忽然传出一个女声:“阿晔,还没处理好么?”

  朝澈身型一僵,只见楚晔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怨不得你这几日都呆在书房。”朝澈冷冷的勾起了唇,“今日的担心,倒是我多余了。”她绕过楚晔,扬起下巴像个战士一样往书房走去,楚晔却侧身拦在她的身前。紧皱的眉头仿似诉说着他的不安。

  朝澈笑道:“你莫担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想看看又是哪家的姑娘将我比了下去。”

  “朝澈。”他拉住她的手。神色严肃得像在捍卫自己Z珍贵的东西,而敌人是她,他的正妻,朝阳公主。

  朝澈只觉得好笑:“楚晔,你既如此花心,当初又何必劳烦来娶我,你若是随便娶个不是皇家的女子,也不用如此辛苦的偷情,遮遮掩掩,累了你也累了我。”朝澈转身离开,“你既执意阻拦,我不看便是,但你且记住,我不是寻常女子,我不和别人共用一个丈夫。”

  第三章

  “王爷的伤势可还好?”服侍了楚晔一生的老奴关心道。

  “无妨,”

  老奴道:“王爷方才何不让公主进来见见陆云小姐,左右王爷日后也是要迎娶陆小姐的……”

  “日后我不会再娶谁进门。”楚晔忽然道,“女主子,一个便够了。”

  老奴一怔,随即叹道:“王爷今日既要演一出戏给人看,若是宿于公主房内,公主便能更好的给王爷作证,以打消所有人对您的怀疑。可是您却宁可约陆小姐来王府为你作证……王爷莫不是怕刀枪无眼,伤了公主?”

  楚晔沉默不语。老奴又道:“王爷恕老奴直言,若是日后王爷大仇得报,以朝阳公主的脾性,只怕是……”

  “你退下吧。我想歇了。”楚晔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下去。

  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懂呢,只是人有时候明明知道捏得越紧会越发疼痛,可仍旧不愿意退一步海阔天空,无关其他,只是因为舍不得。

  半月之后。

  朝澈见屋外阳光明媚便想着到花园里去逛逛,散散心。

  刚走到花园门口便听见女子的娇笑声。朝澈眉头一皱,这个女子声音近半月来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时刻也没有忘记。她悄然走到一株大树之后,探出头去,打量摘了她家一篮子花的漂亮女子。

  “哦,原来是陆将军的千金。”

  朝澈当然认识陆云,塞北大将君的千金,美名在外的佳人,楚晔的青梅竹马,两年前与楚晔一同自塞北回朝。朝澈心想,难怪楚晔要这么将房间里的人护着,原来那人才是他的心头宝,而拆散姻缘的恶人竟然是她。

  不过既然做了恶人,自然是当穷凶极恶到底的。

  如此一想,朝澈转过树荫,扬声道:“陆小姐,晋王府里的花不可随便采摘的。”她微微扬起下颚,挺直了背脊,高傲的走向陆云,“这些花是当初我嫁入王府之时,楚晔亲手为我种的,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也是我的心头宝,望陆小姐莫要夺人所好。”

  陆云微微一僵,回头对朝澈行了个礼,却也没有道歉。朝澈勾了勾唇角:“把花还给我吧,就算是死了的,我也不大愿意别人将我的东西带走。”

  这话说得锋利刺人,在塞北长大的将军千金哪能忍得下这口气,当下眉眼一怒,冷笑道:“不过是几朵花而已,既然姐姐想要,妹妹还你便是,左右日后妹妹进了王府活的死的也都属于我罢。”

  朝澈眯起了眼,直言道:“只要我朝阳公主还活着便不会允许晋王再娶。你趁早消了这念头。”

  “公主这话说得绝了,阿晔要娶谁……”

  “你在挑衅我?”朝澈径直打断陆云的话,她不给任何人劝阻的机会,挥手便是一巴掌狠狠甩在陆云脸上,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朝澈冷声唤道,“来人,给我掌嘴。”

  身后的仆从立即上前捉住了陆云,陆云大叫道:“朝阳公主,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又如何,我朝阳公主横行京城的时候你不知还在何处蛮荒之地撒野,今日竟敢妄图与我抢夫!你且记住,我Z不怕的便是挑衅,Z不怕的便是比后台,你大可与我斗,大可想着法的来暗算我,你只需知道自己的下场有多难看便行。”

  “朝澈!”

