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偶尔会跟师兄发短信，A会凑过来问：“是谁啊？”我很奇怪，真的是跟别人发短信的时候就相安无事，一碰到师兄的短信A就能知道。A嗅觉有这么敏锐么？还是因为我回短信时的神态或表情？在当时，我也是理解成A对师兄有好感而已。

对于A这样性格的人，如果不受什么刺激，会一直玩暗恋玩到死。那天我一不小心刺激到了ta，所以很不幸，被ta推倒了。

收工的时候师兄来接我去玩，我张望了一下，A不在影棚，便给ta发了条短信，告诉A今天不跟ta一起回去了。恰好那天A手机没电了，ta去找我没找到，还等了很久。

那天是师兄一个同事生日，好多人一起在那个同事家，玩得很疯。快十二点的时候收到A的短信：你在哪？我回：在喝酒，有点喝多了。A：地址？我问了地址，给A发过去。

过了十几分钟，听到很大声的敲门声——A是用拳头砸的。有人去开门，A冲进来，看见我，握住我一只胳膊，然后目光搜寻到我师兄，对他吼：“你知不知道Mika胃不好，你还让她喝酒！”当时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都看过来。我觉得很尴尬，跟A说：“不关他的事。”A很生气：“你给我闭嘴！”然后又冲着师兄吼了一阵子，大意是让我喝酒也就算了，还让我喝醉，我在厦门人生地不熟，出事了怎么办……吼完，A拖了我转身就走。

我知道A在气头上，不想跟ta吵，任A握着我胳膊跟ta走，胳膊被握得生疼。直到被塞进出租车，A第一次没有去前排坐，而是跟我挤在了一起。

我把胳膊挣脱A的手，A又握住。我又挣脱，ta又握住。我说：“你弄痛我了！”A说：“我他妈比你更痛！”

我心想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平时一副很清高很拽的不理人的样子，今天却要在一群人面前发疯，让我下不来台。

到家下车，仍是被A拖着，我右胳膊第二天都紫了。

到了家门口，A掏钥匙开门。我找手机，给师兄打电话道歉，A开了门，一把夺过手机挂掉。进了门鞋也没换，我就冲进卧室，把门给关了，反锁上。

A敲卧室门，一直敲一直敲一直敲。后来就变成一边敲门一边说：“Mika，你把今晚的粥喝了再睡好不好？”

我真的觉得我要崩溃了。

之前酒确实喝得有点猛，又被A这么一气，加上出租车上颠了一阵，当时我趴在床上，胃里翻江倒海的很不舒服。后来实在没忍住，我开了门，直冲进卫生间去吐。A跟过来，也坐在地上帮我轻拍后背。

我抬头看A，看到ta哀伤的无辜的表情，一肚子的火都发作不出来了。我们在马桶边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直到A说：你洗个澡吧，一身的酒味，难闻死了。

A出去了，还主动帮我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我开了热水，刚脱掉衣服，A又进来了。我瞪着ta，ta找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理由：“你喝醉了，没力气，我跟你一起洗。”

我想想两个女人，一起洗澡也没什么大不了。读书的时候也经常跟舍友一起去洗澡来着。我跟A也一起住这么久了。

A动作很轻地帮我梳头发洗头发，好不容易洗完头发，我直起腰，看到A的眼圈红着。虽然A故意把自己全身也弄得很湿，让我看不到眼泪，但我还是认定ta哭了。

“你哭了。”

“没有。”

“你就哭了。”

“没有。”

“就是哭了。”

然后我的嘴唇就被堵住了——A吻了上来。

当时那一瞬，我脑子彻底空白。好象另一个自己从身体里游离出来，看着眼前在发生的这一切。

我们站在水下，被水冲着。我的身体完全是木的，任由A抱住，嘴唇被A吻着。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想这TM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哦。过去的很多片段在眼前闪回，我好象瞬间恍然大悟了，终于明白了从头到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有的让我疑惑的事情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所以，从被吻住，到被擦干身体，到被抱着蹭到床上，到倒下去被压住，到被XXOO……我一直在走神，既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就傻在那里。直到情欲彻底把我击垮，GC汹涌而至。

A心满意足地抱着我睡，我则动也不敢动地睁着眼睛失眠。感觉半边身体都麻木了。半夜我悄悄起来，套上那件很傻的卡通睡衣到客厅里去，摸到A的烟盒和打火机，坐在沙发上，抱着腿抽烟。

电砂锅的灯亮着，A帮我熬着粥。我脑子里好象在想很多事，又好象什么也没想。我只是觉得透不过气。

Z后是穿好衣服揣上钱包手机，出门打车，去海边了。

那天吃饭的时候老大问我脸色好象很不好，我笑了笑说没睡好。A看我，我躲开了。想起刚认识的时候，A拼命躲我，那天开始，是我拼命躲ta了。

看到A我就有压力。工作的时候我基本在A的视野内，收工以后我就随便找地方耗，一个人乱逛，或者泡书店，泡酒吧，一个人去看电影，总之，耗到很晚回家，只是睡个觉。

我不喝A熬的粥，不洗衣服，不想面对A。

中间有段设计到主人的隐私 想想还是别写了

逃避了几天，我给A发短信：对不起。

两个小时后A的回复进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我回：还有两个多月项目就结束了。

A：你的意思是？

我：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在一起。

A：你在哪？

我回了附近的公交站台的名字。

过了一会看到A从出租车里钻出来的身影，我叫ta。A从马路对面飞奔过来，我们抱在一起。不顾周围人的眼光。A往死里抱我，用尽力气。

那天跟A在公交站台抱了很久，A还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蹭到我的鼻尖。我心跳很快。想，ta不会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吻我吧。两个女人的拥吻，这么香艳的场景，被看了怎么着也得收点钱回来——好吧，我很财迷的。

