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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开始，对于北京市东城区府学胡同小学老师韩冰（化名）来说，本学期要从本校“搬家”到美后校区，“这不是我第一次‘搬家’了，每学期基本上都要在期末或者新学期开始前的假期收拾办公室‘搬家’，因为集团内就有5个校区。”韩冰笑谈。

而对于密云区第三中学化学老师邱童来说，轮岗可不单单是本校周围了，新学期她要到长城脚下的古北口中学任教。

事实上，从9月1日开学开始，北京有140万中小学生将开启新学期。这也是中小学全面落实中央“双减”政策的第一个学期。开学前的8月25日，在北京市教育“双减”工作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市委教育工委副书记、市教委新闻发言人李奕介绍，新的学期，北京市将大面积、大比例推进干部教师的轮岗。而东城区和密云区是此次干部教师轮岗的率先实行区。

教师轮岗虽然不是一个新概念，但此次轮岗政策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家长在感慨终于可以不用发愁“学区房”和择校的同时，也有很多疑问：教师轮岗，跨校授课，新环境、新学生需要适应，教师轮岗怎样落实？如何轮岗？是否能够改变现有教育资源的相对不平衡？

轮岗到底怎么轮？

根据北京市教委发布的轮岗政策以及工作方案，北京市教委针对城区和远郊区，提出了两种轮岗类型：在城区，在推进学区（教育集团等）内校际间师资均衡配置的基础上，重点推进全区范围内的交流轮换；在远郊区，在全区范围内全面推进交流轮岗。

在韩冰的概念里，轮岗之前并没有被特意强调，但从2014年起，府学胡同小学成立优质教育资源带，办学规模就从“一校两址”扩展为“府学五校区”，包括府学校区、香饵校区、什锦校区、美后校区和十四条校区。扩展之后，韩冰经常开玩笑，校长一天去一个校区，一星期就满了。

对于韩冰这样的基层老师，轮岗就相当于轮校区，“每年到学期末，老师们都会自己提出申请，下学期想到哪个年级去任教，学校根据情况统筹安排，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由于所教的年级不一样，导致老师到不同的校区任教，所以几乎每学期都要‘搬家’。”韩冰举例说，比如二、三年级在香饵校区，而下学期任教一年级，那么就要搬到十四条校区。

事实上，北京很多的优质教育资源都是教育集团化的，比如随着帽儿校区的并入，使黑芝麻胡同小学教育资源带再次扩容，包括帽儿校区、圆恩寺校区、本校黑芝麻校区和织染局校区，老师们也是在这几个校区之间轮换。

一些集团化学校的老师表示，在开学前的学校内部教师会议上，校长也提到轮岗政策，但是基于集团化的优质教育资源带，很多老师集团内部的年级部轮换也算在此次轮岗范围。

此前，李奕 强调，在交流和轮岗中，坚持在集团内和学区内按岗、按需求确定较长周期的跨校服务和流动，把老师的优质教育资源属性和服务流转出来，让更多的孩子有实际获得，提升高质量教育体系的整体构建和校际之间的协同。

但实际上，优质教育资源带内部的交流轮岗是否是真正意义上的轮岗？很多家长也提出质疑。9月1日晚间，一则消息在很多家长群和升学大号上流传，那就是北京史家教育集团校长王欢将上任天永学区革新里小学的校长。记者随即向史家小学的相关老师求证，得到了确认。“在学校的内部会议上，王欢校长表示，接下来的学期，她将拿出一半时间在革新里小学，每天去那边办公半天。”史家小学一位老师刘莹（化名）告诉记者。

要知道一直以来，东城区的教育优质资源集中在“北片”，而“南片”天永学区一直相对缺乏优质教育资源，而曾获得全国优秀教师奖章、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三八红旗手等荣誉称号，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王欢，是京城教育界的“大咖”，新学期伊始她所获得的新身份，无疑向外界明确传递了北京推进轮岗的态度和决心。

不仅如此，试点的密云区也迎来了新校长。新学期，张玉淑要到北京市育英学校密云分校当校长，之前她是河南寨中学校长。据记者了解，轮岗也包括一些新扩张的重点学校的优质教育资源带。比如东城区汇文南校区9月1日就迎来了初一新生，汇文中学英语老师罗锦虹刚带完高三毕业年级，新学年将到该校永外校区教初一年级英语。这也是落实跨年级教学的教师轮岗政策。“有高中教学经验再去教初中，可以为学生的中学阶段做好规划，有助于做好初高中的教学衔接。”罗锦虹说。

事实上，教师轮岗此前一直都存在，我国2006年修订的义务教育法明确规定，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及其教育行政部门应当促进学校均衡发展，缩小学校之间办学条件的差距，不得将学校分为重点学校和非重点学校。

王欢校长等一批优秀校长老师的轮换，让家长们看到了信心和希望，北京市教委明确规定，只要是距离退休时间还有5年，并且在同一学校任满正副校长6年，凡是满足这些条件的正副校长和在编在岗教师，都要参与到交流轮岗的新政策中。千人轮岗的局面，虽然在过去的多年教学环境中多次尝试，但并没有如此的规模和动态，北京市教委率先行动，也让很多人对这次千人轮岗赋予了无尽的期待。

“以前是象征性的，制度化的轮岗是全员、制度化的，真正的交流轮岗是派位，区域内轮岗，不存在选择的问题，这是对既得利益的根本调整，轮岗会成为教师的基本职责。”教育专家熊丙奇说。

