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哈哈··你说可怕就是表明写得好!
支持这个作者!李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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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我感觉好多了,头已经不晕,伤口也不太痛,只是浑身酸疼,像跑了五千米。医生嘱咐了我几句,让我回去休息几天,每天来换个药,大概一周后就可以拆线。
猴子把我送回房间,又去单位帮我请几天病假,就急匆匆地赶去上班了。白天我以为大嘴会来,可直到中午也没见他现身,到是猴子带着几个朋友提着一些水果跑了过来。
“兄弟们听说你受伤了,特意赶来慰问慰问。”猴子把水果放到桌上,乐呵呵地说。
几个人挤在屋子里聊了会天,他们听说我昨晚的经历后,都吓得不轻,末了一个朋友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个恶梦,没事,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回头好了喝酒去。”猴子说下午单位没什么事,就不走了,留下来陪我。我问猴子大嘴哪去了,猴子说不知道,估计有业务了吧,管他哩,他没事了自然会过来。
临近晚饭时大嘴才现了身,说是殡仪馆昨天下午就接到个业务,可大嘴去执行遣送任务了,只好在殡仪馆放了一个晚上,等今天再送去火化。
说到这,大嘴端起水杯咕噜噜地灌了几大口水,说:“你们知道不,就在抬尸体上车的时候,又他妈出怪事了!”
“什么怪事啊?”我和猴子问。
大嘴说:“在把尸体抬出停尸房的时候好好的,可就在要抬进车的时候,那尸体突然变得好重好重,那两个人抬不动,就放到地上,歇了会想继续抬吧,那尸体就他妈像连在地上了一样,怎么抬都抬不起来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又叫人呗,Z后连老子都过去帮忙了,八、九个人啊,手都放不下,那尸体居然还是抬不起。”
我和猴子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那后来怎么办?”
大嘴摇摇头,点了支烟说:“后来王师傅说可能是死者不愿意走什么的,于是他们家属又烧香又磕头的,还让他长孙刺破手指弄点血涂在担架上,乱七八糟的搞了半天,操!”
猴子说:“然后就抬起来了?”
大嘴深吸了一口烟,说:“抬个屁!”
我问:“那Z后怎么办?”
大嘴说:“Z后没办法,就说先不去了吧,但是这尸体放在外面怎么行?也不能原地放把火烧了吧,然后有人说他是不愿意去火化,也许抬回停尸间应该可以,然后又他们又试着往回抬,真他妈邪门了……”
猴子眼睛睁得老大,问:“这就能抬起来了?”
大嘴点点头,说:“结果一抬就抬起来了,你们说这事邪门不?”
猴子也点着头,说:“邪门。”
我说:“哎,这世上邪门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说我们遇到的那些事情不邪门么?操,昨天晚上那事我到现在还觉得不对劲,我估计就是那死人不愿意火化。”
“唔唔唔。”大嘴嘴里衔着烟不停点头,赶紧把烟夹在手上,说:“凡子说得没错,后来我们也想到了,应该就是那死人不愿意火化,搞得没办法,他们家属说看看去附近农村能不能买块地,土葬算了。”
猴子问:“现在还能土葬么?”
大嘴切了声,以藐视猴子的孤陋寡闻,他说:“我们这乡下现在还不是那么多土葬的?”
猴子说:“乡下我知道,可他是单位上的吧?你们民政局不管呀?”
大嘴说撇撇嘴说:“单位的怎么了?只要有钱,随便你怎么葬,还管他土葬还是水葬咧。”
猴子说:“那倒是,那他们这个土葬也要你去送?”
大嘴说:“妈的,不我送还有谁,不过要等几天,先要找地,还要临时去打口棺材,我和他们说打口小点的,打大了后面放不下,现在那尸体还放在停尸间里。”
大嘴坐了会,说要走了,晚上还有事,那狗操的张阿八(张所绰号)老家来人了,晚上要给他们送回去。猴子说要不要他陪大嘴去,大嘴说算了,有好几个人,车坐不下,反正也近,没事。
大嘴走后,我和猴子去街上吃了晚饭,胡乱逛了会,我觉得累,叫猴子自己去活动,我回房间睡觉。这晚睡得不太安稳,整夜都是梦,一个接一个,乱七八糟,醒来后却完全记不住清楚。
第二天,我从医院换药出来,才出大门,就迎面遇见了大嘴,大嘴一见到我就叫了起来:“凡子!快快快!”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听大嘴口气很急,似乎又出了什么事。
大嘴拉过我,做贼似地往周围看了看,轻轻地说:“你说那天你做梦听到我那车的铁皮有响声是不是?”
我说:“对,没错,难道你也听到了?”
大嘴脸色微变,说:“就是,我也听到了,昨天晚上我送他家人回去,回来时就听到铁皮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我一拍手,说:“对对对,我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声音,就像有人在后面用手指敲铁皮一样。”
大嘴猛地一皱眉,说:“是呀,就是这样,我开始还以为我听错了,因为当时我放着音乐,后来我把音乐关掉,又响了几下,操,把我吓得,你摸摸,现在心跳还这么猛。”
我问:“那后来呢,后来有没出什么事?”
大嘴说:“要出了事你还能看到我么?响了几下就没响了,当时吓得我差点弃车而逃,幸亏兄弟我的胆量还可以,硬着头皮把车开回来了,我操他个张阿八,老子两次撞邪,都是因为他。”
我想了想,说:“你有没有打开后车厢看看,是不是新弄的那个钢条门没焊牢啊?”
大嘴说:“没,我哪敢啊,你看我今天车都没开,我昨天听到那声音就猛地想到你说做梦时听到的动静,我当时还琢磨不会这么凑巧吧,难道凡子做梦还能预测?我操,不行,等会叫上猴子,我们再去检查检查,也许真是没焊牢。”
我问大嘴:“车现在放哪?”
大嘴说:“在我住的楼下。”
“那行,我们先去找猴子,然后一起去看看。”
“好,走!”
听完大嘴的述说,猴子开始还不相信,以为我和大嘴合起来耍他,见我和大嘴一本正经的样子,才将信将疑地跟我们走了。
大嘴住在菜市场旁,时值上午,周围人来人往,没什么好害怕,大嘴摸出钥匙,把后盖打开。我们三个伸着脖子往里瞧,看看没什么异样,大嘴又跳上车,左敲敲右打打,还伸手拉了拉钢条门,转过头对我们说:“没什么问题啊,很牢啊。”
我和猴子也跳了上去,三个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半天,的确没发现什么异样。猴子对大嘴说:“哎,我估计你是听了凡子的梦话,神经过敏了,我说我陪你吧,你又不要,你就是幻听。”
大嘴歪着脑袋疑惑不解:“不能啊,我听得太清楚了,绝对不可能是幻听,他妈的,你以为我想一个人去啊,不是坐不下么,狗操个张阿八!”大嘴忍不住又骂了起来。
我相信大嘴不是神经过敏,更没有幻听,我隐约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问题出在哪里,我又实在稀里糊涂,我提议说:“要不这样吧,我们去找王师傅问问,看他有什么说,实在不行,就去找黄师傅。”
猴子说:“行,怎么去?别告诉我要走啊。”
大嘴一挥手,说:“走个屌,三个人一起怕什么,上车!”
到了殡仪馆,我们找到王师傅,把事情一讲,王师傅就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说:“这个哦,肯定是个过路魂扒到车上来了。”
大嘴指指车说:“你是说现在那东西就在车上?”
王师傅点点头,说:“十有八九。”
“哎也——”离车近的猴子发出一声怪叫,迅速跳到另一边。
大嘴问:“那怎么办?”
王师傅说:“这个容易,找点干艾叶,点起来在车里熏熏就行了。”
大嘴不相信:“真的?这么简单啊?”
王师傅无比笃定:“就这么简单,熏完了保证就没事了。”
大嘴松了口气,说:“哎,那就好,回头就去找点艾叶,不过这时候艾叶都才刚长出来吧,哪去找干的?”
王师傅说:“这个好找,中医不是有那个艾条么,用这个就行。”
大嘴说:“哦,那回头去中药店买几根,真的管用吧?”大嘴还有点不放心。
王师傅拍拍胸脯,说:“管用,不管用你找我,以前在水泥厂开车那个赵前达,就遇到过这种事,搞得车都不敢开了,后来还是我告诉他这个法子,一用就灵。”
“哎。”猴子一听就来了劲,赶紧摸出烟递给王师傅,说:“他遇到什么事,说来听下。”
王师傅接过烟,告诉我们,在好些年前,水泥厂的赵前达晚上送水泥回来,车开到半路,突然听到车后有人在说话,男男女女,像有一伙人,说得声音还蛮大,叽里呱啦的,但听不懂在说什么, 那赵前达就奇怪了,这大晚上的,还是蛮偏僻的地方,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不可能是车外的路人在说话,再说,车开得那么快,就算是路人说话,在车里也不可能听到。这又想是不是有人扒车了,想想也不对,这运水泥的车是什么车,后面一个大罐子啊,怎么可能有人扒这个车,并且一扒还是一伙,男的女的都有。耳听着那伙人越聊声越大,赵前达坐不住了,停下车跑到车后去看,这不下车还好,一下车把赵前达吓得是魂飞魄散,那些说话的声音,居然是从装水泥的罐子里发出的,当时赵前达吓得呀,屁滚尿流的,连车也不要了,拔腿就跑,跑到附近找来几个人,那里头的东西还在呱呱地说个不停,有胆大的爬上罐顶,打开进料口,用电筒照着往里看,却什么也没看到,不过那里头的声音也一下消失了。
第二天赵前达把车开回水泥厂,和厂里人说,大家都不相信,几个年轻人还说,当晚他们就要守着这水泥车,听听是不是有人在里头说话。结果那天晚上,过了十点后,那几个年轻人果真听到车罐子里传出了一伙人的说话声,男的女的像是有七、八人,聊得是热火朝天,和赵前达说的一模一样。这下可把大家吓住了,没人再敢碰这车,可水泥厂当时就这一辆车啊,你不开我不开,那拿什么运水泥?当时恰好王师傅在水泥厂附近办事,听到这事,就跑过去告诉他们,这是过路魂把那车罐子当窝了,用艾叶熏熏就会全部跑掉,于是他们找来艾叶,熏完后当天晚上就没动静了,以后一切恢复正常,罐子里再没发出过那些声音了。
王师傅说到这,颇为得意地摸着下巴说:“为这事,水泥厂罗厂长后来还塞给我两包烟哩。”
猴子笑起来,说:“两包烟也小气了嘛,要不是王师傅你,他们那辆车就算报废了,要我看,给两条还差不多。”
王师傅乐了,连连摆手说:“要知足,要知足,呵呵。”
大嘴从中药店买回来一大把艾灸条,猴子一看这么多,叫起来:“我靠,你买这么多做什么,鬼都会被你熏死。”
大嘴嘿嘿一笑,说:“要熏死的就是鬼。”
“拿一下。”大嘴把艾条塞到猴子手里,转身窜进办公室,乒哩乓啷乱翻了一阵,翻出一个破旧无比的搪瓷脸盆。大嘴把破脸盆举在头顶,对着阳光,气壮如牛地喊了句:“希瑞,赐予我力量吧!”我和猴子险些栽倒在地,别人请神请太上老君,这小子居然异想天开请希瑞,这种大胆和创新,真是叫我们佩服死了!难怪猴子老爸以前说,别看大嘴平时憨憨的,那是大智若愚。现在看来,猴子老爸的眼力确实犀利。
“猴子,拿艾条来!”大嘴把脸盆放在地下,精神抖擞,看来希瑞很卖他面子。
“哈哈……希瑞,我操,你他妈,怎,怎么想出来的,绝了,哈哈……”猴子笑得脸都变形,鼻涕和眼泪齐飞,手中抓着的艾条也随着身体的剧烈抖动掉落下来。
“操,艾条都掉地上了,你快,你笑什么,猴子,啊,快,哈哈……”大嘴硬憋没憋住,也抱着肚子大笑起来。一时间我们三个笑成一团,殡仪馆大院里笑声朗朗,这大概是自开馆来从未有过的怪事。
“好,好了,不笑了不笑了,快做正事。”大嘴抹了把眼角笑出的眼泪,招呼着我和猴子。
我们把艾条全部点燃,放进脸盆,一股白烟从盆内直直升起,大嘴眯着眼睛端起盆,放进后车厢,把后盖放下,看着车屁股冷笑了几声:“哼哼,熏不死你!”