当时我是眼一闭，心一横，心想我这种败类都会有人爱，真是无以为报。A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A没吻我，抱塌实了就拉起我的走，一脸兴奋地说走。我问，去哪里？A说，到了就知

A拉我去商场，直奔香水专柜，指着80ml的Nina Ricci叫专柜小姐开票。我拉A，我说我不要。A说，我一直有个心愿，有一天有心爱的女人了，就买这个香水给她，求求你满足我这个心愿吧。

我无言以对。

付完钱拿上香水，A又说前几天看到有款T我穿一定很好看。拿了S号让我去试。我从试衣间出来，不见A，专柜小姐说ta付钱去了。等了一会，原来A自己买了同款的黑色，给我买了白色，ta得意地说：怎么样，情侣装。

然后是同款同色的牛仔裤，同款黑白两色的板鞋。我跟在A身后，被ta紧紧地牵着手走，心情复杂。

那天晚上A抱着我睡。有人抱着睡觉，我也睡得无比塌实。第二天在A的强烈要求下，我们穿着情侣装去干活，等于昭告天下我们在一起了。老大用手指指着A边摇头边笑。A仰着脸看着老大，一副挑衅的得瑟表情。

我悄悄问A，他知道？A斜了我一眼：只有你这个笨蛋不知道。

晚上A带我去跟ta的朋友们一起吃饭。搂着我的肩膀出现在众人面前。吃饭的时候拼命给我夹菜，害我很不好意思。

等会就贴

A很黏糊我，几乎寸步不离。我在家里上网的时候，A喜欢挤在我身后坐，双手环着我的腰，下巴搁在我肩膀上，研究我在干吗。我开MSN和QQ的时候要指着上面的每个头像跟ta解释是谁，怎么认识的，如果不解释，ta就把每个跟我聊天的人都当成情敌，不管男女。

我不肯跟A一起洗澡。A就偷偷开一道门逢偷看。我发现了，ta就迅速关上门。然后又悄悄开一道逢偷看……如此几次三番，被我嘲笑ta孩子气。

洗衣服的时候A很吵，总是吵闹到两个人打闹得浑身泡沫，胸部湿透。严重增加我洗衣服的工作量。

我也很坏，恩。我喂A吃酸奶，勺子伸到A面前让A张嘴，等ta一张嘴，我就把勺子送进自己嘴巴里了。然后大笑着看ta假装生气的表情，等ta扑来亲我。

我对A渐渐很依恋。不得不承认，这种依恋很大程度上是源自身体的亲密。

工作的时候如果我太认真，A会不爽，会找理由黏过来各种蹭。上班以外的时间，A像连体婴一样攀附在我身上，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各种动手动脚。比如在超市里我推着购物车，A就从身后抱着我，软骨病一样吸在我身上，回头率那叫一个高……

回家之后，两人独处的时间，当然也是无比荒淫……其实因为我们第一次的时候我完全是梦游状态，所以第二次的到来有些慢，是在抱着睡了好几天之后。可能我心理上当时还是有些抗拒。

那天晚上，抱着看碟的时候，电影里出现了亲热镜头。

A黏着我说：“我想要……”我问：“要什么？”A：“那个……”我：“哪个？”A指着电影说：“像他们那样！”我：“哪样？”A：“我想爱爱……”我继续装：“恩？”A：“我想要你。”我：“恩？”……

A被我惹毛鸟，直接扳过我的脸强吻之，手也伸进了我的睡裙里。

对对方的信心呢，也是在不断磨合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每个人的身体都是独一无二的，哪里敏感，怎样舒服，如何到gc……都是需要不断的尝试和探索。不舒服的时候要告诉对方，而不是羞涩和假装，要知道，你真正的快乐，也会带给对方无限的满足和成就感。

我跟A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所有能让我们开心的方式都会去尝试。我们互相信任和配合，虽然期间也有搞笑的事件发生，但是那都是增进感情的调味剂，只会让我们更亲密。

忘了是哪一次，是我不经意的一句喜欢吃黄桃罐头，A就从超市里扛回来一箱黄桃罐头那天，还是A给我挤好牙膏，抱着我去卫生间那次，还是A要给我买戒指那天，我们爆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我对A说，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你让我以后怎么办？A说，这有什么，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我说，我们不会有以后的，项目结束我就要走了。A说，你要去哪里，我都可以跟你一起走。

我说，我们不是说好项目结束就分手吗，我什么时候答应带你走。A说，Mika，难道你说爱我，都是假的吗？

我说，我爱你是真的，但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A问，为什么不可能，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为什么不可能在一起？