  园子外传来一声怒喝,朝澈抬头,见楚晔面带急色匆匆而来。他拉过陆云,护在身后,陆云立即可怜兮兮的哭起来。

  朝澈笑道:“我打了她,你可是着急了?不过着急也没用,我已经打了。你可是要帮她还回来?”语至Z后一句,神色已全然冰冷了下来。

  楚晔下颌抽紧,像是忍耐住了勃发的怒气。他转过头打量陆云脸上的伤势,吩咐他身后的侍卫道:“今日日头太毒,易上火,送公主回房,给她熬点降暑气的粥。”

  “不用。”朝澈强硬道,“王爷多日未曾回房,臣妾肾火虚旺,今日陆小姐受了这一掌,臣妾舒爽了不少,王爷日后若继续如此,臣妾肾火持续虚旺……我不介意陆小姐或是其他哪个小姐来替王爷解忧。”

  这席话说得强硬而彪悍,听在众人耳里既轻蔑了陆云又侮辱了晋王楚晔,半分脸面也不给两人留,甚至把她自己也讽刺了进去。

  朝澈想,没有爱情,至少她得守护住婚姻。

  她转身便走,身后传来陆云恼羞成怒的大喝:“朝澈,迟早有一天今天这些话会狠狠打在你的脸上。”

  朝澈头也未回直接无视了她。

  朝澈走后楚晔对陆云冷冷的伸出手:“拿出来。”陆云面色一僵,把手往后面藏了藏。楚晔淡淡凝了她一眼,“别让我说第二遍。”

  陆云一咬牙,将手中的三枚银针扔到地上,不甘道:“她如此对我,就不允许我教训教训她?阿晔你如此护着她,可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楚晔拾起地上的针,并未正面回答她的话:“朝中保皇党势力未完全剪除,现在不能对她动手。”

  陆云冷笑:“那何时能对她动手?”

  “我说不能,便不能。”

  听罢这话,陆云只觉浑身一寒,她有些惧怕的望了楚晔一眼,见他漆黑的眼眸森冷的望着她,陆云咬了咬牙,负气而去。

Z61113166 初中三年级

蛮感人的··有些人就是放不下··其实男人也很累吧··灭门之仇··如果不报·估计就是宁外一个悲剧故事~

你好我是朗朗 大学三年级

这么长

安安很乖 大学二年级

本帖Z后由 安安很乖 于 2013-2-19 09:06 编辑

Fome 大学四年级

WANWH23 大学一年级

好看啊,继续啊...

梅雪霏 硕士三年级

好看,多转几个哦!

树的森林 硕士一年级

兲兲兲藍 硕士三年级

先记号个

oO穎穎Oo 高中二年级

好看,继续呀,辛苦LZ了~!

唯美的狼 大学三年级

大家喜欢看,我就继续搬砖啊~!

糊涂的2012 硕士三年级

记号

夏米米 博士一年级

好看~还有没有啊?

人总是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唯美的狼 大学三年级

《桑歌》

破国

  火光烧红了皇城半边天,慢慢积累的云层吞噬了天边的那一抹残月。

  我提着繁杂的裙子缓步踏上城墙的青石板阶,走得很吃力。我向来不喜欢这些繁复的衣裳,不到必要的时候绝不会着这般盛装,而即便是穿上,身后也跟了众多的婢女帮我提着裙摆。

  但今天,没有。

  有的是穿着沉重甲胄的士兵,他们举着沾满鲜血的冰冷长矛,面无表情的押我走上城楼。

  城楼之上战旗猎猎,还未登上便已能听闻妇孺哭声。我踩过地上一具尸首分家的贵妇僵冷的肢体,决绝得冷漠的走到了那处Z高的楼台之上。

  远处星辰正在旋转,云层翻滚得越发快速。眼瞅着一场暴雨即将落下。

  城楼之下,三十万大军已将宫城团团围住,堵得水榭不通。

  如此多的人,除了战马烦躁嘶鸣,我并未听到其他声响。夜风带着血腥的气息冰冷的打在脸上,我松开捏在手中的繁杂衣裙,任它随风乱舞。我想,这袭鲜红的嫁衣应当是此夜中,除鲜血外Z艳丽的颜色。

  一只带着腥气寒剑比划在我的脖子上,身后的男子盔甲上寒冷的杀气令我寒毛微微竖立。他嘶声唤道:

  “长夜侯安子雾!”