我觉得他说得不对,纠正他:“他本来就是死的。”
大嘴不屈不挠,说:“那就叫他死了又死!”
也许是王师傅教的法子确实管用,又也许是因为这几天没有业务没跑夜车,这几天那车里太平得很,没出现过任何怪事和发出过任何怪声。
哇哈哈· ·我可以歇下子咯?
好不好看,有米有同学说说!
嘻嘻!我喜欢看灵异的!
这天,那死者家属跑来殡仪馆,说用来土葬的地已经买到,棺材也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就绪,打算明天就出殡入土。
第二天,家属把死者抬出冰柜,放进棺材,就在几个人呼哧呼哧地把棺材抬出停尸间,靠近车尾时,和上回一样的怪事出现了:在即将进入后车厢的时候,装着死者的棺材在瞬间变巨沉,抬棺那几个人吃力不住,棺材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大家吓傻了,大眼瞪小眼楞了老半天,有人说:“是不是他不愿意走啊?”这时一个老太猛地扑在棺材上,拍着棺材哭喊着:“你这个老死鬼哟,是不是成心不让我们好过哟,要火化你不肯,现在让你全身入土吧,你还是不肯,你说,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伺候了你一辈子,现在你死了死了吧,你还要折腾我,你是不是想叫我也陪你去啊,好啊,你等着你啊,我就陪你去,我陪你去……”老太一边哭叫,一边把自己脑袋往棺材上撞,几个子女赶紧把老太拉开。这时恐怖的事情出现了:棺材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轰轰的声音,大家以为地震了,可脚下却感觉不到一丝震感。
“难道是诈尸了?”有人心惊胆战地猜测。这话把大家吓得寒毛直竖,胆小的赶紧跑开,远远地躲在一旁偷看,刚才哭喊着要寻死觅活的老太此刻也被吓得没了声音,嘴巴张得像山洞,一脸惊恐地瞪着无端抖动的棺材。
几十秒后,那棺材忽地静止下来,四周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话,只有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过了老半天,大家见棺材不再抖动,才又聚拢起来,死者的两个儿子壮着胆子走近棺材,推开馆盖,有人不敢看,用手蒙住眼睛,可传说中的诈尸并没从棺材里跳出,死者保持着被放入棺材时的姿势,两手交叉放在胸口,双目紧闭,表情安详。
大家瞧了会,瞧不出什么异样,于是把馆盖盖上,重新再抬。四个人抬不起,再上人,还是抬不起,继续上人……直到人多得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了,那棺材还是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像扎了根。
死者家属彻底没辙了,这烧不能烧,埋不能埋,总不能放殡仪馆一直冷冻下去吧。这下那死者的儿子也崩溃了,狠狠一拳砸到自己腿上,哭着吼道:“爸呀,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呀!”其他家属见状,也纷纷跟着哭喊起来,一时间场面如山崩地裂,乱极了,大嘴和其他几个外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后来还是大嘴先开了窍,他试探着提议:“是不是他不肯上这辆车啊,要不换个车看看?”一语惊醒所有人,大嘴话一出口,死者家属立刻行动起来,两个多小时后,一辆小货车开进了殡仪馆。
结果还真被大嘴说中了,换了辆车后,棺材很顺利地抬了起来,装上了车。临走前,死者的两个儿子握着大嘴的手感激不断,说:“小武师傅啊,多亏了你了,如果不是你提醒,我爸就得永远放冰柜了。”大嘴嘴上说着不客气,心里却犯起了嘀咕:难道是这车还有什么问题,这连死人都不愿意上,那活人……没等大嘴琢磨清楚,又一个业务来了。
占了再看
张晓静的外公去世了。猴子一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弹了起来:“不是吧?!那我得赶紧去!”
马不停蹄,猴子赶到殡仪馆,看到眼泪汪汪的张晓静,立刻亲切而沉痛地表达了他的哀悼和慰问,本来人家张晓静还是两眼含泪,经猴子这一慰问,忍不住悲从中来,哗啦啦的泪如雨下起来。
猴子一下慌了手脚,这不慰问还好,越慰问还越糟糕了,安抚了半天,张晓静终于平静了些,梨花带雨地对猴子说了声谢谢。这声谢谢让猴子顿时酥了半边,心神荡漾魂魄飞扬,好容易缓过神,猴子一拍胸脯,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全力以赴。”说完也不管人家答应不答应,就上蹿下跳地忙了起来。
张晓静她妈不认识猴子,见猴子在灵堂里忙得焦头烂额,拉过张晓静问这是谁,姓什么叫什么,张晓静不好意思说这是追了她七、八年的小流氓,吱呜着说她也不认识,应该是殡仪馆的职工,好像姓杨吧。张晓静她妈心想这姓杨的小伙真不错,对待工作是不一般的认真,急家属之所急,想家属之所想,脏活累活抢着干,简直就是个大劳模嘛。后来她遇见张所张阿八,就对他表扬起猴子来:“哎呀张所,你们单位的那个小杨人真不错,帮我们布置灵堂拿这拿那的,这么好的职工,你得给他加奖金啊。”张阿八一愣,说:“我们这没小羊,只有个老猪。”(副所长姓朱,长得胖,人称老猪)张晓静她妈听得莫名其妙,心想这张阿八什么时候会幽默了。
下午,我见单位没事,就来到殡仪馆找大嘴他们,大嘴正坐在办公室门口翘着二郎腿抽烟,猴子却不见踪影,我问他:“猴子人呢?”大嘴往灵堂那边努努嘴,说:“在里面忙呢,真他妈的,跟死了自己外公似的。”我从办公室里搬了把椅子出来,和大嘴坐着聊天。
不一会猴子过来了,出灵堂时还表情肃穆,一靠近我们就原形毕露,猴头猴脑地笑了起来。
“猴哥,忙完啦?”我笑着问他。
猴子从大嘴口袋掏出烟,点上,说:“暂时没什么事了。”
“张晓静呢?”
“在里头呢。”
“不进去陪着呀?”
“她家人都在呢,太热乎了不好。”
“操,人家要你陪不,还热乎,你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吧?”
“谁说的,张晓静不要对我太依赖,不是兄弟吹,经过这件事,张晓静对我好感倍增,不出几日,嘿嘿……”猴子笑得真淫荡。正说着,张晓静那三岁多的小表弟手里抓着个苹果跑到院子中来。
“嘿,小子,过来,过来!”大嘴冲他招招手,小家伙迟疑了下,蹬蹬蹬地跑了过来。
“你吃什么啊,吃苹果呀,给我吃好不好?”
“别给他,他是大坏蛋,给我吃。”
我们正逗着他,张晓静找来了,猴子看见张晓静,立刻恢复了一脸沉重。张晓静眼圈红红的,冲我们笑了笑,转过身呵斥起她表弟:“你怎么乱跑,不是叫你好好呆着么?”
小家伙看来一点都不怕她,看也不看张晓静,捧着苹果大啃特啃,张晓静问他:“你哪来的苹果,谁给你的?”
小家伙抬起头说:“爷爷给我的,姐姐,给你吃。”说着把啃得惨不忍睹的苹果递给张晓静。
小家伙这话一出口,张晓静的脸立刻变得煞白,我们几个也吃了一惊,要知道,小家伙的爷爷就是张晓静的外公,现在正躺在灵堂中央供人悼念。我怕听错了,拉过他又问:“你刚才说什么,这个苹果是你爷爷给你的?”
小家伙点点头,说:“是呀,爷爷刚才给我的,你吃不?”说完又把苹果递给我,他还挺大方,我赶紧让开,说谢谢谢谢,你自己吃吧。我可不敢要。
张晓静一把把苹果从他手里夺掉,喝道:“别胡说,快跟我回去!”说完招呼也不和我们打,拽着她表弟就回灵堂去了。
我们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猴子才说:“她表弟不会见鬼了吧?”
我说:“搞不好是,不是说小孩子容易看见这个么?”
猴子打了个寒战,说:“额呀,那我刚才还里面忙了半天,靠,她外公不会一直都盯着我吧?”
大嘴点点头,说:“十分有这个可能。”
猴子没了声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嘴推了推他,说:“喂,发什么愣啊,里面等着你去表现咧。”
猴子摇摇头,说:“算了,我还是在外面表现吧,万一她外公看我不爽怎么办,别回头晚上来找我。”猴子说完,紧张地向四周看了看,仿佛张晓静外公的亡魂就躲在某个角落,正冷森森地盯着他上下打量。
晚上吃饭时大嘴和我说:“这几天我心里总是莫名其妙的发慌,老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你是在想那车里还有古怪吧?”