……当时的我，固执地认为自己已经没资格去爱了。眼前这幸福，都是偷来的。我瞒着ta关于我的事，因为太害怕失去，干脆直接不给自己任何希望。对A来说，这很残忍。

大吵之后我第一次看见A哭。但是硬着心不去哄。A哭得很伤心。

我并不知道，当时A是理解成我不能接受一辈子LES，不能接受跟女人在一起生活。A哭完了，主动来吻我，跟我说对不起，说ta会理解我。而其实我们是在彼此误解，并且这误解是那么地深。

我总是一遍遍地设想离开A的场景，这种想象让我心如刀绞。我确信自己也已经爱上A，fall in love——fall，跌入，就是这种完全不能自控的，不知不觉间的，像跌进深渊一样的，深爱。

我一边一遍又一遍用各种理由无理取闹，故意让A不要对我好，一边却又在说服自己——也许，我们其实有可能有未来呢？

我对自己说，爱德华王子能为一个离过两次婚的女人放弃江山，勃拉姆斯在盛年爱上年长自己14岁有一大堆孩子的克拉拉，还有世人都认为又老又丑的卡米拉，查尔斯竟然愿意离开戴安娜而选择跟她在一起……也许，A会爱上那个真实的我，而不是戴着面具的这个。

我发现自己也爱上A，这让我自己很绝望。跟爱的人在一起，每天都生活在会失去ta的恐惧之中，这恐惧让我变成另外一个人，小气，紧张，神经质——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况且我有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孩子，这个让我自卑的事实，成为我无法坦然面对A的Z大心魔。

所以那段时间，我就处在这种挣扎的矛盾心境中。A忍受着我的忽冷忽热，忍受我的无理取闹，包容我所有的坏脾气……可是，ta 对我越好，我的绝望越更深。

我知道A很累，我很心疼ta 。可是我无能为力，我连自己也救不了。我们狠狠相爱，仿佛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可是我们又互相折磨，彻底暴露内心脆弱的一面。

我会在激烈的gc之后抱着A哭，会整夜整夜地失眠。A不再像以前那样24小时跟我寸步不离，ta 会跟朋友去买醉，在喝醉之后打电话哭着说爱我，我在凌晨时分出门找ta，接ta回家，一遍遍答应ta，好的，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这承诺是那么无力。连我自己都骗不了。

Z残忍的关系不过如此，知道分手的日期，然后还选择在一起。A渐渐会开始说，“以后没有我在身边，你要学会照顾自己。”“你该开始跟我学熬粥了。以后也要每天熬粥给自己喝。”“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再不要跟任何人穿情侣装了。”……

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再遇到这么爱我的人了。A是第一个对我用情如此之深的人，也是Z后一个。因为，就算以后也会遇到对我好的人，我也不会有当时那样敢于迎头而上的心境了。相爱这种事，从来都是需要棋逢对手的。

A的出现，把我仅剩的爱的勇气消耗殆尽。

A给我拍很多照片。在片场里，在路上，在家里，低头，走路，喝水，皱眉，睡眼惺忪……我的各种样子。我在镜头面前经常很不自然，一旦开始心烦，就要伸手遮脸。

“不要遮嘛。以后，我就靠这点回忆活着了。”A这句话让我心酸，我抬头看ta，ta竟然笑得那么灿烂。

ta竟然还能，笑得那么灿烂。

好吧，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内心煎熬，我决定摊牌了。我不能让我们的感情的生死权掌握在我自己一个人的手里，不能仅靠想象就否定A对我的包容力。这对A不公平。我会从头到尾，告诉ta我所有的一切，所有不堪的过去，然后A要我还是不要我，由A自己来决定。

那时候拍摄已经基本完成，我该离开的日子屈指可数。我还在一拖再拖。一边残忍地剥离A对我的依赖，一边却又狠狠地对ta好，给ta希望。

那天晚上老大请吃饭，一堆人聚集在火锅店的包厢里，抽烟喝酒飙荤段子。老大搂着的女人又是新面孔。

我跟A缩在角落里，A一只手夹菜，一只手搂着我。我的手机响了，我看了看是我妈的号码，摁掉了，准备吃完饭一个人找地方再打回去。刚摁掉我妈又继续打。她很少给我电话，所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了。我扳开A的胳膊，抓上手机走了出去。

女儿病了，发高烧，其实已经没事了，正在医院挂水，已经退烧了，但是女儿哭着说想我，要跟我打电话。我耐心地哄女儿，哄了好久，挂断前Z后一句说的是：“宝宝乖，妈妈很快就回去了。”

挂掉电话，转身，看到A靠在走廊的墙上，ta抽着烟看着我。我不知道ta已经听了多久。我举了一下手机，结结巴巴地说：“我给我女儿打电话。”

A面无表情，点了一下头，平静地说：“我去洗手间。”擦着我的肩膀往走廊尽头走去。

我深呼吸，先回了包厢里。坐在座位上忐忑不安地等A回来。

A一直没回来。我去洗手间找ta，没有人。发短信，没回音。打电话，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