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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刚吃完饭,有人看我就接着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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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到北京,是早晨七点半,我没有休息,直奔公司。

我们的工作是每人各管一摊的,你有事情,你的工作是没人帮你做的,所以我得加班恶补落下的活儿,头儿看到我回来,单独找我谈了谈,无非就是问问我哥的病情,慰问几句,然后让我放宽心,安心工作,我自然是满口答应着。

到了晚上,累得浑身筋疲力尽,回到家里,洗个热水澡,就想好好睡一觉,但躺到床上,睡不着,虽然很累,但就是睡不着,脑袋里一幕一幕都是哥哥,好多事反反复复地想,想不出结论,也想不到出口,好累好累。

雁雁躺在我旁边,她看着我,胳膊笼着我,时不时亲吻下我的面颊,她知道我很烦,也知道我为什么而烦,所以也不多问,就那么静静地陪着我。

回到北京一星期,工作刚刚步入正轨,在一个工作日的上午,姐姐突然来电话了。

这几天,我和家里一直保持联系,一般都是晚上我把电话打过去,和姐姐多聊一会儿,询问大哥的情况,姐姐会把大哥身体一天以来的具体状况复述一遍,同时也会说说别的一些相关的事情。

姐姐知道我白天忙,一般白天不会打电话来,现在既然打来,肯定是出事了。

我接后,是姐姐带着哭腔的声音:“你……快来吧,嫂子非要带着大哥出院。”

我一惊,虽然知道这个毒妇不会消停着,但没想到这么几天她又闹妖蛾子,我问:“为什么要出院?”

“就说没钱治了,说大夫说这病只能回家养,回家醒就醒了,不醒就算了。”

“放她娘的屁!大哥现在的情况回家不就等于等死吗?”我破口大骂道。

“说的就是这回事,她没安好心,大哥回家就是等死,本来医院帐上还有些钱,是我后来补交的,但她不知听了谁的话,说这钱到时都是她的债务,所以非要带着大哥出院。”

“你别急,记住千万不要让大哥出院,先把那个**稳住,我马上过来!”

“好的,我等着你。”

看了眼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到楼下售票点订了张火车票,是下午三点钟的,买到票后我马上去和部门经理请假,经理很无奈也很为难地说:“小谢啊,你这事可很麻烦啊,虽然我体谅你的难处,但你这一再耽误也不是回事啊,咱们不是国家单位,工作轻闲,耽误些天没事,咱们这种公司,一人离岗马上就有人盯着这位置呢,你这总是请假一走就是十几天,我和上面还有下面都不好交待啊!”

“头儿,我理解你,但我这实在没有办法,我大哥现在生命刚刚脱离危险,但家里又出点别的事,他爱人非让他出院,现在出院我哥就等于等死!我不能见死不救啊!放心,我到那边处理完就马上赶回来。”

“好吧好吧,你先去吧,等你回来再说吧。”经理无奈地挥挥手。

我致谢后马上回到办公室,把工作整理一下,就离开公司,直奔家里,在公交车上,我给雁雁打了个电话,简要说了下情况,然后告诉她我还得带钱走,雁雁一边骂着嫂子无情一边说救人要紧,并且说她马上赶回来,送我去车站,我说算了,时间紧急,我到家拿上生活必用品马上奔车站,劝她不必赶回来了,雁雁叹了口气,答应着,教我路上注意安全。

第二天清晨五点到N市,下了火车,我打了个车直奔医院。

到了哥哥所在的那间特护病房,姐姐和嫂子她们已经起床,在洗漱,我哥的孩子也在,他叫星星。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阴沉,看得出来,姐姐和嫂子争吵过了,互相都不说话。

我呆了一会儿,嫂子开口了,她冷冷地说:“正好小晨也来了,我正要给你哥办出院呢。”

我问她:“为什么出院?”

嫂子扬着脖子,说:“我托人找了这个医院一个Z权威的专家,让他看了你哥的病情,他说这病愈后很难说,就算恢复好了也可能落下重残,有的一两个月就能醒,有的一年半载也不见得醒,在医院耗着得拿钱堆,你哥没有医保,现在肇事方躲着不见人影,咱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了解,普通百姓家哪有那么多钱堆啊?专家说了,有很多病人是回家后慢慢醒的。所以我考虑让你哥出院。”

我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你看我哥现在的情况能出院吗?气管切开没有缝合!鼻祠管还带着!尿管也插着!你让他回家不是让他送死嘛?!”