大嘴沉吟了会,说:“我总觉得尸体抬不上车那个事吧,不是那尸体在作怪,而是车有问题,你说,明天张晓静外公去火化,不会也抬不上吧?”
我摇摇头,表示说不准。大嘴突然紧张了,放下碗筷,说:“万一也抬不上,那不就肯定是车的问题,到时候怎么办?”
我说:“明天的事明天说,你怎么知道到时候就抬不上?没准就是那死人不肯上这车,你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车有问题,到时候我们去找黄师傅不就得了,你瞎担心也没用,来来来,吃饭。”
大嘴叹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却举在半空不去夹菜,很明显,他忧心忡忡。其实我也没有这么乐观,我那样说,无非是想宽慰他,我甚至觉得,明天张晓静外公去火化时,肯定会出问题。
果然,第二天上午,在抬遗体上车时,同样的事情发生了,遗体在靠近后车厢时,突然变得沉重无比,迫使抬遗体的人把担架放了下来。这回大嘴有了经验,告诉张晓静家人,得换辆车,不然不管加多少人,那遗体还是抬不上去的。那天的事张晓静家人也有所耳闻,听了大嘴话,二话不说就跑去找车,就在大家在等车的空当。张晓静表弟突然指着面包车说:“爷爷说,这里头有个人,好凶好凶,不让爷爷上去,他是大坏蛋。”
这话一出,在场人无不大惊失色,张晓静舅妈,也就是这小家伙的妈妈,赶紧拉过儿子,训道:“你瞎说什么呢,啊,什么爷爷说,小孩子家,不许胡说八道,知道不?!”
小家伙觉得委屈,撅着嘴说:“我没胡说,本来就是。”
大嘴赶紧跑过来,指着车屁股问他:“你说你爷爷说这里有个人,你爷爷是怎么告诉你的啊,那这个人长什么样啊?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没等小家伙开口,张晓静舅妈就冲大嘴翻了个白眼,说:“小孩子的话你也信,什么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回头把我家宝宝吓到!”说完一把抱起小家伙,和家人说了几句什么,急匆匆地走了。大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既尴尬又郁闷,这时张晓静走过来,轻轻地说:“对不起啊,我舅母就这个脾气,有点急,你别在意。”大嘴忙说没事没事,也就是随便问问。
车来了,遗体被顺利抬了上去,家属走光,剩下殡仪馆一干人大眼瞪小眼,几个人围着车子转了十来圈,看不出什么名堂,张阿八一声令下,全体集合临时工在内,所长办公室开会去。
会议围绕着为什么死人突然就不愿意上殡仪馆的车这个问题展开激烈讨论,讨论来讨论去,Z后大家一致认为问题就出在车上。大嘴建议换车,认为这是Z简单有效的解决办法。张阿八提出反对,说这辆车才刚买一年不到,现在要换,怎么和局里说?说车子闹鬼?领导干部带头宣扬封建迷信,上头不把他撤了才怪。大嘴一摊手,说那怎么办,总不能以后都让死者家属自备灵车吧,再说了,我们这不能火化,现在连运输业务都要停了,以后大家喝西北风么。张阿八说谁说我们要停运输业务了?谁说我们要喝西北风了?我们是铁饭碗硬单位,谁家不死人?谁人不会死?除非人都死完了,我们才会喝西北风。大嘴嘀咕道那你把死人抬上车我看看,再说现在那车这么邪乎,谁晓得还会出什么事,我不敢开了。张阿八说车我们不是还有一辆么,那换下来的旧车还没处理掉不是,去修理厂换几个零件先用着,好歹能顶段时间。大嘴说就那破车啊,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怎么开喔,还有那个牌号,后头一溜全是四,张阿八说你不想开是不是?你不想开大把的人想开,还嫌牌号不好,你去给我弄个888挂上面啊。大嘴在心里把张阿八的祖坟刨了个底朝天,说行,我开,那新车怎么办,总不能当废品卖了吧。张阿八小眼一瞪,说谁说要当废品卖了?这车一直是你大嘴开的,由你全权负责,现在出了问题,理当也要你来解决。大嘴差点没晕过去,什么?我负责?我怎么负责?张阿八说我不管你怎么负责,反正得把车给我弄好了,如果弄不好,你就一直开那破车吧。大嘴还想说什么,张阿八却不给他机会,一拍桌子说那就这样吧,这事别到处乱说,注意影响,好了,散会!
“张阿八,我操你祖宗的祖宗的祖宗的……”大嘴面朝大山操个不停,清冷的月光下,他像一头发情的公狼。
“好了,别操了,再操你的小屌就废了,还是留着给你未来的老婆享用吧。”猴子见大嘴操个没完,忍不住说。
大嘴余怒未消,又操了几句才住口,他问我们:“你们说,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开那破车吧?”
猴子说:“那能怎么办,找黄师傅呗。”
大嘴一拍脑门,说:“是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急傻了。”
“你本来就不聪明。”
“操!”唉,大嘴是不打算娶媳妇了。
新车不敢开,旧车还在修,我们只能坐中巴去土凹,一路开开停停,二十多公里的路程居然跑了半个小时,来到黄师傅家,却发现大门紧闭,一把大铜锁正挂在大门中央。
大嘴一看心凉了半截:“不会出远门了吧。”向邻居一打听,还真出远门了,远到去了他嫁到陕西的小女儿家,归期不定。
大嘴心凉透了,说:“完了完了,跑陕西去了,这下怎么办?”我们蔫头耷脑地坐上返城中巴,三个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致,一路无语,各有所思。
回到镇上,大嘴唉声叹气,我仍在冥思苦想,猴子劝他:“别愁啊,开破车就开破车嘛,再破的车兄弟也不会抛弃你的,是不是,凡子?”
猴子见我不说话,推了我一下,说:“喂,凡子,想什么哪?”
我说我在想问题呢,猴子问:“想什么问题,说出来一起想啊。”
我说我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怪事,都和我们上回送色丐去S市有关,问题应该就出在路上。
“路上?”猴子皱起眉头,努力搜索着记忆,说:“路上没遇见什么怪事啊,哦,对了,难到是爆胎出的问题?你还被树枝砸了,难道是那时候有什么东西乘机上了车?”
我摇摇头,说:“不是,我觉得应该更早,你们记不记得,色丐开始还好好,突然就变得反常起来,下车时还大叫有鬼,我觉得,应该是这个时候出的问题。”
猴子若有所悟,斜着脑袋点点头,说:“恩,你这样一说我好像有点清楚了,不过在色丐发颠之前,我们没遇到什么怪事啊,也没停车什么的啊。”
这时大嘴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我想起来了!”
“想到什么?”猴子睁大了眼睛,满脸期待。
大嘴兴奋得两眼放光,在空中敲着食指,提醒我们说:“你们记得不记得,在色丐发颠前,我们在路上遇到个出殡队。”
“哦,对对对对对对。”我一连说了六个对,大嘴的话让我醍醐灌顶,我急不可待地说:“我们过去后,那出殡队好像还出了什么事,棺材都丢地上了,后来色丐就开始发颠,说有鬼,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问题应该就出在那个出殡的死人身上。”
大嘴叫道:“对呀,就是这样,我们和他们擦过时,那东西就从棺材里跑到了我们的车上,色丐能看见他,所以才吓得发颠,鬼叫着要下车,对对对,肯定是这样,现在出的这些怪事,都是那个东西搞得鬼。”
我说:“没错,在色丐发颠前,他好像还和谁在说话,现在看来,他应该就是在和那个东西说话,昨天张晓静外公去火化,她表弟?**车上有个人,不让他爷爷上车,应该就是那个东西,他把车当成他的地盘了,不许别人上,所以,才会发生尸体抬不上车的事情。”
大嘴恨得牙痒痒的,说:“他妈的,怎么那盆艾条,就没把这王八蛋给熏死。”
猴子说:“都怪你,谁叫你请希瑞,人家是不拿外国人当回事。”
大嘴挠挠头,说:“我也是开个玩笑,要不我们再烧一盆看看?”
我说:“哎,你还当真了,我想这个和你喊那一声没什么关系,应该是那东西太厉害,艾草他不怕。”
大嘴说:“那怎么办?黄师傅又不在,我们又不懂怎么搞,难不成让那王八蛋一直占车为王?操,占我的车,他活腻了他。”
猴子说:“他本来就死了。”
我说:“行了别骂了,现在大概知道了问题所在……但是到底怎么解决咧,烧艾叶也不管用,那么……对了,不如我们去找那个死者家属,先问问那天到底出了什么事,然后再想解决的办法,你们看怎么样?”
我停了下,又补充说:“我想就算黄师傅在,大概也要弄清楚这个。”
大嘴说:“这怎么找?在路上碰见的,我们又不知道那死人住哪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这哪找得到?”
我说:“住址的话应该就在我们遇见他们那地方的附近,至于怎么找到嘛………”
没等我说完,猴子插嘴说:“张晓静表弟不是看见了那东西么,找他问问看。”
大嘴挥挥手,纠正猴子说:“张晓静表弟说的是他爷爷告诉他车上有个人,并不是说他看见了,还有,张晓静舅妈那德行,哎,算了算了。”
我想了会,说:“要不找张晓静帮帮忙?”话刚出口,我和大嘴的视线同时向猴子看齐。
猴子的表情让人看了就想揍,他假咳了几声,说:“找我女朋友帮忙应该没问题,不过嘛……”这死不要脸的还卖起了关子。
我一脚踹到他屁股上,骂道:“有话说有屁放!”
猴子拍拍屁股,说:“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她能不能帮上忙。”
我说:“先打个电话问问吧。”
结果令我们很沮丧,猴子讲张晓静在电话里说,她表弟当天回去后就发起了高烧,好像是被吓的,现在高烧刚退,不方便。大嘴听猴子说完,像泄气的球,一屁股瘫到椅子上,叹了声长气。
猴子又提议:“要不我们去找色丐问问?”
大嘴很没信心,苦笑着说:“色丐,天晓得他逛到哪去咯。”
我说:“实在不行就去S市先找找看吧,实在找不到,到时候再说,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大嘴苦着脸,有气无力地说:“只好这样了。”
殡仪馆的旧车真的很破,破到你坐里头身边过一辆自行车,骑车人的表情都会让你觉得很不好意思。猴子一见到此车就笑:“哈哈,这哪他妈是车,根本就是坨废铁嘛。”
大嘴没好气地催他:“啰嗦什么,快上!”
