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6班:菩提树
夜深了,我仍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开始如放电影一般回忆。刹那间,无数画面涌现出来,我胡乱的披上外套,坐在书桌前,却不想提笔。
不知过去多久了,我毫无睡意。我从未早睡,并不是有熬夜内卷的习惯,也不是享受那夜黑夜中的寂静,而是我对过往的经历有着无限的思考。尽管那一切并不是正面的,而是对整个世界的怨恨吞噬着我的心。每一次早睡,在那一段胡思乱想中,我的大脑仿佛被拉扯、分裂、重塑。我痛苦、焦虑、踌躇不前,所以我每天都在深夜入睡,那份疲惫不堪,可以让我没有思考的机会便入睡,不做梦,更不知道是否做了梦。
有的人想睡觉,不是因为困倦,而是对睡意的怀念,但我今日似乎睡不着了,我想写作业,却发现脑海中一片黑暗,索性坐着,不出声,似乎决心与这黑暗融为一体。
我明白该来的总会来的,闭上眼,微风初起,风也无法排遣怀念来临前的失望叹息。夜更深了,并不黑,反而有些灰蒙蒙的,思绪带着我回到多年前:少年驰骋,仗剑天涯,那个时候,黑夜只是一个华灯初上的都市夜景,我从未对未来与人生有过任何思考与规划,享受着黑夜所独有的灯火之华美。那时候的家中,门庭若市,座无虚席,衣食无忧,对于年幼的我,虽不懂一切,却也在众星捧月中春风得意。
但是,生命中所有的灿烂,终要寂寞偿还。
我人生中的第一次不眠之夜便是表哥急忙的冲进我家,在与父亲谈话后,眉头紧锁,步伐沉重的走了进来,他一脸严肃的告诉我:“未来的几年,我们可能会失去许多东西。”我听得似懂非懂,只是无意中觉得那黑夜中的灯光似乎一下黯淡了许多。从那一刻,我的童年便结束了。
是的,我因为年幼没有察觉到时光在家中日益造成的细微而又令人心碎的破坏。果然生活对你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我慢慢知道了真相,但对于世间的一切与书本的一切越发不明白,只是偶尔从鲁迅的笔中获得一丝顿悟,黑夜已经黑得有些深沉,令人喘不过气。
夜更深了,像一块浓墨弥散开来,笼罩着我。我曾无数次的愤怒,不甘、冲动。不言而喻的痛楚却仍在那漫漫长夜中无法脱离,慢慢地,我似乎没有力气再去呐喊了,但是那些清晰的记忆,却俨然成为了一种灾难,时间平复了一时的冲动,却加深了挫败感,我在那黑暗中不再挣扎,并习惯了它的陪伴,从此便很少分离。
我望向窗外,那下了一夜的小雨似乎也倦怠了,晰晰沥沥的敲打着地面,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我紧贴着玻璃窗,感受着那份冰冷的清醒。忽然,我看到远处一丝微弱的光亮,黑夜的笼罩使这光有了形状,我拼命的想要看清那束细微的光,于这无限的黑夜中……
雨终于停了,最近的人生本就阴雨绵绵,在这最深的黑夜中,曾经的亲人们各奔东西,极少往来,就仿佛不曾来到过我的世界一般。我追着光跑出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我感受着这冰凉的世界,那光忽明忽暗,是往昔的最后遗存,它虽然日渐衰落但绝不会彻底消亡。即使它在自身之中无休止的败落下去,每过一刻便向彻底灭亡更近一步,却永远无法抵达最后的终结。
我在这漫长的黑夜中凝望着光束,黑夜仍在,但已不是无限的,我站在这窗前,亦如爷爷在那十年中的挺拔背影。我不信长夜将至,因为火把已在我手中。
或许山有峰顶,湖有彼岸,在人生漫漫长途中,万物皆有回转,当我们觉得余味苦涩,但不败后,万物皆有回甘。
姑苏寒夜,江海茫茫,四季潦倒,仅凭少年志气,火把不灭,便一定有灿烂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