“你跟我喊什么喊?我有什么办法?给你哥治病得拿钱治,不是拿嘴治!没钱就只能出院!”

我回过头问姐姐:“现在帐上还有多少钱?”

“应该还有一万多,是我后来补交的。”

我转过头来问嫂子:“这不还有钱吗?谁说没钱了?”

她铁青着脸,不看我,冷冷地说:“你们拿钱治也行,不过可说好了,这是你们自愿出的,以后不要让我偿还。”

我也铁青着脸问她:“我们说让你还了吗?”

“现在不说,以后还不说?反正我是没有钱,要想治你哥,你们就想办法,没有办法就回家养!”

我一听她这话,多日以来憋在胸中的怒火噌噌地往上冒,我冲她喊:“你们过了这么些年就一点积蓄没有?”

她站起来,也冲我喊:“我的积蓄不是都花在你哥身上了吗?”

我指着她的胸口说:“你做人要有良心!我哥住院以来花了多少钱?你出了多少?我们姐弟出了多少?肇事者出了多少?你们单位捐了多少?这都是有帐可查的!你敢说你把全部积蓄都花在我哥身上了?不说存款你们房子就有两套!”

“房子是我自己存钱买的,和你哥没关系,你哥下岗后还靠我养活呢!”

我气极反笑:“你这么大个人民教师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夫妻八年以上财产就是共同财产!先不说我哥在职时不少赚钱,而且下岗时还给了十万买断费,就说他这些年东奔西跑的,闲着了吗?钱少赚了吗?再说就凭你,能让他闲着吗?他吃你的?他要是敢吃你的,你不早和他离婚了吗?你把谁当傻子?!”

这女人被我说中了心脏,开始撒泼:“就算我们有两套房子又怎么样?你哥现在躺在那成了活死人!你侄子以后不上大学了?他不成家娶媳妇了?你算过要花多少钱吗?别看你们现在说得好听,以后谁会管他?又不是我把你哥撞成这样的!谁撞的你们找谁去啊!你们冲我来干嘛?现在就欺负我,以后还用说?”

我指着她的脸:“谁欺负你了?你把话说明白,谁欺负你了?要不是你把事做得太绝,我们谁敢对你说什么?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你要是敢让我哥出院,我跟你没完!”

这泼妇往地上一坐,连哭再闹地开始撒泼打浑:“哎呀,小星星啊,你看看呀,你爸现在还没死呢,你叔叔就这么欺负我!这以后咱们娘俩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咱娘俩的命苦啊!呜呜呜!你可要给你妈做主啊!”

我一看,这他妈的,还人民教师呢,整个一个混在教师队伍里披着人皮的母狼!

十六岁的星星一直在旁边看着,想劝又不敢劝,现在满眼是泪,嘴里想说什么却又开不了口,后来,他眼泪汪汪地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胳膊,哭着说:“叔叔,叔叔……”就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星星拉着我的胳膊,哭着对我说:“叔叔,你别和我妈吵了,你们的钱我们以后一定想办法还,不行就卖房子……”

那个女人还在地上絮絮叨叨:“卖房子?你说得轻巧,卖房子咱们住哪儿?”星星没有理会她,望着我,眼睛里满是泪水。

这个孩子,是我父母一手带大的,尤其是父亲,视他如掌上明珠,在这个家里,我父亲Z疼的人,除了我,就是这个孩子了,哥哥下岗时,父亲还在世,当时,父亲为了哥哥的前途夜夜愁得睡不着觉,我年少无知,觉得父亲想得有些多余,因为我想,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干什么不吃一碗饭呢?后来哥哥找到事做,父亲松了口气,却仍然为哥哥工作不固定而担心,我毕业工作后,父亲曾不只一次对我说:“你哥哥懦弱,嫂子刁钻,你哥这后半生不会省心的,以后有什么难处你可千万要帮一把……”年轻气盛的我满口答应着,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刻来得这么突然,而且场面是这么令人心寒!而我嫂子的无情也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这个时候,护士长进来了,她无奈地劝我们:“大家都消消气吧,谁家遇到这种事都不好受,大家互相体谅一下,别吵了,这样吵已经影响到其他病人,请理解一下医院的规章,别让我们难做啊!”