才拉开车门,一股霉味立刻扑面而来,我皱着鼻子钻进去,坐上又脏又破的副驾位,身体才靠上座背,只听啪地一声,伴随着猴子一声鬼叫,我和那破烂不堪的座背一起压在了猴子腿上。
大嘴见状赶紧把我拉起来。“呸,呸!”猴子吐着扬进嘴里的尘末,想把座背扶起,可才放正,那座背又直直地倒了下来。
“靠!”猴子撩了下座背,说:“报销了。”
大嘴说:“报销就报销了,你换边坐就是了。”倒是我有点郁闷,座背断了,这路上我就没得靠了,坐了会觉得实在不舒服,我干脆把座背折断了放在副驾座上,而我则退居到后座,和猴子排排坐。
一路上这破车没少给我们找麻烦,先是大嘴一脸紧张地说刹车不灵了,吓得我和猴子差点开门跳车,接着他连蹬了几脚,又说没事,这刹车蹬一脚软绵绵的像踩棉花,继续蹬几下就有感觉了。
没事就好,我和猴子放了心,各自点了支烟慢慢吸着,正吞云吐雾呢,只听咔的一声,车突然停了下来。
猴子伸着脖子问:“怎么了,抛锚了?”
大嘴骂道:“靠,档杆断了。”
“不会吧?!”我赶紧趴到前面去看,只见那破档杆像骨折了似地,松垮垮地歪在一边。大嘴握着档杆捣腾了一番,抬起头嘿嘿一笑,说,“没断,只是脱掉了,搞定!”嘁,什么破车!接着继续开,经过一个收费站,大嘴见收费的小姑娘长得漂亮,立刻做出一副小马哥的姿态,嘴叼香烟,潇洒地把车窗摇下,又听哐啷一声,车窗上的玻璃居然掉了下来,砸在大嘴身旁,吓得他身体一抖,嘴巴一松,香烟正好落在了大腿上。好嘛,小马哥没学成,倒把裤子烧了个洞,把人家小姑娘逗得是咯咯乱笑,大嘴再也无心小马哥,臊眉搭眼地缴完费,一轰油门赶紧跑,丢不起那人。
“停车!”在快到S市的时候,我对大嘴说。
“怎么?还没到咧。”大嘴回道。
“这里好像就是我们遇见出殡队的地方。”我指着窗外说。
大嘴把车靠边停下,我们陆续下了车,猴子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问我:“你怎么记得是这里?看这条路都没什么区别。”
我打量着四周,回答他说:“感觉。”
这时大嘴在马路对面不远处招呼我们:“你们快来!”
我和猴子小跑过去,大嘴正仰头盯着路旁的一棵大杨树看,我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根断了半截的树杈。
我问大嘴:“我上回就是在这被砸的?”
大嘴点点头,说:“应该是,这边这么多树,只有这棵断了这么大根树枝。”
我在地上搜寻了几眼,没发现砸我的树杈,也许被人清理走了。猴子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窜到路边的草丛里捡起一样东西,举给我和大嘴看。是张纸铜钱,随后我们又在路边发现了不少沾满尘土的纸钱。
猴子说:“这样看,我们应该就是在这里碰到那出殡队的,凡子,你感觉还真不错。”
我应了声废话,抬眼向远处望去,这边是大片荒野和连绵的山丘,看上去十分荒凉,而在马路对面,也就是我们现在停车的那边,却可以看到大片农田,农田后面,有许多散乱的民宅,估计是个村落。从方向上判断,那天在梦里,是在荒野这边出现了依稀的灯火,可现在视线这么好,却根本看不到这边有房屋的影子。才想到这,我又忍不住摇了摇脑袋,哎,怎么还把梦境当真了。
大嘴四处晃了晃,走回来问:“现在怎么办?”
我挠挠额头,说:“先去S市找找色丐吧,看能不能找到,如果找不到,就回来,找人打听下那天出殡的是什么人,看样子应该就是这附近的。”
S市虽然不大,可要找个人也差不多是大海捞针,我们开着车转遍了各条繁华街道,也没见到这位老兄的身影,天晓得他云游去了何方,看来,要找色丐问情况,是不可能了。
大嘴看看天色,拍着方向盘说:“算了不找了,我们回那地方问问去。”
我叹口气,说:“只好如此了。”
回到那条路段,我们找到一条自公路岔出的土路,横穿农田,直达后面的村子。才进村口,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好奇地盯着我们看,大嘴停下车,递上一支烟,向他打听情况。
谢天谢地,这回终于没再让我们失望,中年男人一听我们说起那天出殡的事,就一个劲地点着头说晓得晓得,他告诉我们,那天出殡的是隔壁刘村的一个男人,年轻,才三十来岁,因为老婆跟跑了,想不开,喝农药自杀了,据说在出殡那天,还发生了一件怪事。
中年男人遥指着远处的公路和我们说,就在出殡队走到那个位置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阴风,扬起的灰沙把所有人的眼睛都迷住了,这时棺材突然摇晃起来,从里面传出一阵呜咽声……男人说到这,紧张得不停地眨动着眼睛。我有点疑惑,觉得他的描述有夸大,当时我们就在不远处,看车窗外的景象,并没有起风迹象,难道那阵风只吹到那一小片地方?不过棺材肯定是出了古怪,不然抬棺的人也不会把棺材丢下,四下逃散。
猴子拉着嘴,问:“后来呢?”男人说后来就没动静了,再后来就埋了,有人说这是他心里有恨,不甘心哪。
我问他:“那你知道死掉的那人叫什么吗?”
男人这时好像意识到什么,疑惑地看着我们,问:“你们是做什么的啊?”
还是猴子反应快,瞎掰道:“我们是报社记者,就是听说了这里那天出殡时发生的怪事,所以来打听打听。”
“哦。”男人点点头,又看了眼我们的车,说:“你们这个报纸应该也不大嘛。”
猴子反问他:“你怎么知道咧?”
男人做出一副你小瞧俺的模样,说:“看你们的车,就晓得了嘛,你看,连个玻璃都缺了。”
猴子摆摆手,做出一副俺就是小瞧你的模样,说:“这你就说错了,我们的报纸可不小,不要说国内,在国外都发行哩,你别看我们的这辆车不好,那是你不了解,我们的报纸是国际的,我们的观念也是国际的,我们这叫节约资源,知道不,不搞面子上的事情,反倒是那些小报纸,才会搞辆好车来撑门面撒,我们报纸那么大,不需要搞这些面子工程,懂不?”听着猴子的胡扯,我和大嘴险些喷出来,可又不方便笑,只好鼓着腮帮拼命憋着。
男人将信将疑地看着猴子,应了声:“哦。”接着又把目光转向大嘴,说:“我看你们恰的烟看起来蛮高级的嘛,你们的报纸应该很大,赚钱哇。”大嘴明白他的意思,大方地把剩下的半包烟掏出来,塞到他手上,说:“给,拿去抽!”男人赶紧把烟揣进兜里,乐得合不拢嘴,露出一口黑黄交错的烂牙,连声道谢,接着他告诉我们,那服毒自杀的男人叫刘桃根,家就住在旁边的刘村,具体是哪到刘村问一下就知道了。
谢过那中年男人,我们回到车上,大嘴问我和猴子:“接下来怎么办?”
猴子随口答道:“去找那家人啊。”
大嘴又问:“找到后做什么呢?跟他们家人说刘桃根的冤魂跑到我们车上来了,让他们把他带回去?”
猴子被大嘴一抢白,顿时哑口无言,张开嘴想反驳两句,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左右动动下巴,闭了回去。我想了会,说:“先回去吧,反正也弄清楚了那东西是谁,回去再问问王师傅,看看还有什么其他办法没。”
“怨鬼赖车,难搞,难搞喔。”王师傅了解情况后,抿了几口烟,眉头紧蹙地蹲了下去。
大嘴赶紧跟着蹲下,说:“难搞也要搞哇,你开始还说艾草不管就找你咧。”
王师傅面露难色,说:“开始我还以为就是个野鬼把这个车子当成窝了哦,哪个晓得是个怨魂,难搞,难搞……”王师傅一个劲地重复难搞二字,表示此事真不是一般的难搞。
见王师傅手上的烟快烧完,大嘴又递上一支,说:“我也晓得难搞撒,但再无论如何也要想想办法啊,你看现在黄师傅又不在,我们不找你还找谁,要不你再介绍几个其他懂这方面的人?”
王师傅接过烟,用烟屁股接燃,吸了几口,不屑地说:“其他人,哼,除了那个黄老头子是真有本事,其他那些人我看都是瞎扯淡,骗钱地,还毛我懂得多咧。”
大嘴说:“那不就结了,现在黄师傅不在,就只能靠你啦!”
我和猴子也在一边帮腔,说:“是啊,只能靠你王师傅了。”
王师傅低下头,想了一会,说:“我听过一个法子,不过毛见人用过,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快说快说!”我们催道。
王师傅告诉我们,这个法子叫引魂香,具体做法是,在死者坟头上挖一坨土,装进碗里或盆里,然后带到死者阴魂不去的地方,在上面插上一支香,接着在午夜十一点整把香点燃,然后人离开,第二天来看,如果香全部烧尽,就表示死者愿意回去,再把土带回他的坟墓撒在坟头即可,不过如果香没有烧尽或者几乎没烧嘛……
“那就说明他不肯走,如果是这样,那我就真的毛办法喽。”王师傅说着,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大嘴看着我和猴子,问:“怎么样?搞不搞?”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搞,明天就出发!”
事不凑巧,第二天殡仪馆来了业务,大嘴无法走开,只好拖了两天,等业务弄完后才出发前往刘桃根生前所在的刘村。
一路上下来十分顺利,除了那破车的档杆会偶尔脱落外,我们没遇到任何麻烦,到了刘村,打听到刘桃根家的住宅,我们便直奔他家而去。
刘桃根家似乎出了什么事,院子里闹哄哄的,好像有人在吵架,小孩哭叫个没完,院子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我们赶紧凑上去,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哭哭啼啼地站在院子中央,在她前面,一对老夫妇紧搂着两个挣扎着叫喊妈妈的小孩,对着妇女破口大骂,老妇人骂得尤其难听,她一手揽着个女孩,一手指着那女人骂道:“你这个骚狐狸,臭**,你还有脸回来,你这个偷汉子的烂娘货,啊,你还有脸来看小孩,你怎么有这个脸哦,你害死了我家桃根,啊,你就是杀人犯,你要偿命,你要千刀万剐哦,叫公安局把你抓起来,枪毙你这个狐狸精。”老妇人一边骂着,一边朝那妇女吐口水。那妇女既不躲闪,也不回嘴,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那两个哇哇乱哭的小孩抹眼泪。
“这怎么回事啊?”猴子问身旁探着脖子瞧热闹的村民,其中一个妇女看起来十分三八,她告诉我们,里面那一对老夫妇,是刘桃根的父母,那两个小孩,是刘桃根的一对儿女,而那个被骂的女人,就是和人私奔的刘桃根的老婆。
“哦。”我点点头,问:“他老婆又回来干什么?”
