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末梢,爱情背道而驰
[四]
我第一次知道安宁这个人,是在认识陆意涵之后的两个月,那是一段苦闷的时光。
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会在一起,可是局面完全不由我控制,我们始于暧昧,止于暧昧,我像一只困兽身陷囹圄,无法靠近,也无法远离。
他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可是这个人到底喜不喜欢旁人都看不出来。
有好几次,我觉得我都快要崩溃了,可是他还是不急不缓的样子。
我不傻,我明白,如果不喜欢,依照他的残酷果断,断然不会跟我纠缠。可是如果喜欢,又怎么舍得我辗转反侧不知何去何从。
在我Z终决定要当机立断的时候,他终于向我说起安宁。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不穿高跟鞋就不敢出门的安宁,从来不肯素颜示人的安宁,喝酒像喝白开水一样的安宁,陆意涵好朋友的女朋友安宁。
我看着陆意涵,他理着那么干净的平头,还有挺括的衬衫衣领。
这是我的理想,他冷峻,清醒,理智,沉着,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他不轻薄,不失态,笑容凛冽。
可是他在我面前说起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然而我Z欣赏他的是,即使在讲心事,他也丝毫没有露出软弱的样子。
我蹲在他的面前,把脸埋进他的掌心。
我知道,我没有办法,这个感情要是能收得回来,我一定会收回来,可是……我没有办法。
我们临街接吻,我们勾肩搭背,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
可是我喜欢的这个人他跟我说,他喜欢别人。
我没有勇气质问什么,也没有资格质问什么,他从一开始就明白我爱他,无非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仗势欺人。
他所依仗的,是我的感情。
只是他没有搞清楚,在感情跟尊严之间,我的选择不是前者。
他给不了的未来,我来告别。
我看到陆意涵说起安宁时的眼神,心里就无比明晰一个事情,有安宁在,我的感情是无法如愿了。
是我自己做的选择,不再跟这个残酷自私的人纠缠,他心在别处,我要一具躯体没有用。我宁可将来他牵着别人的手想起我,也不要沉迷在他的怀抱里任由他的灵魂游离在别的地方。
我把他的名字放进电话黑名单,QQ上设置对其隐身,我关掉他经常光顾的博客。
再见,理想。
再见,我的陆意涵。
时光如白驹过隙,偶尔我会梦见他的脸,还是初见时那么桀骜的样子。
第一次见面,是两年前的初冬,光棍节的夜晚,温莎KTV的大厅里挤满了等晚晚场包厢的人。
节日的气氛十分浓厚,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兴奋的神情和跃跃欲试的眼神,我在人群之中第一次看见陆意涵,他倚在墙角抽烟,昏黄的灯光投射在他的身上,我能看到他嶙峋的轮廓,火光一明一灭之间,我听见我心脏漏跳的节拍。
我毫不掩饰,我对陆意涵是一见钟情。
在我懵懵懂懂晓得世界上有爱情这回事的时候,心里大致勾勒出一个轮廓,我喜欢用ZIPPO,戴手表,穿衬衣的男生,我理想中的那个人,要英俊,沉稳,大气,强势。
一开始的时候,我仅仅是被他的外表吸引,于是串通好友在他开包厢的时候大胆的凑上去说:“帅哥,我失恋了,我没订到包,我能不能跟你共用一间?”
他怔一怔,然后朝我笑,丝毫迟疑都没有,点点头:“好啊。”
幸亏他开的是个豪包,空间足够大,容得下他的朋友,也容得下我这个不速之客。后来很多次我都会问自己,当时怎么会有那个勇气,怎么会那么放低自尊,忘记矜持,找一个那样蹩脚的借口,去搭讪一个仅仅是第一次见到的男生。
我无法解释,我自己都不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此,我便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大概这就是命。
整个晚上群魔乱舞,大家用爆米花打架,略带甜味的冰锐洒在手掌之中有些粘稠,热门的歌一出现在屏幕上所有人就一哄而上,每个人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都是红的,只有穿着黑色外套的他像一尊静默的石像在沙发上巍然不动。
我在嬉笑的人群的缝隙中偷偷端详他,他抽烟抽得很凶,银白色的ZIPPO在灯光下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像是感应一样,他顺着我的目光原路看回来,看到手足无措的我,然后,他招招手,我顺从也顺势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音乐声太大,我不得不凑在他耳边问:“你有女朋友吗?”
他看着我笑,笑容当中有深意,我厚着脸皮承接着这炙热如火星的眼神,可是手里里已经是密密麻麻的一板汗。
他弹弹烟灰,也凑在我的耳边说:“没有。”
多年后我都会记得那种欢喜,欢天喜地,好像从心里开出一朵花来,我傻呆呆的看着他笑,我知道我的眼角眉梢都泄露了端倪,那是我爱上他的第一分钟。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知道我喜欢他。
我言若有憾,心则喜之,装腔作势:“怎么可能。”
他只是笑,不再说话,黑暗之中轻轻握住我的手,我连假意的挣扎都没有,就随他这样握着。
天色微亮的时候,我们一群人从包厢里出来去吃早餐,我挽着他的手臂,一切仿佛水到渠成,所有人都在笑。
所以,我爱了。
[六]
我坐在陆意涵的车上,回忆川流不息的经过我的脑海,窗外是滂沱大雨。
我想起唐泽曾经口不择言的说出那句话来,脸上不禁浮起微笑,话真的不能说得太满了,陆意涵车里的副驾驶的位置,怎么就永远不是我。
在路口等红绿灯,因为天气恶劣,车辆形式缓慢,好半年才过去几辆车。
举头三尺有神明,神知道我多珍惜这片刻停顿的时光。
他忽然开口说:“其实我跟安宁也不好,真正在一起才觉得不适合。”
我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看着他,他的眼神依然那么清亮,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两年前我弄不懂的,今时今日我依然还是弄不懂。
我以为他会继续说什么,可是接下来的一路,他再也没有主动说起他跟安宁的事情。
两年前我一定会按捺不住,开口询问,两年后虽然对着这个人还是心跳加速,可是我至少学会了不动声色。
我心里不是不遗憾,我记得他的一切,他的笑容,他的衬衣,他的指尖的温度,他的点烟时习惯侧一侧头。
然而我也记得,他曾经那样对我,不让我死,也不让我活的残忍,不让我靠近他,也不让我离开他的残酷。
他开车像他为人一样沉稳,终于到了我家门口。
我准备下车,他忽然拖住我,我感觉到心脏就要破膛而出,血液“唰”的一下全部涌上脑门,我以为他会说什么,我知道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会按照他说的那样去做。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了,他终于放开我,长长吁出一口气:“别忘了拿你的橙子。”
心跳恢复到正常的速度,血液慢慢往身体里回流,我静静的看了他三秒。
一,二,三,开门下车,再见都没有说。
过了转角,我开始狂跑,我在跟时间赛跑,我想追回那些时光,我心里依然有理想的时光。
那个关于爱情的理想,不是陆意涵,不是唐泽,那是我自己勾勒的蓝图,没有人可以亵渎。
我一直在跑,我甚至不知道,那些新奇士橙从购物袋里一个一个蹦了出来,在我身后的那条路上,被我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