  城楼下三十万将士皆是静默。我垂眸遮住眸中神色,仿似一个没有知觉的神像。

  “安子雾!”身后的男子怒气横生,“朕命你速速出来,晚一分我便剜你夫人一只眼睛,晚一刻我便将她削为‘人彘’!”

  人彘,削去四肢,剜去耳目,割掉鼻舌,乃是我身后这君王Z爱的刑罚。

  我依旧垂眸敛神,不漏半分表情。

  城楼下的大军有些躁动。他们多是我夫君长夜侯的旧部,许多将领也与我熟识。杀一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残忍的杀一个叛军领导者的女人,便是一种威慑。

  更遑论这城墙之上还有众多将领士兵的家眷,他们正在凄然嚎哭。此时这样杀了我,便是在说,不多久也会这样残忍的杀害她们。将士们在外行军已久,心中唯一的思念便是家中的妻儿老母,若杀了这些妇孺……

  君王的攻心之术着实狠辣。

  踢踏的马蹄声自城下传来。这本是极为细小的声音,可是我却能听辨得出来。许是因为我曾做过数年的歌姬,对声音比较敏感,又或许是因为他这坐骑“龙媒”是我与他一起挑来的。

  军阵之中闪出一条道路,马背上的男子提着缰绳,不徐不疾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夜幕笼罩之中只有火把的照明让我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只知他脊梁停的笔直,银甲覆在他身上勾勒出完美的比例。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穿战袍的样子,却是我第一次在战场上看见他穿战袍的样子。

  少了一分随和,多了一分凌厉。

  唇角不由自主扬起一丝弧度。这是我的夫君——长夜侯,安子雾。现在是叛军的主帅,即将推翻暴政的下一任江山之主。

  见子雾走出来,我身后的皇帝有些高兴。毕竟我与子雾感情深厚的传言在京城是广为人知的。他们都相信我与子雾是一对生死相随的伴侣。

  生死相随。

  只有我知道,这不过是子雾想给他们看到的一面罢了。

  “长夜侯,你若愿退军,朕可饶过你夫人,并不计前嫌,继续让你入朝为官,效忠我大齐!”

  潮湿的夜风卷起城墙上的战旗,而下方马背之上的人在徐徐夜风中纹丝不动。

  他并未答话,但我已知晓了他的答案。

  他沉默着,让数十万人等着他的回答。

  我紧紧闭了闭眼,够了,有这一瞬的沉默便已够了。也不枉我费了这么多心思穿上了这一身喜庆的嫁衣。穷此一生,桑歌能换得安子雾这一瞬的犹豫……

  足矣。

  我想:长夜侯,你要这万里河山,只差这Z后一步,就让我来助你Z后一次吧。既成全了你的野心,也省得让你背个心冷肠硬的骂名。

  “召帝在位期间,天灾不断,其不思如何安抚天下百姓,反而任用贪 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致使民不聊生。永业三年,暴君萧承为一己之好,将宫内数百名宫娥削为人彘。永业五年,将数十名忠义大臣施以炮烙之刑。永业八年,五屠江南三城,致使江南三年不闻人声,累累暴行数不胜数!而今长夜侯替天行道,除暴君,清天下。十万大军压境,召帝萧承大势已去,何须惧怕!”

  “闭嘴!”萧承的剑在我脖子上抹出一道血痕。他瞪着我,恨得目眦欲裂,却碍于子雾不敢真的杀了我。

  城墙上的妇孺们哭声渐小,她们多是受过教养的女子,我这番道理放在市井小民身上或许行不通,但是与她们一讲还是有些撼动的。

  天上的雨滴缓缓落下,我抬头仰望苍穹,高声道:“夫君在外日夜行军劳累,为护卫家国百姓,留血汗,拼性命,走到如今地步多么不易!我辈女子,虽不能替丈夫上战场、除暴君,也断不能做了他们的拖累!”