那妇女看了我一眼,对着那女人呸道:“回来干什么?回来找打!臭不要脸的,呸!”
另一个看起面善的老头说:“你也不要这样说嘛,人家毕竟还是小孩的妈妈,回来看下小孩哦。”
那妇女不依不饶,骂道:“她还有脸回来看小孩?她要不要脸哦!”
老头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说话。这时刘桃根母亲突然停止了辱骂,把女孩往老伴怀里一推,跑到墙角拾起根棍子,照着那女人的脑袋就砸了下去。“哎呀!”周围发出一片惊呼,那女人居然还不避开,就让棍子硬生生地砸在了她脑袋上,很快,一缕细细的鲜血从她的额头上冒出,沿着鼻梁顺流直下,划过嘴唇,流到下巴,一滴一滴地掉在她的胸前和脚下。
“呜呜……妈妈……”那两个小孩见状,像疯了般的哭叫起来,刘桃根父亲死死搂着他们,任他们哭闹,就是不让他们靠近自己的母亲。这时有人看不下去了,跑去劝阻,他们夺下刘桃根母亲手里的棍子,说不能这样,会出人命的,他们又推搡着刘桃根的妻子,劝她说你还是走吧,别在站在这惹人家生气了。那女人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孩子,扭过头泪如雨下,她终于还是走了,她沉重地、一步一步地挪开,如行尸走肉,任凭两个孩子在后面哭叫,她再也没有回头。刘桃根的老母亲依旧骂不绝口,朝她的背影吐口水,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怒气冲冲地收了嘴。我不知道那女人出于什么目的做出了抛夫弃子的事情,可在这一刻,我是同情她的。我听到那面善的老头轻轻叹道:“可怜呐。”
女人走了,刘桃根的老父母把两个孩子拉进了屋里,关上了大门,看热闹的村民们嘀嘀咕咕的,陆续散去。大嘴看着我和猴子,问:“怎么办?还方便进去问不?”
猴子看看紧闭的大门,说:“我看不方便。”
我说:“要不找村民问问吧,都一个村的,应该知道埋哪。”
我们追上那位和善的老头,向他打听刘桃根的坟地所在,老头的确很好说话,也不好奇我们的来意,他告诉我们,刘桃根的坟地就在公路另一边,走过荒地,山脚下有一片坟地,本地人死了都埋在那,看看墓碑就知道哪座是他的。
大嘴把车开到公路边,猴子拿起准备好的大瓷碗,我们下了车。坟地集中在山脚下,东一个西一个地淹埋在荒草中,显得凌乱而荒凉,墓碑都不高,只有小小的一块,远远看去,只能望见一片广袤的荒草。在穿越这块荒地时,我对眼前所见感觉十分熟悉,这应该是我梦中来过的地方,在梦里我曾想穿过这片荒地,去远处有灯光的地方找到猴子和大嘴。现在,我穿过了荒地,来到了梦境中的灯光所在地,可目光所见,只有一座又一座的坟冢和在微风中呜咽的野草。如果在梦里我没有回头,而是一直往灯火处走去,会发生什么事?这没来由的假设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猴子和大嘴在一座新坟旁叫了起来:“喂喂,凡子,快来,找到了。”我缓回神,小跑过去。墓碑上清楚地刻着几个字:先父刘桃根之墓,下面的落款是他一对儿女的名字和入土日期。没错,这就是刘桃根的坟地。
大嘴搓搓手,说:“那么,开始吧。”说着绕到墓碑后,正打算蹲下,我从猴子手里拿过瓷碗,正要跟过去,猴子突然叫道:“等等。”
“怎么了?”我转过身问他。
猴子盯着墓碑冲我们招招手,说:“先别挖土,你们来看,奇怪,这上面的日期是三月多,可我明明记得,我们遇见他们的那天,已经是四月多了啊。”
“对啊。”我挠挠脑袋,说:“会不会找错了?”
大嘴吓了一跳,说:“不是吧,我靠,幸亏还没动手挖,不然挖错了天晓得会又惹上什么麻烦。”说完大嘴赶紧双手合十,对墓碑拜了拜,嘴里念叨着莫怪莫怪。
我说:“再找吧。”大嘴撅着屁股正要去找,猴子又叫了起了:“等等等等,好像是我弄错了。”
我凑过去看了眼墓碑上的日期,说:“你没弄错,是日期不对。”
猴子说:“不是,我们算的是阳历,可是农村人一般喜欢用阴历,如果按阴历来算,这上面的日期就没错。”
我恍然大悟,说:“对对,就是阴历嘛。”
大嘴还有点不放心,侧着身子问我们:“真的?没错?”
我说:“放心,肯定没错。”
大嘴放心了,转过身骂猴子:“操,你吓着我了知道不?”
猴子说:“谨慎点好,谨慎点好。”我点头说对。
大嘴在坟包上抓了几把土,把瓷碗装满,压压实,往猴子手中一放,拍拍手说:“搞定,收工!”
回到镇上,临近午夜,我们三个开着破车来到殡仪馆,大嘴把车停在了外边。下了车,我们站在大门口,望着黑乎乎的院子,三个人推搡了会,谁也不愿意先进去,Z后三个人举着电筒并排前进。大嘴把办公室门打开,把灯拉亮,这样多少有点光线,让人不那么瘆得慌。
走到面包车车尾,猴子端着瓷碗,打了个哆嗦,说:“这里凉飕飕的,我操。”大嘴拿着电筒照了照后车厢,问我:“现在几点了?”我看看表,说:“十一点差一刻,再等会。”
“那先抽支烟吧。”大嘴说着,从口袋里摸出烟,一人点起一支,三只烟头在殡仪馆的黑夜中忽明忽灭,看上去格外诡异。
猴子看着后车厢,战战兢兢地问:“你们说,他现在在不在里面啊?”他不问还好,这一问把我和大嘴的恐惧全都勾了出来,这半夜三更的,在阴气森森的殡仪馆,车子里还蹲着个怨鬼,想想就叫人毛骨悚然。
大嘴用力挠了挠头皮,说:“应该在里面。”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应该在里面,但大嘴这一说,无疑又让我们的恐惧雪上加霜。我想到停尸间那里还放着一具无名死尸,忍不住小道那边看去,黑漆漆的,视线的丧失让我风声鹤唳,后山上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怪叫,吓得我赶紧朝身边的猴子靠去,猴子瞪大眼睛,紧张地说:“什么叫?”
大嘴向后山看了眼,说:“没事,是猫头鹰。”
这时我又看了看表,还差两分钟十一点,我对大嘴说:“时间快到了,准备吧。”大嘴看上去比我还紧张,他搓了搓手,把手掌交错狠狠地握了一下,算是给自己壮胆。看着他的手慢慢得伸向后车盖,我感觉自己的腿绷得非常紧,若此时从后车厢突然跳出个东西,我觉得自己可以从这里一下弹到大门外。
车盖打开,我们拿着手电在车厢里乱照了一通,没发现什么异常。我拿起准备好的黄香,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燃,也许太紧张,又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平时一打就着的火机在这时居然怎么打都打不着,我用力甩了几下,再打,火花终于冒了出来,我哆嗦着点燃黄香,战战兢兢插在猴子端着的瓷碗里。猴子把瓷碗端给大嘴,大嘴的大嘴张得老大,指着自己轻声惊呼:“我去放啊?!”猴子发出比他还轻的声音,说:“废话,不是你还有谁!”大嘴无奈,接过瓷碗,对我们说:“你们别跑啊,就在我后面啊。”猴子一个劲的点头,说:“放心吧,我在你左右。”大嘴猛地一颤,轻声骂道:“妈的,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我向大嘴甩甩手,示意他快点。大嘴深吸了口气,却不想被黄香的烟雾呛到,想咳又不敢大声咳,憋得呼噜呼噜的,差点背过气去。
“快点啊,时间快过了。”我催着大嘴。大嘴转过身,慢慢地挪到车厢前,把插着黄香的瓷碗缓缓往车厢里放去,瓷碗在他手中抖得太厉害,我看得心惊肉跳,真担心黄香会被抖下或者连碗一起摔在地上,当大嘴把瓷碗轻轻地放下后,我才稍稍松了口气。等大嘴把车盖盖上,我才发现我的右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和猴子的左手紧紧得握在一起,滑腻腻的里头全都是汗。
大嘴退后了几步,猛地抱住我和猴子,打着寒颤说:“哎呀妈啊,紧张死我了。”我和猴子的魂差点没被他吓飞,我推开他,骂道:“操,一惊一乍的,真他妈重。”
事情办完,我们三个赶紧跳上车,回城区去。在关车门的那一刹那,我看见通向停尸房的小道上有个白影飞快闪过。因为走得匆忙,大嘴连办公室的灯和门都忘了关,让第二天Z早到殡仪馆的副所长老猪吓了一跳,开始以为来了贼,看看办公室里的东西一样没少,又以为来了鬼。
第二天我因为单位有事,没时间去殡仪馆,上午正在忙着,办公室的电话铃突然响起,同事小徐接起电话,叫我:“非凡,找你的。”我想一定是大嘴打来的,忐忑不安地拿起听筒,说:“喂。”
大嘴激动而高昂的声音让我彻底放松,他在电话里说:“搞定啦,操,那香烧得干干净净,哎呀!”
我也很激动,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猴子知道了不?”
大嘴答道:“他就在旁边,怎么样,现在能出来不,去把事情彻底搞定。”
我说:“现在不行,中午吧,吃完饭就出发。”
“那好,中午见!”
