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苗叶叶总觉得自己对不住妈妈,她觉得自己没能给妈妈一个安详省心的晚年,拖累了妈妈。
特别是她自己这几年带着儿子冲冲,深知做个母亲是多么的不容易,一天到晚是多么的担心。刮风下雨打雷打闪都会让她在单位心神不安。要是听到哪儿发生了交通事故,更会让她心惊肉跳,坐立不安,直到确定儿子安然回到家里才放下一颗心。所以她理解了从前妈妈为什么对自己看管得那么严——所有母亲对儿女的严厉,其实都是她们不敢承受儿女们受到一点的伤害,母亲的心永远都是Z坚强又是Z脆弱的,因此母爱有时就会表现得专制又有些歇斯底里。
当孩子们理解了母亲的一片苦心爱心时,早已过了青春叛逆对抗期,与母亲的冲突早已结束,而往往有些冲突的恶果已经种下,甚至变成永远的人生遗憾。
苗叶叶就是这样。
她的父母婚后十年才生了她,算是大龄得子,自然疼她疼得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她就主意正,脾气大,在家里说一不二。那年头,她在家就享受“独子”(独生子女)待遇了,姥姥家就妈妈姐弟俩,舅舅一家在外地,老来寂寞的姥姥姥爷正好把叶子当个解闷的小玩伴了。有时爸爸妈妈被她闹得实在忍不住了,想教训她几句,姥姥赶紧操着河北乐亭腔发话了:干嘛干嘛,多大点孩子懂什么,别吓着她!树大自然直!走,跟姥姥出去遛遛去。
所以叶叶都七八岁了,说句“骑马脖”,她爸就得乖乖俯首让她骑上肩头“驾驾”满屋地颠,还得模仿马恢恢地叫。
长到十七大八了就像人们说的,恰恰是“青春期遭遇更年期”,她和妈妈一说话就掰。大学上的是本地,可她除了放假清宿不让住了,平时都不回家住,说是不愿听妈妈磨叨。
眼看着女儿长成了一匹小野马,妈妈说也说不听,管也管不了,好在她除了和妈叛逆,说话呛人,还没有别的坏毛病,学习还不错,和同学们关系也和睦,妈妈也就不求别的,只盼她好好毕业找个合适的工作也就放心了。
可是,快毕业了,她又整出一档子事,让她妈措手不及:本来家里已经帮她安排了一个地方,是一个文化研究单位,老研究员多,缺年轻人。父母觉得挺适合女孩子的,可她死活非要去外地,而且没跟父母商量在学校就报名去西北支教。木已成舟,父母一千个不乐意也没有办法,硬拦只能让这匹小野马更撒蹄跑了。
妈妈几天忙活,给她准备了衣物食物,她走时没敢去送,怕哭得失态。她前脚走了,她妈后脚就大病一场。一场大病,老了好几岁,眼瞅着皱纹白头发都冒出来了。她爸劝她妈:算了,就当她像当年上山下乡呗,咋不比那时条件好多了。
她可是没心没肺一样,好久才打回一个电话,净说那里多么好,人多么淳朴,环境多么纯净,孩子们爱学习多么能吃苦,从来不抱怨条件不好。父母渐渐把心放下了。
她一走就是一年多,假期也没回来,说是在当地领孩子们勤工俭学攒学费。在家里一再要求下,她寄回几张照片,姥姥姥爷爸妈当成宝抢着看。照片上,她咧着大嘴搂着一群穿得破破旧旧的孩子开心笑着,身后,是旧旧的校舍。
她打电话时渐渐知道问问父母姥姥姥爷的健康身体,叮嘱他们别惦记自己,多多保重,还给他们寄来当地的保健草药,高兴得他们一个劲叨咕“这孩子真长大了,知道心疼大人了,还是那块锻炼人啊。”
两年后,她回来了,黑了,瘦了,高了。她妈一打眼,就看出女儿有心事。她好像一下长大了许多,原来的骄纵、任性、自我仿佛都被西北的大风刮走了。她妈还没来得及多高兴几天,她就往她妈和全家的头上狠狠砸了一“板砖”。
这天,家里吃过晚饭,姥爷张罗着要看新闻联播,妈也着急收拾好看电视连续剧,她叫住了妈妈:妈,爸,姥姥姥爷,我想告诉大家一件事,我,怀孕了。
她妈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叶叶,你说啥?谁,怀孕了?
我,我怀孕了。
(二)
她两眼看着她妈,声音清清楚楚。
她妈嘴张了两张,没发出任何声音。
怀孕了好,好,咱家该热闹了,现在这样结婚的多着呢,那就快结婚吧,姥姥等着抱重孙子呢。
还是老姜辣,众人里姥姥Z先反应。
对对,叶叶,快把那人领回来让我们看看。相中了,就张罗婚礼!
领不回来,也结不了婚。
为啥?大伙异口同声。
他——死了。
【真实的故事。其余(三),(四),(五)部分在17楼。】
本帖Z后由 云飞起 于 2010-8-5 16:3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