  城墙上的妇孺们静了一会儿。

  “暴君……”

  “闭嘴!”

  我还欲再讲,又是一声怒喝打断了我,而这次的嗓音却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每次午夜梦回,总能听见他在我耳边轻声呢喃我的姓名:“桑歌,桑歌。”当真比歌还悠扬动听。

  我望向城楼之下的他,一人一马静立雨幕之中。他的前面是九重垒土的宫墙和我的性命,他的身后是与他一起搏命至今的三十万将士。

  我看不清他的脸,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愤怒与惧怕。

  为我担心?

  我笑,子雾,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嫁给他之后,我鲜少有逆着他心意做事的时候,更是没有触怒过他。但是今天,我不想听他的话。窸窸窣窣的雨声中,我加大了自己的声音,这次却没有声声讨伐皇帝的暴政,而是做起了自己的本行——唱歌。

  “是日何时丧?予与汝皆亡……”

  一句未完,皇帝怒极,一刀向我砍来。

  我只见手臂连着华丽鲜红的衣袖被砍飞出去。在空中画出一个弧线,落在泥泞的地上……

  我的手臂……

  彼时,痛觉尚未传到大脑之中,我捂住流血不止的手臂,继续高声而歌。血和雨一同将我身上的嫁衣染湿。

  “闭嘴!”

  “不!”

  他与皇帝一同吼我。召帝如疯了般像我举起剑来。

  疼得迷糊之中,我似乎听到了子雾嘶吼的声音:“萧承!你若胆敢再伤她……”话未完,召帝诡谲一笑,在我耳边细声道:“长夜侯既然要夺朕江山,那朕便让他要也要得不痛快!”

  他揪住我的头发,拉着我便往城墙的青石阶上磕。此时我已不管不顾了,还剩的那只手往他脸上一阵乱抓。恍惚中,我指尖突然变得温热湿润。

  接着便听见萧承大叫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趁他慌乱之际,我嘶声喊道:“长夜侯,除暴君以安天下,桑歌得以为侯君之妻,此生无憾,绝无悔意!”

  言罢,我拼尽全力,一头撞向皇帝的腹部。衣袂纷飞,我带着这个暴虐一生的皇帝,一起摔下宫城墙头。

  人死之前,时间似乎会变得慢许多。

  我看见大雨之中,数十万将士齐齐呜咽。我看见即将褪色的黑夜和闪电一般飞奔而来的“龙媒”。Z后一刻我看见他银甲上的鲜血和眸中的哀恸悲切。

  “桑歌!”

  我盼了这么多年的你的呼唤,现在终于听闻到了。黄泉之上,我听到你唤我的名字,在这大雨之中直到声嘶力竭。

  子雾,你可还记得,我们的初遇也是在雨幕的笼罩中。

  在诗情画意的雨幕中初见。江南杨柳岸上,青瓦屋檐之下,层层细雨朦胧。彼时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歌姬,而你只是一个纨绔的闲散侯爷。

