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个东西的时候,还没有从情感的余韵中回过神来,想起她Z后爽朗的笑,想起她高分贝但却很完美的尖叫,想起她偶尔透露出的孤单和寂寞,想起她不知前途的茫然与迷惑——不要误会,这个人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我的妹妹。写东西的时候,我喜欢把自己藏得很深,又显露地很明白,让看得见的孤独弥漫着说不清的神秘,氤氲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疼。但是写这个的时候,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立场,该说怎样的话,才总能够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光明磊落。
初二的时候,她终于对读书产生了极大的厌倦,争吵后,离家出走后,打骂后,她选择和我的小姨一起学做服装。冬天很冷,尾单的事情很多,工资只有300,厂里包吃包住。她熬过了Z初的两个月,工资也直线上涨,700-1000-1500-2400-3000-3600-4000,没有任何的社会保障,有的是每天13个小时勤勉不断地挣扎,发工资后的第二天休息,一个月也就这么一天可以逛街的时间,她喜欢买很多很好看的衣服,但常常纠结,再怎么好看也只能压箱底,毕竟车间卫生条件一般,有些衣服适合穿在OL身上展览,却不适合靠苦力吃饭的她。
那一群姑娘我见过,我幼年的时候觉得她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到Z后却踏上这样一条没有明天的路;我也曾经一样瞧不起这些没有文化的小姑娘,觉得彼此没有共同的语言,甚至为她的明天而忧心,万一将来说个对象,是个大学生,她岂不是一生遭罪?!她不看新闻,搞不清楚国家领导人是谁;也很少看娱乐八卦,颇是迷恋黄晓明、杨幂这样的花瓶演员;她喜欢看小说,却从来不花心思搞清楚书的作者究竟是谁,在我的强迫下终于搞明白了寐语者和沧月,把《听雪楼》和《帝王业》从头看完;她常常觉得自己嘴笨,不懂得讨好别人,因此显得比一般的读书少女忧郁和沉闷;她甚至不懂得如何去哭,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调整自己的情绪,日子过得一团乱。
是的,在我看来,她的日子过得一团乱。一个不会交际,不会打扮,也不八卦,也不学习的女孩子,还有怎样的明天呢?后来,机缘巧合,大三去一家大酒店做过为期20天的兼职,和她差不多的年纪的姑娘日夜共处。渐渐懂了她的寂寞。她再如何地挣扎,都是在这条路上,上路了,想回头容易,真回头难。
于是在她难得的周日一起去了中山公园。她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上次来的时候那么冷清,而这一次随处看到的是乐队在哼唱着别人的歌曲,杂戏团的人正积极地准备着精彩的表演;我们一起坐了海盗船,第一趟她不叫,紧紧地靠着我,看我的大腿哆嗦,于是又买了一张,几番口舌,说服了她一个人上去,五分钟后,她说,我终于叫出来了,原来海盗船这么可怕;于是又买了一张,她完美的尖叫从海盗船启动就没有停止过。于是我懂了,她习惯在有人依赖的时候隐藏自己的情绪。当必须要面对的时候,一个人还是会害怕,还是会尖叫。
我从来没有见过成年后的她笑得如此甜美,我们这次第二次来,第一次来的时候,她玩什么我都陪着;但是这一次,她一个人玩,我坐在下面看着,却懂了很多以前不懂的事情。
后来,我们坐在中山画廊里,让市侩的几个画手素描了一张她的画像,回家后,她摩挲半天,终究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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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些人看了之后,觉得只是无病呻吟吧,但是你的父母,你的那些坚守在你瞧不起的工作岗位里,她们的寂寞无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