护士长出去后,星星把他妈扶到了床上坐下,我走到了走廊,走下了步梯,点着一支烟,吸了一口后又掐灭,慢慢整理着Z近这些事的思绪,眼下这场灾难,是我们始料未及同时也是一个普通家庭难以承受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每个人头脑都有点发懵,诚然,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交警大队的责任认定还没有Z后得出结论,肇事者躲而不见,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这些都需要人力物力去跑去斡旋,可我们家就这么几个人,还得全力看护我大哥,唉,难哪……

哥哥没有出院,那女人铁青着脸,留了下来。因为哥哥的病情更趋稳定,发烧和胃出血全止住了,所以为了节省费用,我们换到更普通的一间病房,这样费用降下来不少,一天平均在两千左右。

把一切安排妥当,我让姐姐留下照应哥哥,我回了家乡,和舅舅跑了趟交警队。

交警大队说因为出事地点在国道,所以我哥要负一定责任,如果那条道路是普通道路,肇事都就负全责,我不知他依据的哪条规定,因为我家乡是县城,国道也并不很宽,两边是居民楼还有单位办公楼,时常有行人从中穿行,包括一些小孩子,我不知道,这样出了事难道受害人都要负责任?如果他不设人行横道,那么他们是不是应该提醒行人不许穿越?两边不应该加设护栏吗?

和那帮工作人员理论了半天,这种机构人员的嘴脸可想而知,后来就不耐烦了,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让我们等结论。

从交警队出来,我和舅舅去了肇事者家里,肇事者是个中年人,没有固定工作,他那辆摩托车都没有执照,平日里靠打小工维持生活,住的是一套平房,看家里情况也非常贫困,他媳妇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家如何困难,那中年人蹲在墙角,一言不发,只会叹气。

我对肇事者夫妻说:“你们难?你们难能有我们难吗?一个七尺汉子被你们撞成那样,躺在医院人事不知,你们连看都不去看?你们做的是人事吗?”

他妻子哆哆嗦嗦地说:“大兄弟,我明白啊我明白,要不是我犯病了,我早就去了,他爸不敢去是怕你们……正在气头上,放不过他啊……”

“你们躲着就能躲过这场劫难了?告诉你们!我大哥好好一个人现在被你们撞成这样,他要是好不起来,你们谁也别想好过!”我气愤至极对他们大喊道。

一边的舅舅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冷静,那女人从床上爬起来,一脸苦相地对我说:“大兄弟,这事我们也不想出啊,你哥现在在医院我知道我们不去看不对,可是他爸没工作靠打小工养活我们娘几个,我没工作还一身的病,要是去不拿钱你们能放过我们吗?唉,我们也没办法啊……”

我铁青着脸对她说:“那你觉得现在我们就能饶过你们?实话告诉你,现在医院的后续费用就接济不上了!你们明天必须得去,而且必须带钱去!我哥现在每天的治疗费是两千多,你们至少要带够半个月的费用!今天你们给我个准信,否则我就不走了!”

那女人走到我跟前,对我说:“大兄弟你先消消气啊,我们这些天一直在想办法呢,你消消气消消气儿……”

我抱着膀站在她家窗前,不理会她。

那女人没辙,回头拉拉她男人:“你在这蹲着解决什么问题啊?快去想办法凑钱啊!”

那男人憨憨地:“我……我上哪想办法去呀……”

那女人有点激眼:“那你也不能在家干等着啊,人家都找上门来了,钱拿不上能放过咱们吗?”

那男人重重在打着自己的脑袋:“唉,早知道这样,我自己撞自己就好了,没钱我就不治等死就行了。”

我冲他喊:“你别说这没味的话!要是真撞了你自己,你们全家就是倾家荡产也会想办法治了!这不就是撞的别人,别人的命不值钱是不是?”

那男人:“唉,我没这意思啊……”

“废话就别多说了,快去想办法!反正我哥在医院不能断药,要是断药他生命就有危险!”

那男人站起来,看着他媳妇,他媳妇对他说:“找孩子他二舅他老姑想想办法吧,能凑多少凑多少啊!”