  雨中相遇,纠结一生。

  现在,我终于能解脱了。

唯美的狼 大学三年级

花灯

  齐灭,卫立,长夜侯安子雾为国君,改元长歌。

  时光流转,转眼又是一年七夕。我静立在岸边,望着河中央的那艘正在举行宴会的大船,默然无言。

  没错,我死了。死在齐国皇宫被攻陷的那一夜,但是我却未下黄泉。并非我不想下,而是没有鬼差来勾魂引路,我找不到下去的路,便只有以魂魄的形式在人间游荡。谓之——

  鬼。

  做一个称职的鬼,须得有一股强烈的执念。我琢磨了半晌,着实没有找出在这世间我还有什么留恋的地方或东西。我不知该去何方,所幸一直跟着我的夫君。

  我看着他登基,做了皇帝,清扫了皇城内外流了遍地的鲜血,再厚重的葬了我,以超出一个皇后应有的礼节,一个接近国殇的葬礼。

  我知道,在他心中或许只能用这样的形式弥补我了。真庆幸我能看见。

  我守着他,每日上朝、用膳、入眠。甚至觉得这段时间比我生前任何一个时候与他相处的时间都要多。没有人看得见我,我可以自由的穿梭于他存在的任何一个地方。

  但今天我却不想到他身边去。因为今天这样的场合,他身边注定有无数莺歌燕舞,有无数的香秀罗帕。我就是再豁达,也还是会感到相当的不愉快。所以不如躲远一点。眼不见为净。

  豪华画舫之上灯火暗了些许。宴会似乎结束了。想到上面的脂粉气息,我还是不大愿意回去。

  而让我意料不到的是,不一会儿,一行身着便装的人自画舫中走出。这走在Z前面的那位正是我生前的夫君,安子雾。

  皇帝微服么……

  他身边跟着的都是他的亲信,我好奇的跟上他们。

  他们去了镇上的夜市,七夕之夜,小镇之上灯火通明,道路两旁摆满了卖花灯的铺子,四处皆是携手相偎的情侣。他信步走在前面,凑着热闹往人多的地方去,也不管后面的护卫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安子雾就是如此任性的一个人。做了皇帝也如此任性。

  我悄无声息的跟着他。他似乎有意甩掉护卫们,在人多的地方转了几个弯,Z后竟买了个鬼脸带上,又买了个花灯,俨然是个出来寻找心上人的男子。

  我不由失笑。

  身边的流光飞转,走过我的行人们脸上皆是温暖的笑,穿城而过的小河中满是花灯,载着一段段或深或浅的情摇曳着飘荡而过。

  他缓步走过河上的白石小桥,一手提着花灯,一手垂与身旁。嬉闹的孩子们从他身边跑过,他侧身让开,手往后面一探,几乎让我错觉的以为他是想牵起谁的手。

  小孩们跑过之后他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倏地勾唇笑了笑,带着半丝嘲讽,而眼中更多的是无尽的惆怅茫然。

  这样的表情没在他脸上停留多久,他下了小桥,走到河边,挽起广袖,将点燃了的花灯放于河上。

  在彼岸的我看见此情此景,不由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江南的七夕,朦胧月色下,我对他说:“安子雾,我为你放了一盏花灯。”

  “有劳夫人。”他背手望着远方热闹的集市,答得漫不经心。

  我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硬是将他的脸掰向我:“你总在人前做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可是我知你心比天高,绝不想仅仅只做一个闲散侯爷。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迷蒙江南的长夜侯府。”

  他眼神落到我的身上,眸中流光转动。

  “在我的家乡,灯与等谐音,取等待守候的意思。桑歌此生做了你的妻子,你对我是真情也好假意也好,我都是你的妻子。若是有一天,你离开了。我定会等你,纵然是耗尽此生。”

  他垂着眼睑,沉默了好久:“那就等着吧。”

  后来我就一直等着。江南的长夜侯府搬入京城,我日日等着他下朝。他出塞外平匈奴,我夜夜等着他凯旋。他使计让召帝放他出京,我便做了人质时时等着他回来接我。

  后来他回来了,却与我的等待……擦肩而过。

  眼角突然有缤纷的亮光闪过,和着一声巨大的炸裂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一望,不知是小镇的哪家大户放起了烟花。照得夜色一片绚烂。

  众人皆抬头望向夜空,爆出阵阵惊叹欢呼。

  我不由弯唇笑了。皇宫中每逢宴会,必有烟火,盛大而豪华,然而看起来总是让人忍不住觉得冰冷,全然没有此处的温馨和乐。

  子雾也定是这样觉得的吧。

  我回头看他,却见他脸上没有意料中的微笑,而是僵直的面向我这方,慢慢摘下脸上的面具。

  满眼的不可置信中隐隐压抑着狂喜。

  这一瞬,我荒谬的想,他或许看见我了。静立在河的此岸,望着彼岸的他,我慢慢笑开。若不是河中随波逐浪慢慢摇走的花灯和天空中绽放得美丽的烟花,我会以为时间已经停止了。

  “桑歌。”

  他轻柔的唤了一声,一脚踏入河水之中。

  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他蓦地淌入河水之中,径自向我这方走来。一路上打翻不少花灯。

  护卫们发现了他,变得有些慌乱,不停的在上面唤着“爷!”“爷!小心!”他不会泅水,但好在这小河不深,Z深处堪堪漫过他的胸腔。

  他盯着我,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每近一步,眼中的欣喜雀跃便越发无法掩饰。

  心尖酸涩的一软,我险些笑不出来。

  突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入河中。我下意识的往前一步想要拉他,可是感觉水流穿透我的脚踝缓缓流淌而去,我顿住,没了动作。

