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拆迁进行中……
在各种大型机械的轰鸣声和滚滚黄尘中,一座座残缺不全的村庄正在触目惊心从人们的视线和记忆中消失,关于这里的一切悲欢都将掩埋在黄土中,Z终尘埃落定。
这一天,阳光明媚,秋色宜人,看房的人们已经穿过废墟前往售楼处,他们已经在憧憬自己未来的家园和美好的生活....也许并没有留意那些躲藏在砖头瓦砾中,蜷缩的小小身躯,和一双双惶恐绝望的眼睛。
搬家车辆扬尘而去,一些拆迁居民带走了所有家当,唯独他们朝夕相伴的小猫小狗。任其流离失所,自生自灭。人去楼空的房子仍然是支撑它们信念的一片天空,继续看护院子,等待主人的归来。但当那残缺的家园在推土机的轰鸣中轰然坍塌的时刻,他们的心中天空也终将彻底崩塌。从此只有在凄凉落泊中了却残生,Z终饥病交加,倒毙在田野、街头;在恐惧绝望中惨死屠刀和车轮下。
曾有艺术家用收集城市拆迁废墟中的砖头制作的装置艺术作品,比喻中国快速的城市化。城市如同一座巨大的拆迁工地,从城市中心的老胡同、大杂院到城乡结合部和近郊,延续几百年的街区、村落,快速从地图上消失,城市的土地炙手可热,拆迁如火如荼。推土机、砖头和大写的“拆”字,已成为这个时代Z富象征意义的符号。
有诗人说,回乡之旅就是迷途之旅,那个地理上的家早就不在了。
拆迁废墟,是城市历史的断面,同时也是各方利益博弈和秩序重建的大舞台。有太多刺激人们神经和吸引眼球的人和事:飙升中的房价、城市蚁族、拍卖会上新地王、楼市新政、文化遗产的保护、摩拳擦掌的开发商、踌躇满志的炒房军团、心事重重的购房者、坚守于停水停电中的拆迁居民和职业钉子户、艺术村拆迁区手持砖块静立维权的艺术家、忙于奔走游说完成业绩的拆迁办主任、律师、记者、专家学者……在这个重新洗牌的大变局中,无论声音大小人们都在以各自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诉求和观点。
然而有一个群体,它们的声音不被人们听到——被遗弃在废墟中的动物,尽管它们也在默默地抗争,但是因为没有话语权,所以不能参与这场只属于人类的博弈。
它们自以为守土保家是自己的天职,主人走了,却还面对那些侵犯家园的庞然大物——推土机和拉砖头的车辆悲愤的大叫,通过外表的强悍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和恐惧,但终有一天它们会由一个孤立无援的维权者,沦落为真正的丧家之犬,中国人用丧家之犬来形容极度凄凉悲惨的境地,也许它们会在走投无路向陌生人乞求残羹冷炙时候,被引诱进餐馆里成为当天的招牌菜;也许他们开始了寻找主人漫漫征程,却被车流所吞噬,连同他们的卑微梦想一起被碾压为尘土。
一两年后,这里会是一派和谐而温馨的场景,新建小区业主和他们的宠物一同嬉戏在草坪上,它们并不知道曾经有自己的同伴也在这里苦苦挣扎,也一样依赖这片土地,一样眷恋自己的家园,忠于自己的主人
伴侣动物依赖人类而生存,它们唯一的家园在人类的心中,当爱与责任自人类心中消失,它们将一无所有。它们落魄的身影和横尸马路的悲惨命运成为城市的一道伤痕。
当汶川地震,降临在贫穷的山区,面对天灾,人与动物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的故事广为流传,而在城市,空前繁荣和聚集的财富却让一些人遗失了人与动物那份古老的相守相依的默契。正如贫富不是衡量人心的尺度,靓丽的城市面貌、雄厚的经济实力也不能成为衡量文明程度的唯一尺度。
2010年世博会在中国上海举办,主题为:“城市——让生活更美好”。
在一个史无前例的造城年代,本届世博会引发了人们关于城市的审视和反思。
城市不再仅仅是钢筋水泥的丛林,而是有呼吸,有心跳的生命活体;同样也有着脆弱,敏感和富于同情的心灵。城市也会郁结成病,需要善待和呵护。城市快速发展进程中,环境污染、噪音、交通拥堵已经让她伤痕累累,不堪重负。而当城市发展的快车从无数鲜活的生命之上碾压而过,那些痛苦呻吟和残酷画面,也将永远留在城市的内心深处和并成为历史的一页。
不知从何时起,城市发展不再如同战车一样一往直前,而是在一些地方停下来,在一些地方绕道行驶,城市开始出现一些耐人寻味的特殊景象。一些树木和老房子在马路和建筑物中央傲然孤立,无需为城市的发展与建设让路。
当城市开始赋予那些承载了人们情感和历史记忆的树木、老房子以生命价值和尊严;当树木、老房子可以对拆迁说“不”;当城市已经开始牺牲经济发展的利益,来保护自然、文化遗产,开始投入大量公共资源来提升城市的人文品质,精神内涵的时候;我们似乎没有理由再以发展的名义,对无数生命遭受摧残和毁灭的残酷现实继续忽略下去。
城市原本就是生命的栖居之地,是世界上生命密度Z高的地方。每个生命都无法自成孤岛,一些生命所经受的痛苦和不幸,也会成引发其他生命的不安和焦虑,会打破城市内心的安宁。
城市让生活更加美好,有朝一日,回首往事,在我们寻求发展、文明与进步的道路上,不应在城市内心深处留下太多伤痕。高品质的生活不仅仅依赖于富足的物质条件,宜居的生活环境,更依赖于人们内心的平静和幸福。(文/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