改革推进要制度化、常态化

一个新制度的推行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如何更好地落实和执行是目前业内人士和家长们关心的问题。

韩冰认为，教育资源均衡要通过多方面的努力，轮岗只是让很多家长不过度迷信所谓的“名校”。他表示，府学胡同小学自从成立优质教育资源带之后，周围的美后小学、十四条小学等小学的老师一直都在轮换和交流中。

“家长们总认为要上府学胡同小学，要买府学的学区房，实际上，入学之后，赶上哪个学校的老师也不一定，有可能教数学的是原来美后小学的老师，教语文的是香饵胡同小学的老师，不一定都是原府学胡同的老师。在我看来，经过这几年的磨合，形成了‘一位法人校长统领，校区负责人执行管理’制度，业务主管统筹，校区分管负责的，立体的管理让很多老师都会在统一的教学教研环境下相互学习成长，不同校区的学生共同开展英语节、艺术节等活动，感受府学文化的滋养。”韩冰认为，轮岗与否对于他这样的老师而言形式已经不重要了，“只不过此次政策一出，让一直痴迷于学区房的家长更加清楚，上哪个小学其实享受的待遇差别基本不大。”

但也有人指出，推进校长教师交流轮岗，只在区域内进行意义不大，应该跨区域、跨省交流。但教师每天通勤好几小时，必定影响教师的正常生活。《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规划纲要（2010～2020）》提出，要实现县（区）域内的义务教育均衡，就实际情况看，我国当前并没有真正实现县（区）域内的义务教育均衡，择校大多发生在本区域的热门学校。首先实现区域内的校长教师交流轮岗常态化，这是改革的理性态度，区域内的校长教师交流轮岗都没有实现，就提跨区交流轮岗是不现实的。

“虽然校长、教师交流轮岗在发达国家已有成功的实践经验，但还是有不少人明确反对。反对的理由貌似为学校办学、学生成长着想，实质捍卫的是不均衡办学格局，这种质疑也折射出当前推进教育改革的困境：在分析教育问题时，大家会达成共识，必须推进某一改革，而真要推进改革时，又为改革泼冷水。”熊丙奇说。

记者采访了北京一些其他区的基层教师，他们对于轮岗持积极态度。“如果让我去轮岗我就去，我们史家集团也有集团内的学校，比如史家实验、史家七条、西总布等，此前我们在各个校区内已经轮岗，早已经习惯了。”刘莹对记者表示。

记者了解到，在优质教育资源带的覆盖之下，北京一些小学教师轮岗已经不是新鲜事，当然，未来不排除去更远的地方轮岗，但是一部分老师表示，目前宣布轮岗的都是干部和骨干力量。而此前一些中学的老师没有小学老师轮岗频繁。“这个问题是热点，我们正在积极落实推进，开学后需要在运转中完善和调整。”东城区一位重点学校的书记告诉记者。

的确，在实际操作中还有一些困难。采访中，老师们反映一线教师的轮岗还需要考虑一些维度，因为轮岗的频率、范围、周期、对象及每个环节都将决定教师轮岗工作能否实现优秀教育资源均等化。

刘莹建议，轮岗是否能够双向选择。“比如我家住在北京的南城，而我希望轮岗到东城区的南片学校，离家近能节省不少路上的时间，更好地投入工作，如果教师能够自由申请，在区内轮岗我觉得更人性化，如果以后能够跨区申请更好，据我所知同一区的老师薪酬基本差别不大，其他区还不清楚”。

“制度化、常态化的教师交流轮换，不是一个文件就能做到的。这首先是对传统义务教育格局的重新洗牌，如果能实现教师交流轮岗常态化，不再有所谓的名校和强校，强校领导、师生接受吗？社会舆论会接受本区没有一所牛校吗？”熊丙奇表示。“另外，这对管理、评价教师提出更高的要求，一些人担心交流轮岗会增加行政领导的权力，这是不了解常态化的校长教师交流轮岗制度设计的，常态化校长教师交流轮岗首先是所有符合条件的校长、教师全员下岗，再按同类岗位100%摇号派位上岗；再是每年有20%校长教师交流轮岗实行派位，领导根本无法干预派位过程，交流轮岗由此变为教师从教的基本职责。”熊丙奇说。

针对一些人提出的轮岗会造成校长、教师没有归属感，熊丙奇认为，教师的归属感并非源于一直在某校工作，如果归属感源自长期在某一所学校工作，那就不会存在薄弱学校、乡村学校优秀教师流失的情况。教师的教育归属感源于能实现教育理想，培养更多学生成才，从这一角度说，义务教育教师每五年进行一次轮岗，并不会影响他们的教育贡献，真正影响他们的是非教学任务沉重，不能安心投入教育教学。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认为，轮岗是要在成本评估和效果评估基础上实施。“相较而言，小范围内轮岗的成本较小，对教师生活的影响、对学校的影响也相对小。如果在较大的范围，比如超出一个县或区的范围进行轮岗，各种成本会比较多，但收效未必更大。”储朝晖说，若非事先论证了有必要且效果明显，一般不会进行跨区域的大范围轮岗。

他同时指出，除了促进教育均衡发展，实施教师轮岗还有激活教育团队的作用。教师轮岗过程当中，若学校之间是均衡无差别的，则教师轮岗不会有太大困难。但现在问题是，学校之间存在不均衡甚至明显差距，而学校之间存在的教育水平、质量差别，是影响教师轮岗的最大障碍或者说最关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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