  护卫们此时已顾不得其他“扑通扑通”的跳了几个下来,急急忙忙的往他这边赶。他在水中挣扎两下便站稳了脚,站起来的刹那目光惶急的往岸边一扫,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桑歌!”他慌张的叫着我的名字,推开过去扶他的护卫,踉跄着跑上了岸,不知所措得像个走失了的小孩,“桑歌!桑歌……”

  仿似除了这两个字他再不会说其他的话。

  我静静的听着他在我身边唤我,四处张望。浑身湿漉漉的显得无比狼狈。

  安子雾,何曾如此狼狈过……

  我垂下眼睑,唯有一声无人听闻的轻叹。

  他被人接回行宫,神色晦暗,骇得官员们大气不敢喘一口。

  那夜他发了高烧,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太监大着胆子将耳朵凑了过去,隐隐听见他在念叨着“……歌……”

  皇帝要听歌。生着病又不能吹着风,太监便把歌女关在门外,让她们吹着凉夜的风,唱了一宿。

  我坐在他的床边,痴痴的将他望着。只有我知道他唤的不是歌,而是我。只有我知道,他现在Z需要的不是歌,而是安安静静的夜,一觉好眠。

  而我却无法告诉别人他的需要。

  半夜,在歌女带了些喑哑的歌声之中,子雾忽然睁开了眼,他眼神有些涣散,嗓音沙哑,他说:

  “桑歌,我为你放了一盏花灯。”

  言罢,又迷迷糊糊的睡去。

  我望着他,静默无言。

  安子雾一直是个身体很好的人,从不生什么病,但是这场病来势汹汹,比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反反复复拖了一月有余。等他病恰恰好时,又到了中秋。宫中要办中秋宴席,宴请南越王。听说此次南越王带来了他容貌倾城的女儿。意图再明显不过。

  立国以来,不止后位悬空,整个后宫都没有一个嫔妃。大臣们多次上书要子雾选秀纳妃,都被他以国事繁忙的理由压下去了。

  这次,他恐怕是要迎娶做皇帝以来的第一个女人。

  他的女人……

  我的手指顺着他脸的轮廓慢慢画下,Z后停在他的唇边。我想,他娶了南越王的女儿后,我就到其他的地方去游荡吧。因为他已有另一个女人的陪伴和等待了。

  中秋之夜,圆月当空,宫中宴席正值盛时。

  位于左上位的南越王一举杯道:“皇上,小女有一舞欲献于皇上。”

  子雾淡淡笑着:“朕听闻南越公主容貌无双,却从不知公主竟然还善舞。这倒要好好瞧瞧了。”

  南越王得意一笑,击掌两声,一女子带着面纱,身着月白色纱裙翩然走上中间的舞台,身姿妙曼,尚未露容貌便已引起一阵赞叹。她对着子雾盈盈一拜:“苏儿献丑了。”