那男人叹着气出门去了。

我心里明白,这家人很不地道,要说居家过日子的人家,都已经这个岁数了,再困难,但手中也得有几万老底,就算没有,走亲访友借也能借到,他们现在就不想出钱,因为他们在等交警队Z后的结论,所以能腾就腾,能磨就磨,对付这样的人家就得连哄带吓,因为后续治疗费不知多少,但总之不会是小数目,他们出点就能减轻点我们的负担。

当天晚上我没有在他们家留宿,放下话了,明天一早我来取钱,要是凑不上钱,我就不客气。他媳妇好话说了一堆,说他们一定尽力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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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家走的路上,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因为我妈不知道我哥被撞得这么重,撞的当天是半夜,我姐没让我妈去看,而后就转院到N市,这些天我妈问起来,我们就说我哥骨折了,要养一段时间。唉,但现在看我哥的伤情,这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瞒我妈是瞒不住的,早晚得告诉她老人家实情,算了,这个回头再说吧,先从肇事方拿到治疗费再说。

回到家,还得在我妈面前装出没什么事的样子,我妈一个劲问我哥的伤情,我就连哄带骗地糊弄过去了。

第二天,我又去肇事者家里催款,他们家男人跑了一天,凑了两万多块钱,我带着这笔钱赶紧赶往N市,把大哥的后续治疗费补上,看他情况还算稳定,这时陪护的除了我们家这几个以外又多了几个表哥表姐,我安排了一下,和姐姐交待几句,就赶回北京,我还得工作啊。

回到北京的住处,我才发现雁雁的妈妈来了。这时早已过我们原来约定的婚期,我想阿姨是不放心所以来北京看看,当然,雁雁已经把我家的情况简要和她说了,见到我以后,阿姨就问:“怎么样?你哥好些了吗?”

我勉强笑笑:“生命是没危险了,但就是没有完全苏醒,现在还在医院里。”

阿姨点点头:“噢,这样啊,那就住院观察着吧,总有一天会醒来的。”

我点头应允。

公司那边,在我们头儿的保护下,我总算保住了职位,这时也临近春节了,公司在准备着春节前后的一些安排。

雁雁悄悄和我说,她妈这次来,一是不放心我们的婚事,再有就是复查身体,因为她前几年乳房长过肿瘤做过切除手术,这几年没有复发,情况一直良好,这次借看望我们的机会就复查一下,在我回来以前,雁雁已经领她妈复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晚上吃过晚饭,我们一起坐在客厅看电视,阿姨就和我聊天,她问:“晨晨啊,你哥没在你们家乡住院是吧?”

“嗯,是的,我们家乡医疗抢救设施不行,当时我们就把他转到我们所属的那座城市市医院住院了。”

“噢,那春节也得在医院过了?”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说:“看看情况,如果我哥不发烧,各项指标都正常,春节前可能会回家乡县医院接着住院,这样离我家近,亲人们照顾起来也方便。”

我哥在住院伊始,因为没有度过危险期,所以一直没有进食,全靠静脉给营养,过了危险期,各项指标稳定后,就逐渐从鼻祠管进食,因为他的饮食要求比较精细,而且一日要多餐,而在医院自己做饭显然不方便,所以我们一直在观察哥哥的情况,如果允许,就先回家乡医院调养一段时间再说。

阿姨点了点头,接着说:“这样也好,那你觉得雁雁是不是有必要今年和你回家过年?”

我有点发怔,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这一阵忙活哥哥的事情,我哪有心思想我们的事呢?

后来我答:“噢,阿姨你看看,她是和我回家好,还是和你回去好?反正怎么着我都没意见。”

阿姨寻思了一下,然后说:“嗯,按说呢,雁雁和你的关系已经定了,这第一个年应该和你回家过,但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想你们全家一时之间会很忙,雁雁初来乍到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她还是先和我回吉林过年,等到初几让她去你家给你母亲拜年,你看好吧?”

我回头看了雁雁一眼,说:“噢,这样也行,就是来回坐车颠簸,她太累了。”

雁雁笑笑,说:“累倒没什么,提前订票就行了,只是春节不和你们一起过你妈别挑我理就行。”

“这倒不会,你也看出我妈是通情达理的人了。”

“嗯,那是啊,我看她老人家都有点太纵容儿媳了,所以把你大嫂惯得……”说到这儿,雁雁自觉有点失口,没有往下说。

阿姨看了她一眼,雁雁就势打茬,说:“妈,小晨刚回来,明天还要上班,挺累的,咱们都早点休息吧。”

阿姨站起来:“好,早点休息,都早点休息吧。”