吃中饭时,我们就该开哪辆车出发展开了激烈的讨论。猴子的意见是:既然那刘桃根愿意归根,那就表示没什么问题了,所以,开新车去。而我和大嘴的意见是:现在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为以防万一,还是开破车去。
二比一,猴子不服气,还要争执,被我和大嘴揍了一顿,才服气同意开破车去。
按照王师傅的指示,大嘴没有拔掉燃尽的黄香,直接在瓷碗上盖了一块黑布,放在车后的停尸位上。
在路上,想着困扰了这么久的问题终于即将解决,我们激动万分,猴子高兴地拍拍大嘴,说:“大嘴,放点音乐来听撒。”
大嘴回首微笑:“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这破车的音响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窟窿供人遐想,仿佛里面还依稀回荡着哥啊妹啊的山歌,让人春心荡漾。
车开到半途,我突然有了尿意,叫大嘴停车,跑到路边的陡坡下去放水,猴子和大嘴也紧随其后,三个人在公路下并成一排正稀里哗啦地痛快着,一声轰天巨响突然从我们头顶正前方传来,漫天的碎玻璃渣像雨点般洒落,夹着几块大小不一的机动车残片砸了下来,其中一块反光镜险些砸到大嘴。
大嘴刷地一下提起裤子,往公路上跑:“操,什么车撞上我们车了!”我和猴子赶紧跟上,跑到公路上一看,三个人都呆住了。
真是惨不忍睹!一辆摩托车不知怎的居然迎头撞上了我们停在路边的车,我们那破车的挡风玻璃被撞得粉碎,车头凹进去了一大片,那摩托车更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基本散了架,乱七八糟的零件散落一地。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惨状,一时间手足无措。
“哎,骑摩托的人呢?”猴子左顾右盼,这时我们才发现,那肇事的摩托车司机居然不见了踪影,找了好一阵才发现,他居然被抛到了马路对面的斜坡下面,因为没带头盔,他的脑袋几乎被撞成一滩碎泥,面目无从辨认。
这时几辆过路车见到这里发生了车祸,纷纷停下来看热闹,有热心的司机拿出手机来打电话求救。很快交警赶到,向我们询问了下当时的情况。清理完现场,一位瘦瘦高高的交警指着我们的破车问大嘴:“还能开吗,跟着开回大队行不行?”大嘴说我看看,拉开车门才探进半个身子,突然大叫起来:“这里面还有一个!”大家赶紧跑过去一瞧,车内阻隔前后车厢的挡板被撞倒,一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趴在后车厢内,看上去已无生命迹象。原来那摩托车司机还带了一个人,司机被抛了出去,而坐在后头的那个女人居然飞进了我们车内,也真是奇事一件。
“糟糕,那碗土!”大嘴忽然想起放在后车厢的瓷碗,等交警把那女人从车里拖出,我们才发现那瓷碗已经被压碎,泥土散落得到处都是,那支插在土中香杆却不见踪影。
大嘴傻了,呆呆地看着狼籍一片的车厢,嘴里不停地念叨:“完了完了……”
交警以为大嘴心疼这辆破车,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这车也该报废了。”
“怎么是她!”猴子一声惊叫把我们的视线带到了那女人身上,当我和大嘴看清那女人的五官时,也忍不住惊呼起来:“是她!”
没错,就是她!这女人竟然就是我们昨天在刘桃根家见过的,他那和人私奔的妻子!。我傻了,大嘴傻了,猴子更是傻了,我们三人被眼前的景象惊骇得一塌糊涂。这是天大的巧合吗?昨天才见过的一个大活人,今天居然就死在了我们的车上,而在她被拖出车厢前,在她身下压着的,就是她丈夫坟头上的那碗土,那根原本插在土里的竹制香杆,如今正深深地插入了她的心口,只露出极短的一截,浸染在仍在微微渗出的血沫中。更令人惊异的是,在如此强烈的撞击下,她的面部居然没有受到丝毫创伤,她额头上有一道伤口,那是昨天在她婆家留下的。
呆若木鸡的大嘴喃喃道:“这绝对不是碰巧。”
旁边的交警奇怪于我们的表现,不解地问:“你们认识她?”
我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不认识,但见过。”
做完笔录,从交警队出来,大嘴看着我和猴子,问:“你们说,我们还要把那些土放回去吗?”
我摇摇头,叹息道:“我想没必要了,他已经做了他想做的事。”猴子点点头,表示同意。
大嘴按张阿八的电话指示,就地了处理了那辆破车,我们在当地住了一晚上,在第二天下午,坐班车回到了镇上。
才到小镇,我们就马不停蹄地赶去殡仪馆。虽然从表面看,问题应该彻底解决了,但我们毕竟差Z后一个步骤没有完成,若不亲自试验下,我们那颗空悬许久的心,还是七上又八下。
来到殡仪馆,张阿八已恭候良久,一见大嘴,就劈头质问:“我说小武,你说你办得都是些什么事,啊?这新车的问题还没解决,那旧车你又给我搞报销了,你说说,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张阿八气得脸红脖子粗,两撮不安分的头发在头顶两端昂然耸立,让我一下就联想到了美国影片——愤怒的公牛。
大嘴摆着手说你别急,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现在就证明给你看。大嘴边说边摸着钥匙往停尸房走,公牛气哄哄地跟在后面,喘着粗气说:“我看你怎么证明。”
大嘴打开停尸房,拉开冰柜,招呼上闻讯而来的王师傅,两个人合力抬出那具已存放半年的无名死尸,我和猴子见状赶紧把车后盖打开。当大嘴和王师傅抬着尸体一步一步地迈向车厢时,我紧张得手心冒汗,一旁的猴子则干脆咬住了自己的食指。
“呜!哟!”尸体被成功抬进了后车厢,我和猴子顿时欢呼起来,在空中对击了几下手掌,像读书时进球后庆祝。大嘴更是得意,挥舞着双手在原地转了一圈,仿佛他不是把尸体抬进了车厢,而是把足球灌进了对方大门。
欢呼完的大嘴走到公牛面前,示威般地翘起大拇指,问:“怎么样?!”
公牛已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瞪大着牛眼,问大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好了,你是怎么做的?”
大嘴故作神秘状,勾勾指头把公牛的脑袋引到嘴边,轻轻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呀,你这个大嘴!”公牛急得小武都不喊了,大嘴懒得理他,和王师傅把尸体搬回冰柜,然后招呼着我们去办公室喝茶。
张阿八疑惑不解,从公牛变成了呆驴,绕着车子转了几圈,这摸摸,那瞧瞧,没瞅出什么名堂,便傻愣愣地对着车屁股发呆。
因业务需要,大嘴斥血本买了部手机,那时手机在我们镇还算奢侈品,大嘴揣着手机,常在我和猴子面前显摆。我们看他不管,说他这破手机是夺命催魂机,响十次有九次是因为死了人,剩下一次,则是别人打错。大嘴不以为忤,乐颠颠地嘲笑我们是酸葡萄心理。
这天晚上大嘴在我房间玩,走后把手机落在我床上,我拿起手机,捣腾了一阵,觉得没意思,丢在了桌上。明天大嘴发现手机没了,自然会来找。洗漱完,我正打算睡觉,手机铃声响了,我看也没看,拿起手机就接了。
“喂?”
手机那头一片寂静。
“喂?”
还是没有声音。
见鬼了?我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屏幕显示通话中,我又放回耳边:“喂!”
那边终于有了动静,是个女人,“快来接我!”她冷冰冰地说完这四个字,就立刻挂掉了电话。
“什么?喂!喂!”我放下手机,一头雾水,愣了会,我去看通话记录,找来找去,却怎样也找不到那个电话号码了。听声音,那女人很年轻,难道是大嘴有了女朋友?想想又不对,这大嘴有了女朋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三个从小一块长大,大嘴哪年哪月哪天给哪位姑娘写了封什么样的情书我们都一清二楚,怎么这突然蹦出个女朋友我们会毫不知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11点多了,这个时间叫大嘴去接她,还那么言简意赅冷若冰霜,除了女朋友,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可以对大嘴这样说话。想了半天实在想不明白,索性拉倒,明天问问大嘴应该就知道了。
第二天大早,我被手机铃吵醒,拿过来一听,是大嘴,“喂,凡子,我手机丢你那了啊?”
“嗯。”
“哎,吓我一跳,今天早上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没了,还以为掉了,在你那就好,我今天有业务,走不开,你有时间来我单位一趟哇。”
“行。”
起床后,我提着早饭去单位转了一圈,把几个包子吃完后就晃了出来。来到殡仪馆,发现里面热闹非凡——两个女人在院子里大打出手。女人打架我不是没见过,可打得这么具有献身精神的,我还是头回看见。我奇怪,这殡仪馆怎么成了角斗场?看场面,她们间的生死搏击已经有几个回合了,但双方的战斗意志依然顽强,体力仍然充沛,任凭身旁的人怎么劝拉,总能见缝插针地给予对方凶狠的一击。
“哎,凡子!”我正看得出神,大嘴招呼着走了过来。
“这怎么回事?”我问大嘴。
大嘴递给我一支烟,说:“哎,今天来个老太婆,这两个女的,是她女儿,在为分遗产吵。”
“那她们家老头呢?”
“早死了,喔唷,那脚够狠。”大嘴还看得蛮带劲。
“哦,那怎么搞?你们也不去劝劝?”我觉得我看热闹是正常的,大嘴也看得这么津津有味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劝鸟,你没看到,她们老公都拉不住,我们跑去凑什么热闹,等她们打够了,自然会自己停下来,要是打死了,更方便,兄弟的车正候着呢。”
这小子嘴够毒的,不过话说回来,那两个女人在亲生母亲的灵堂上,为遗产大打出手,弄得个鸡飞狗跳,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嘴损她们两句,也不过分。
“喏,你的手机。”我掏出手机,把它递给大嘴,大嘴接过,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哦,对了。”我想起昨晚上那个奇怪的电话,正要告诉大嘴,那边的老猪就喊上大嘴了,大嘴边答应老猪边和我说:“啊,什么?等等,我过去会。”说着就跑了。我等了会,不见他过来,眼前又一片乱七八糟,索性走了。
到了晚上,我和猴子正打着桌球,大嘴兴冲冲地跑来了,才靠近我们就神秘兮兮:“又他妈出怪事了。”
我和猴子吓了一跳,问:“不会又抬不上车吧?”