  这个声音……我霎时怔住,回过神来又是一阵无奈苦笑。是天意,还是南越王刻意安排我无从得知,只是子雾若是对我尚有一点思念,他应当会娶了这个苏儿。

  她的舞并未跳得极好,但是如此美妙的身影以足以吸引全场的目光。

  舞至Z后,苏儿一个旋身,本欲对着子雾行个礼,结果脚下一崴“哎呀”一声摔倒在地。面上的纱巾飘落,确实是一张无双的容貌。

  四周顿时传来惊艳的赞叹。

唯美的狼 大学三年级

花灯

  齐灭,卫立,长夜侯安子雾为国君,改元长歌。

  时光流转,转眼又是一年七夕。我静立在岸边,望着河中央的那艘正在举行宴会的大船,默然无言。

  没错,我死了。死在齐国皇宫被攻陷的那一夜,但是我却未下黄泉。并非我不想下,而是没有鬼差来勾魂引路,我找不到下去的路,便只有以魂魄的形式在人间游荡。谓之——

  鬼。

  做一个称职的鬼,须得有一股强烈的执念。我琢磨了半晌,着实没有找出在这世间我还有什么留恋的地方或东西。我不知该去何方,所幸一直跟着我的夫君。

  我看着他登基,做了皇帝,清扫了皇城内外流了遍地的鲜血,再厚重的葬了我,以超出一个皇后应有的礼节,一个接近国殇的葬礼。

  我知道,在他心中或许只能用这样的形式弥补我了。真庆幸我能看见。

  我守着他,每日上朝、用膳、入眠。甚至觉得这段时间比我生前任何一个时候与他相处的时间都要多。没有人看得见我,我可以自由的穿梭于他存在的任何一个地方。

  但今天我却不想到他身边去。因为今天这样的场合,他身边注定有无数莺歌燕舞,有无数的香秀罗帕。我就是再豁达,也还是会感到相当的不愉快。所以不如躲远一点。眼不见为净。

  豪华画舫之上灯火暗了些许。宴会似乎结束了。想到上面的脂粉气息,我还是不大愿意回去。

  而让我意料不到的是,不一会儿,一行身着便装的人自画舫中走出。这走在Z前面的那位正是我生前的夫君,安子雾。

  皇帝微服么……

  他身边跟着的都是他的亲信,我好奇的跟上他们。

  他们去了镇上的夜市,七夕之夜,小镇之上灯火通明,道路两旁摆满了卖花灯的铺子,四处皆是携手相偎的情侣。他信步走在前面,凑着热闹往人多的地方去,也不管后面的护卫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安子雾就是如此任性的一个人。做了皇帝也如此任性。

  我悄无声息的跟着他。他似乎有意甩掉护卫们,在人多的地方转了几个弯,Z后竟买了个鬼脸带上,又买了个花灯,俨然是个出来寻找心上人的男子。

  我不由失笑。

  身边的流光飞转,走过我的行人们脸上皆是温暖的笑,穿城而过的小河中满是花灯,载着一段段或深或浅的情摇曳着飘荡而过。

  他缓步走过河上的白石小桥,一手提着花灯,一手垂与身旁。嬉闹的孩子们从他身边跑过,他侧身让开,手往后面一探,几乎让我错觉的以为他是想牵起谁的手。

  小孩们跑过之后他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倏地勾唇笑了笑,带着半丝嘲讽,而眼中更多的是无尽的惆怅茫然。

  这样的表情没在他脸上停留多久,他下了小桥,走到河边,挽起广袖,将点燃了的花灯放于河上。

  在彼岸的我看见此情此景,不由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江南的七夕,朦胧月色下,我对他说:“安子雾,我为你放了一盏花灯。”

  “有劳夫人。”他背手望着远方热闹的集市,答得漫不经心。

  我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硬是将他的脸掰向我:“你总在人前做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可是我知你心比天高,绝不想仅仅只做一个闲散侯爷。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迷蒙江南的长夜侯府。”

  他眼神落到我的身上,眸中流光转动。

  “在我的家乡,灯与等谐音,取等待守候的意思。桑歌此生做了你的妻子,你对我是真情也好假意也好,我都是你的妻子。若是有一天,你离开了。我定会等你,纵然是耗尽此生。”

  他垂着眼睑,沉默了好久:“那就等着吧。”

  后来我就一直等着。江南的长夜侯府搬入京城,我日日等着他下朝。他出塞外平匈奴,我夜夜等着他凯旋。他使计让召帝放他出京,我便做了人质时时等着他回来接我。

  后来他回来了,却与我的等待……擦肩而过。

  眼角突然有缤纷的亮光闪过,和着一声巨大的炸裂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一望,不知是小镇的哪家大户放起了烟花。照得夜色一片绚烂。

  众人皆抬头望向夜空,爆出阵阵惊叹欢呼。

  我不由弯唇笑了。皇宫中每逢宴会,必有烟火,盛大而豪华,然而看起来总是让人忍不住觉得冰冷,全然没有此处的温馨和乐。

  子雾也定是这样觉得的吧。

  我回头看他,却见他脸上没有意料中的微笑,而是僵直的面向我这方,慢慢摘下脸上的面具。

  满眼的不可置信中隐隐压抑着狂喜。

  这一瞬,我荒谬的想,他或许看见我了。静立在河的此岸,望着彼岸的他,我慢慢笑开。若不是河中随波逐浪慢慢摇走的花灯和天空中绽放得美丽的烟花,我会以为时间已经停止了。

  “桑歌。”