一夜无事,第二天我和雁雁起早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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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的那些天,我和雁雁工作很忙碌,只有晚上回家才有空亲热,而她妈又在,所以也不好太过夸张。每到晚上,洗完澡,我们回到自己房间,总是又累又兴奋,我搂住她,使劲地亲,她禁不住用手指示意我小点声,我哪顾上那些,这些天的远途奔波,家庭的那些纷争,早已令我身心俱疲,我能坚强地屹立不倒,支撑我的精神支柱,除了对家庭的责任感以及对亲人的挚爱,就是眼前这个让我日夜思念给我力量给我温暖的人间尤物了。

我知道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我也知道,有时候人的毅力可以大到令人惊叹,所以当灾难来临时,我们不能逃避,只能坚强面对,因为生命的天空不可能永远是雷雨天,风雨过后必定会是艳阳高照,我们所需要的就是咬牙坚持、坚持、再坚持……但是,坚持的过程是对人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这时,人的内心就需要有支柱,需要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需要风雨之中与你携手的人,而我的那个人,就是雁雁。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温良率真,都令我有足够信心面对我家族的这场灾难,尽管我个人的力量可能微弱,但只要有她一直在我身边,我就有强大的内心力量,那么我相信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在床上翻云倒雨、无尽缠绵之后,我拉着雁雁下了床,走到阳台前,没有开灯,我拉开厚厚的窗帘,在窗前和雁雁尽情地拥抱着,抚摸着,亲吻着,窗外是万家灯火,我就那样久久地拥抱着雁雁,微微地喘着气,但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抱着她,抱着她……良久,雁雁轻轻地在我怀里呼唤我:“晨……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哥很快会康复的……我们也很快会结婚的……”我把她搂得更紧了,低低地答应着:“我知道……我知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不担心……只要有你在……”

雁雁抬起头,暗夜里,她的面庞不很清晰,但我仍能看清她那美丽的瞳仁以及眼中闪烁的泪花,她喃喃地对我说:“放心吧……我会在你身边……一直在你身边……”

我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心中无限感慨,尽管我竭力控制,但眼中还是有两滴泪滑落,我轻轻试去,不想让我心爱的女人看到落泪的我……

我是如此爱她,而她也是如此懂我,即使在那温柔乡里如火般燃烧和象蛇一样地缠绕,也难挡我内心深深的哀伤……大哥躺在医院依然没有清醒,他这一生将会如何度过?前景将会如何?全是未知数,作为一母同胞的我,我怎么会不担心不心痛不焦虑呢?但我不能时刻表现出来不能把我的烦恼强加给我的爱人,因为我是男人,我爱我的亲人,我也爱我的爱人,我希望他们因我而平安快乐,而不要因我而痛苦焦虑,我宁愿自己默默地承受这些,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

我和雁雁都在除夕的前一天放假,我先送雁雁和她妈上车,因为有阿姨在,我们也不敢太放肆,只能在站台上拉着手,互相对望着,即尔轻轻拥抱,雁雁的眼中有些许离别的忧伤,我安慰她:“没事儿……初四你就来我家了……到时我去N市接你……手机充足电……”

雁雁轻轻是答:“嗯……你也多保重……别太累了……让阿姨也多保重……”

“我知道,你放心吧。”

列车的笛声响起,这时阿姨已经先上了车,我催促雁雁上车,雁雁上车后坐在座位上隔着车窗向我挥着手,列车逐渐远去,渐渐地,她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直到毫无踪影,我才怅然若失地往回走……

我乘坐那天的晚车离开北京,前往N市,再从那里倒车奔赴我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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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从N市回来后,并没有住进县医院,因为嫂子坚持直接回家,姐姐和她吵了一架,但拗不过她,因为她是大哥的法定监护人。

回到她家后,护士按时来给大哥输液,姐姐还有其他亲戚轮班去陪护。

大哥回来后,姐姐一直没敢和妈妈说,她说让我回来跟我妈说,所以回到家里,我歇了歇,就想怎么和我妈说这事儿。

坐在沙发上,没等我说话,我妈先问了:“你哥那伤怎么样了?我要去看看,你姐死活不让,说我爬他家那五楼迷糊,她还不跟我去……”

我看了看妈妈,勉强笑了笑。

片刻后,我说:“妈,我姐知道您有眩晕症,我哥他家那楼梯还窄,不让您自己去是对的。”