大嘴摆摆手,说:“不是。”
“哦。”我和猴子放了心,继续打球。
大嘴又说:“这事也够邪乎,你们想不想知道?”这小子还想卖关子,我和猴子不理他,自顾自地打球。
“哎,你们就不好奇啊?”大嘴憋不住了,我暗笑。
猴子瞟了他一眼,说:“你们那破地方出的怪事又不是一件两件,我们都见怪不怪了,你爱讲不讲。”
大嘴讨了个没趣,嘴上还硬:“操,那我还不讲了,憋死你们!”憋死谁还不一定,我和猴子在心里笑翻了。
其实这事我们在晚饭时就听说了。在我离开殡仪馆时,那两个女人激战正酣,大家怎么劝也不成,眼看着事情越来越难收场,只听一声巨响,晴空之下,一个炸雷猛地劈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劈在那两个女人身上,两人当时就被劈翻在地,昏死过去。奇怪的是,一旁劝架的人,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甚至连电麻的感觉都没有。就在大伙手忙脚乱的时候,她们居然自己醒转了过来,一醒来就哇哇大哭,边哭边叫:“哎哟,妈呀,妈,你别打我了,痛啊……”开始大家以为这两人被雷劈傻了,赶紧把她俩送去医院,检查的结果让大家都吃了一惊:这旱雷劈头一下,可两人居然毫发无伤,只是受了点惊吓。
那两个女人清醒后,告诉家人,在被雷劈晕后,看见她们的母亲手里拿着根竹条过来,照着两人劈头盖脸地打,一点都不手软。
后来有人说,这是那死去的妈在教训这两个不孝女,也幸亏这老太还是爱女的,仅仅是教训一下,若换个心狠的,她俩这样没规矩地闹,就算不把她俩劈死,也得把她们弄得住上十天半个月的院。
也就这么个事,大嘴还弄得神叨叨的,我和猴子也不点破,把他晾在一边,大嘴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说:“算了算了,我也不吊你们胃口了,告诉你们吧,凡子,在你走以后,突然……”
“突然一个晴空霹雳,然后那俩女的就被劈晕了,又然后……”我噼里啪啦地把当时的情况说完,大嘴傻了眼,说:“原来你没走啊?”
我忍住笑,点点头说:“嗯,没走。”
大嘴纳闷:“咦,那我后来怎么找不着你?”
我一本正经地说:“黄师傅秘传了我个障眼法,我昨天才琢磨透,所以当时就试了下。”
大嘴无比纳闷:“操,真的假的?”
我和猴子再也忍不住了,把球杆一扔,爆笑起来,“哈哈,大嘴,你真他妈蠢到家了。”猴子指着大嘴,几乎要笑岔气。大嘴气急败坏,冲过来要揍我们,无奈双拳难敌四脚,反被我和猴子一顿暴揍。三个人正嘻嘻哈哈地打闹,大嘴的手机响了。
“好了好了,输了输了。”见大嘴求饶,我和猴子放开他,大嘴气喘吁吁地掏出手机,看看屏幕,嘀咕道:“怎么没号码显示啊,这谁打的?”
“喂?”大嘴按下了接通键。
“喂,喂,说话啊!”
“啊,你说什么?喂,喂……”大嘴对着手机喂个不停,猴子问:“谁打的啊?”
大嘴拿下电话,边按边说:“不知道,一个女的,莫名其妙的,说什么要我去接她,然后就挂了,额,奇怪,怎么找不到通话记录啊?”
“吓!又是这个电话!”我叫了起来,见大嘴和猴子一脸迷茫,我说把昨晚上接电话的事情和他们说了一遍。
大嘴挠挠后脑,对着一阵捣鼓,说:“这不会又招来什么东西了吧,我才买的手机啊。”说完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我和猴子,我俩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会不会有人耍你啊?”猴子提出猜测。
大嘴两眼一瞪:“谁他妈敢耍我,活腻味了他。”
我随口笑道:“废话,不都是死人才找你么。”此言一出,我立刻发觉说错了话,心里腾出不详的预感,大嘴和猴子也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沉默起来。
突然间气氛有些诡异,一会后,猴子拿起球杆在桌上随意地敲打,说:“哎,我看没什么,我们现在经历的怪事还少么,那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鬼来赶走么,先不说现在不确定这打电话的是人是鬼,就算她是那什么,咱们也不是省油的灯,是不是?”猴子叨完,用胳膊肘顶了顶我。
“没错。”我说:“不就是个电话,想那么多做啥,走,夜宵去,今天我请。”
夜宵时,大嘴对我说:“凡子,要不今天晚上我到你那睡?”
我说:“怎么?”
“兄弟这地方有点发虚。”大嘴指指心口。
“哎,你还在想那电话的事啊,没事。”
“话是这样说,不过谁晓得又撞了什么邪,万一半夜三更又出个什么事,我扛不住啊。”
大嘴的担心有道理,不过一想到这家伙一百七十来斤的肥躯,我就替我和我那可怜的小木床担心,我看看猴子,说:“要不上猴子那去,他床结实。”
猴子一听差点噎到,忙不迭放下筷子,说:“别别别,我的床太小了。”
大嘴怒了,拍桌子敲板凳地说:“我说你们两个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眼看兄弟有难,居然还你推我,我推你的,又不是让你们两肋插刀,就是一起睡个觉嘛,还他妈推三阻四的,太不仗义了!”
“一起睡个觉。”猴子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大嘴这句话,对我笑道:“我怎么觉得这话听着这么别扭。”
我拍拍大嘴,说:“大嘴同志,你不安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不是我们不愿意帮你,而是你的身材实在让我们为难。”
大嘴挠挠头,说:“要不这样,你们俩都去我那睡,我床大,你们俩睡一起。”
“那你呢?”我和猴子问。
“我那还有张放东西的钢丝床,把东西拿掉,我睡那。”
我点起烟,故作考虑状:“这个么,还可以考虑考虑,不过这个夜宵么……”
大嘴自觉极了,一扭脖子:“老板,结账!”
一夜无事。第二天周末,我们睡到中午才爬起来,吃完中饭,百无聊赖,猴子提议去闲逛,被我和大嘴鄙夷了一番,Z后三个人在房间里甩起了美女扑克。美女扑克是我们自创的无聊玩法,我们把镇上相貌姣好的姑娘按漂亮程度和牌的大小依次对应,例如Z漂亮的张晓静是大王,次漂亮的郁雪是小王,再次漂亮的赵婷婷是2,依次类推,不论花色,从大王到3,共计14位美女。打法极简单,越漂亮的牌越大,允许成对成三成四……除大小王可以组合为一对超级美女炸弹外,其他的牌只能自行组合,比如一对赵婷婷,四个李佳敏。
这种玩法由本镇第一风流浪子刘俊警官发明,很快被我们这帮光棍接纳,并流行起来,成为我们在茶余饭后,暖饱思春的Z佳发泄游戏。
今天下午大嘴手气不错,几乎把把张晓静在手,气得猴子几乎想和他搏命,用他的话说就是:郁雪这么清纯可爱,你不去摸?赵婷婷那么活泼开朗,你不去摸?偏偏要来摸我家晓静,你摸一把两把也就算了,还他妈把把都摸,你这不是明摆着要抢兄弟老婆么?真他妈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嘴嚯嚯一乐,说郁雪我摸了啊,赵婷婷我也摸了啊,至于张晓静嘛,我都摸腻了,要不下回我摸着了再送你?
猴子气得要吐血,啪地拍出两张牌:“一对李佳敏!”
“靠,两个吴姗姗!”大嘴毫不示弱。
“他妈的,赵婷婷,压死你!”
“操,这么猛,不要,你出!”
“一个郭薇。”猴子丢出来一张代表郭薇的扑克牌。
“啊,郭薇!”我突然想到件事,叫了起来。
猴子看看我,说:“嗯,我出的是郭薇,怎么了?你和她勾搭上了?”
“胡说八道!”我放下牌,说:“我才想到,听我们单位的人说,郭薇上礼拜出车祸了。”
“不是吧?”大嘴和猴子同时放下手中的牌,感到不可思议。
我说:“是哦,好像是上个礼拜四,郭薇骑她那轻骑带着她表妹,在刘家岭那边,翻到路下面去了。”
“严重不?”
“应该蛮严重,她表妹好像骨折了,郭薇撞到了头,据说蛮危险的。”
“靠,那你不早说,人家在医院里躺着,我们还拿她打了一下午的牌,不太厚道啊。”大嘴怪我说得晚。
我说:“我也刚想到。”
猴子问:“那她脸没事吧,长得漂漂亮亮的,破相了就完蛋咯。”
我翻他一眼,说:“我哪知道,要不你去医院慰问一下?”
猴子说:“我和她又不熟。”我们和郭薇都不熟,只识其人,在路上遇见,连招呼也不会打。她现在出了车祸,躺在医院生死未卜,我们也不好意思再拿别人的名字做消遣。看看天色不早了,大嘴收好牌,对我和猴子说:“走,吃饭去吧,晚上还睡我这。”
“睡这没问题,晚饭你请。”
“靠,乘火打劫啊。”
“那是当然,不劫你劫谁。”
“那,行!算我倒霉,交上你们这帮穷兄弟。”
晚饭后,下起了小雨,我们早早回到房间,坐在床头抽烟聊天。大嘴掏出手机,前后瞧了瞧,问:“你们说,今晚上那女的还会打电话来么?”
猴子歪着嘴,一副老道的模样,说:“我看很有可能。”
“啧。”大嘴看似很心烦,说:“这他妈弄得人心惶惶。”
我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大嘴急道:“快说。”
我说:“我以前听说个事,说有个人,他女儿失踪了,报了警,但怎么找也找不到,后来这人晚上梦见了女儿,女儿告诉他,说自己正在某口枯井里,好冷好怕,叫父亲快来救她,开始这人还以为是自己思女心切,所以夜有所梦,但接下来几天,他夜夜都做了同样的梦,这下他急了,叫了几个人找到梦里女儿告诉他的那口枯井……”讲到这,我喝了口水。
“后来呢?”猴子急不可耐。
“后来,后来还真在这口枯井里发现了他那被人分尸的女儿,被切割的残肢装在一个套了两层的黑色塑料袋中,拉上的时候,都已经发烂腐臭了。”
“哎呀。”猴子觉得恶心。
大嘴指指丢在一旁的手机,说:“你的意思是,我接的这个电话,也可能是……”
我不置可否,说:“我也只是突然想到,猜测而已。”
猴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我觉得你这个猜想比较靠谱,你说这半夜三更打电话,还阴阳怪气的,你要说是个男的吧,我还会想可能是谁在和大嘴开玩笑,可居然还是个女的,这个就说不好了。”
大嘴说:“是男的也古怪,这个电话,连来电显示都没,接完后也找不到通话记录,谁开玩笑能开得这么有水平?”
猴子说:“你们俩都听过这个女人的声音,你们听声音听出什么名堂了没?”