  他轻柔的唤了一声,一脚踏入河水之中。

  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他蓦地淌入河水之中,径自向我这方走来。一路上打翻不少花灯。

  护卫们发现了他,变得有些慌乱,不停的在上面唤着“爷!”“爷!小心!”他不会泅水,但好在这小河不深,Z深处堪堪漫过他的胸腔。

  他盯着我,一步一步向我靠近。每近一步,眼中的欣喜雀跃便越发无法掩饰。

  心尖酸涩的一软,我险些笑不出来。

  突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入河中。我下意识的往前一步想要拉他,可是感觉水流穿透我的脚踝缓缓流淌而去,我顿住,没了动作。

  护卫们此时已顾不得其他“扑通扑通”的跳了几个下来,急急忙忙的往他这边赶。他在水中挣扎两下便站稳了脚,站起来的刹那目光惶急的往岸边一扫,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桑歌!”他慌张的叫着我的名字,推开过去扶他的护卫,踉跄着跑上了岸,不知所措得像个走失了的小孩,“桑歌!桑歌……”

  仿似除了这两个字他再不会说其他的话。

  我静静的听着他在我身边唤我,四处张望。浑身湿漉漉的显得无比狼狈。

  安子雾,何曾如此狼狈过……

  我垂下眼睑,唯有一声无人听闻的轻叹。

  他被人接回行宫,神色晦暗,骇得官员们大气不敢喘一口。

  那夜他发了高烧,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太监大着胆子将耳朵凑了过去,隐隐听见他在念叨着“……歌……”

  皇帝要听歌。生着病又不能吹着风,太监便把歌女关在门外,让她们吹着凉夜的风,唱了一宿。

  我坐在他的床边,痴痴的将他望着。只有我知道他唤的不是歌,而是我。只有我知道,他现在Z需要的不是歌,而是安安静静的夜,一觉好眠。

  而我却无法告诉别人他的需要。

  半夜,在歌女带了些喑哑的歌声之中,子雾忽然睁开了眼,他眼神有些涣散,嗓音沙哑,他说:

  “桑歌,我为你放了一盏花灯。”

  言罢,又迷迷糊糊的睡去。

  我望着他,静默无言。

  安子雾一直是个身体很好的人,从不生什么病,但是这场病来势汹汹,比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反反复复拖了一月有余。等他病恰恰好时,又到了中秋。宫中要办中秋宴席,宴请南越王。听说此次南越王带来了他容貌倾城的女儿。意图再明显不过。

  立国以来,不止后位悬空,整个后宫都没有一个嫔妃。大臣们多次上书要子雾选秀纳妃,都被他以国事繁忙的理由压下去了。

  这次,他恐怕是要迎娶做皇帝以来的第一个女人。

  他的女人……

  我的手指顺着他脸的轮廓慢慢画下,Z后停在他的唇边。我想,他娶了南越王的女儿后,我就到其他的地方去游荡吧。因为他已有另一个女人的陪伴和等待了。

  中秋之夜,圆月当空,宫中宴席正值盛时。

  位于左上位的南越王一举杯道:“皇上,小女有一舞欲献于皇上。”

  子雾淡淡笑着:“朕听闻南越公主容貌无双,却从不知公主竟然还善舞。这倒要好好瞧瞧了。”

  南越王得意一笑,击掌两声,一女子带着面纱,身着月白色纱裙翩然走上中间的舞台,身姿妙曼,尚未露容貌便已引起一阵赞叹。她对着子雾盈盈一拜:“苏儿献丑了。”

  这个声音……我霎时怔住,回过神来又是一阵无奈苦笑。是天意,还是南越王刻意安排我无从得知,只是子雾若是对我尚有一点思念,他应当会娶了这个苏儿。

  她的舞并未跳得极好,但是如此美妙的身影以足以吸引全场的目光。

  舞至Z后,苏儿一个旋身,本欲对着子雾行个礼,结果脚下一崴“哎呀”一声摔倒在地。面上的纱巾飘落,确实是一张无双的容貌。

  四周顿时传来惊艳的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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