我和大嘴互相看了看,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听上去好像不太高兴,冷冰冰的。”
猴子一拍大腿,说:“完咧,估计又是个冤死鬼!”
大嘴被吓住了,小声说:“操,不会吧?”
我说:“哎,你听猴子瞎掰什么,他懂个屁,只是个猜测,你说我们这地方这么小,出个分尸杀人案谁会不知道?”
大嘴说:“那不一定,你刚才不还说在发现尸体前只是失踪了么?”
我想想也对,说:“要不这样,找刘俊问问,看看他们Z近有没接到人口失踪的案子。”
“不晓得这家伙在家不,搞不好又去采花了。”大嘴边叨叨边拨通了刘俊家的电话。运气不错,因为下雨,刘俊这小子今晚没出去觅食,可叫我们失望的是,刘俊说这段时间没有人来报案要找人。
大嘴拿着电话,神思恍惚,说:“这下怎么办?”
我说:“不想那么多了,管她是什么,现在几点?”
大嘴看看手机,说:“十点五十。”
前两次电话,都是在午夜11点多打来的,现在快11点了,那么……我和猴子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了大嘴的右手,大嘴低头看看手中的手机,触电似地把手机丢到床尾。没人想说话了,房间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雨还在下,越来越大,疾风密雨,拍打在窗外的遮雨棚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我感到一丝紧张,看看他俩,比我好不了不少,尤其是大嘴,表情复杂,揣揣不安。
嘟啦嘟滴……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让我们同时浑身一颤,大嘴看了我和猴子一眼,站起来,慢慢走向床尾。我屏住了呼吸,铃声在此时听起来格外刺耳,看着大嘴的手缓缓伸向手机,我感觉心跳越来越快。
手机背面向上,大嘴没有拿到耳边接听,而是飞快地把手机翻转过来,按下了免提键。
“喂,王启才吧?”嘘,我和猴子松了口气,大嘴抓起手机,对着手机嚷了声:“王你妈!”之后飞快地挂断,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好一会,猴子才说:“我们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度?”
“嗯。”我点起烟,对他俩说:“抽支烟睡吧。”
大嘴拿起手机,关掉,想了会,又重新打开,轻轻地放在桌上。一晚上我们都没睡好,心照不宣,在等那神秘女人的电话,可一夜过去,手机毫无动静,第二天起来,三个人哈欠连天,挂着黑眼圈无精打采。猴子笑言:“像做了一整夜的神枪手。”真他妈下流兼胡扯,要论神枪手,非刘俊莫属啊,可怜我们几个,二十啷当岁,还是青涩花骨朵咧。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那神秘的女人都没打电话来,大嘴稍稍安心,我和猴子也就各回各窝了。又过了一段时间,那电话再没打来,渐渐的,我们也就把这事给淡忘了。
这天下午,我正在单位和同事扯皮,同事阿毛从门外走来,笑嘻嘻地对我说:“凡子,外面有美女找。”
美女?!我有些惊讶,从小到大,除了在读书时被我那教英文的美女班主任隔三差五地往办公室里招呼,还真没被其他美女找过,哦,不对,有一次,那是高中时,做完课间操我独自回教室,有个低年级的小美女在半道拦住我,塞给我一张叠成心形的粉红色信纸,一看就知道是情书,我激动死了,想我老李到底是块金子,即便平时做人低调,却仍然遮不住万丈光芒,我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哆嗦着接过情书,故作腼腆地说:“给我的啊?这怎么好意思哩。”小美女送我个白眼,说:“这是我们班的某某给你们班的某某的,麻烦你转交一下。”说完她就走了,留给我一个骄傲而又冷漠的背影,击碎了我那颗自作多情的心。我羞愤难当,差点用这封情书擦了屁股。
我将信将疑,走出办公室,左瞧瞧,右瞅瞅,没人啊,阿毛那小子耍我,我正要回办公室找他算账,有人从背后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扭头一看,高兴地大叫:“哈,许艳,是你啊!”
许艳是我高中同学,高一高二时我和她并不熟,直到高三调整座位后和她坐到了一起,才熟稔起来。后来上大学又在同一个城市,关系更近一步,好得跟哥们似的(用她的话说是姐们),毕业后她去了深圳,我回了老家,盘指算算,有大半年没联系了。
许艳算不上美女,但气质尚佳,穿得挺淑女,可一见到我就原形毕露,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李呀,好久不见,还是那么风流倜傥嘛!”
我说哪里哪里,风流不敢当,倜傥还可以。她笑,还呸,说我还是这么厚皮脸。玩笑了几句,我问她:“你怎么回来了,是吃不惯深圳的海鲜,跑回来吃家乡的山货吧?”
“去你的。”她笑着打了我一下,说:“我休年假咧,回来过几天。”
我说:“那行,晚上我请你吃饭,给你接风洗尘,够意思吧。”
“太够意思了,不过用不着你请,晚上我请,上我家吃。”
“额,就我一个?”我指指自己的鼻子。
“不,还有美女。”
“不会这美女就是你自己吧?”
“怎么?我不算美女啊?”
“嗯!”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然后就吃了她一记黑虎掏心。
傍晚猴子听说我佳人有约,还不止一个佳人,叫嚷着也要去,我说人家又不认识你,你去做啥?猴子说人家买猪肉还搭两块碎骨头不是,顺带了呗。我说现在不行啦,肉价渐涨,骨头搭不起了。说完我就走了,留下猴子这根烂骨头郁闷不已。
一进徐艳家,我就呆住了,连徐艳妈在内,一共6个女的,徐艳爸出差了,不在家,好嘛,就我一个男的,早知道就把猴子这块烂骨头给捎来了。徐艳妈招呼我随便坐,去厨房忙了,按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来算,此时我身边聚集了两千五百只鸭子,我置身鸭棚,半句话也插不上,耳旁只闻鸭子们的阵阵嬉笑。
“怎么样,美女多吧?”许艳见我有些不自在,走过来和我开玩笑。
我点点头,说:“多,就是太多了点,哥们有点消受不起。”
“去你的!”她笑着拍了我一下,给我介绍起其他几位女孩来:“这两位老同学,你认识,这位是我妹,郭薇,这位是郭薇朋友……”
郭薇?我拉过许艳,小声问:“郭薇是你妹?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许艳笑:“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她是我表舅的女儿。”
我说哦,看了眼郭薇,她带着顶帽子,头发像被剃光了,现在只长出短短的一层,面部左侧仍可见淡淡的划痕,右手腕上,还贴着一块白色的膏药。虽然头发被剃,伤痕未消,郭薇的容貌却没因此受到什么影响,还算美女一个,我在心里说,猴子的担心多余了。
我转回头,悄悄问许艳:“她那个,好了?”
“什么?什么好了没?你说郭薇?”许艳一下没反应过来,大声问我,我怕郭薇听到,赶紧示意她小声,可是晚了,五百只鸭子的嚷嚷,除非是聋子,否则怎么听不见。
郭薇冲我笑笑,很有礼貌地说:“我已经好了,谢谢你的关心。”我面红耳燥,赶紧说:“不客气,不客气,这……”这字才出口,我赶紧把后面的是我应该做的吞了回去,好险。小学的思想品德我总是不及格,看来是老师误会了我。
许艳指指郭薇,又指指我,问:“你们俩认识?”
“哦,不不。”我和郭薇同时否认。我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有些三八,倒是郭薇落落大方,笑着对我说:“虽然不认识,但我知道你。”
我也笑,说:“看来我不必自暴自弃,我还是会被美女关注的。”
二千五百只鸭子放声大笑,许艳边笑边骂我:“你怎么还是这副臭德性!”
玩笑一开,气氛活跃了,我的拘谨也随之消散,开始放松,和她们聊起天来。聊着聊着,郭薇讲起了她的车祸经历,当讲到她在医院昏迷不醒时,她说自己有过一段古怪的,似梦非梦的经历。
郭薇说,出车祸后,她一下就失去了意识,等醒来,发现自己正孤零零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可此时她的朋友说,在郭薇昏迷期间,家人和朋友24小时日夜陪护,几乎寸步不离。)她坐起身,检查自己,没有发现任何伤痕和不适,她环顾四周,感觉这是间单人病房(其实当时她是在重症监护室),她没有看到医生和护士,也找不到家人,她下了床,走出病房,走廊里空荡荡的。
“有人吗?”她试探着,小声地叫了一声。没有人答应她,她依稀听到自己的回音。她感到有些恐惧,即便此时日光正好,她掖紧外套,小心翼翼地朝楼梯口走去,在经过其他病房时,她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看,一间,又一间,里面白花花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她走下楼梯,来到一楼,发现这里同样冷清。人呢?大白天的,为什么一个人都会没有。她害怕了,她想回家,她跑出诡异的住院楼,穿过空无一人的院子,来到大门前,在她将要跨过铁门走出医院的时候,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对她说:“你不要出去,你还不能出去。”她转回头,看见一个穿黑衣的老头正站在自己面前, 她问老头:“为什么我不能出去?”老头回答她:“你还没到时候。”她听不懂,又问:“什么意思?什么是我还没到时候?”老头没有说话,对她摇头,缓慢而沉重。
这时门外开来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门外,车窗放下,一个男人探出头来对她说:“你来了,上车吧,带你回家。”她并不是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可此时她对他的感觉却是莫名的信任,她高兴地说了声好,正要跨出铁门,那老头突然从身后捉住了她的手腕,说:“你不能走。”
“为什么我不能走?”
老头又不说话了,又对她摇起了头,她急了,她挣扎着想要甩开老头,却怎么也挣不开,挣扎中,她听见那男人说:“那我下次再来接你吧。”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启动开走,她大叫起来:“别走别走,快带我走,别走,快来接我!”(她说到这我怔住了,“快来接我”这四个字我猛然想到那个神秘女人的电话,只是语气不同,还有大嘴所开的那辆金杯车,不就是一辆白色的面包吗?难道她说的车上的那个男人是大嘴?我突然有点明白了,可又不明白,我忍住疑问,没有打断她。)等车开远,老头这才放开了她,她愤怒了,她正想质问老头,他却突然在她眼皮下蒸发了,鬼魅般的,无声无息的,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她惊恐万分,毫不犹豫地跳出医院大门,奔跑起来。奔跑中,她不时回头看身后,她害怕那鬼似的黑衣老头正对她穷追不舍。幸好没有。她跑累了,停下来喘气,她发现自己竟跑离了熟悉的小镇,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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