妈妈有些嗔怪地说:“话是这么说,可你哥病了一个多月了我不担心嘛?怎么也得让我看看不是?”说完这句,我妈瞪着我,看我的反应。

我避开妈妈的注视,无奈地笑了笑。

良久,我轻轻说:“妈,我和您说点事,您先虽着急。”

“嗯,我不着急,你说吧。”妈妈平静地看着我。

接下来,我就把大哥出事的前后经过给妈妈描述了一番,也把大哥眼下的情况给妈妈介绍了一下,末了,我告诉妈妈:“妈,您别担心,医生说我哥这算恢复的不错了,不管怎么说,从鬼门关把命给捡回来了,剩下的就是慢慢恢复了。”

妈妈看着我,长叹了一口气,流下两行眼泪,我赶紧拿毛巾给她老人家擦试,妈妈边落泪边和我说:“这么长时间了,你哥连个电话都没有,我就知道不好,就算他骨折了,也得用手机给我来个电话啊!”

我揽住妈妈的肩膀,安慰着她老人家:“妈,我哥没事的,现在情况很稳定,你不用太担心了。”

妈妈叹着气,望着前方,说:“你哥呀,是个孝顺的孩子,以前不管打工走到哪,一天必定给我来一个电话,一打就是半个钟头一个钟头,问长问短,为此你嫂子没少骂他,嫌电话费高了,我就劝你哥别打了,你妈身体不还硬实呢嘛?不用他担心,只要他好好的就行了,可谁成想……”

说到这儿,妈妈又哽咽地说不下去了,我轻轻拍着妈妈的背,说:“您看看……我都说了不让您急,您急,我们不更急嘛?您看您身体一直这样,我们也怕你急出病来呀,事情已经出了,我哥命大没什么事,不就阿佗佛么?现在就是咱们慢慢帮他恢复了。”

妈妈点了点头,问我:“你嫂子对你哥照顾得还行吧?”

我点了点头:“还行。”

妈妈迟疑地看着我:“她……那人,我担心呀!不行,我得赶紧去看看。”

我急忙拦住她老人家:“哎,妈,这黑灯瞎火的,再说大冬天的,你急这一会儿干嘛呀?明天,明天我一定陪你去,还不成吗?”妈妈站在那,手足无措地想了想,叹了口气,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找了个车,陪着我妈去了我大哥家。

这是大年初一,外面寒气逼人,家家大红灯笼高挂,路上都是走亲访友拜年的人们,这本来是一家人团团圆圆欢乐的日子,可我们家今年哪顾得上这些啊!

下了车,我扶着我妈一步一步走上我哥他家楼,按了门铃,我姐来开的门——她昨晚在这住的,为了照顾我哥。

屋里很乱,我嫂子从小卧室走出来,冷冷地和我妈打了个招呼:“妈,你来啦?”

“啊,小晨把小永的伤情和我说了,我来看看。”我妈答道,这会儿,星星从大卧室走出来,搀住他奶奶:“奶奶,到这屋来吧,我爸在这呢。”

我妈走到大卧室,一看我哥那样儿,骨瘦如柴,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妈就哭了起来,星星给他奶奶搬了张椅子,我妈坐在床边,拉着我哥的手,不断地叫着儿啊儿啊,边说边掉泪,我在旁边极力地安慰她,帮她擦着泪。

这会功夫,嫂子去了小卧室,那屋门没关,看得出来,她在上网。

我们在我哥家呆到傍晚,我哥这个时候已经有轻微意识,但不能说,能轻轻点头,右手能动,我妈呼唤他,以及在旁边掉泪,他肯定是明白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淌,右手紧紧握着我妈的手,但就是说不出话。

我们一直呆到傍晚,喂我哥吃完饭,我妈想晚上留下来照顾我哥,我觉得不妥,一是我姐在那儿,再有我嫂子那个德性,她说多说少的我们听到还没啥,毕竟是同辈,但要是她给我妈几句,我妈怎么受得了?再有以我妈的身体,她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我们怎么能让她留下来照顾我哥呢?

我左劝右劝才把我妈劝回家。

后来的两天,我和妈妈白天都去哥哥家,照顾他,陪他说话。妈妈在家熬了骨头汤、鸡汤、鱼汤,用保温饭桶装着,准备拿去给大哥喝,妈妈边装边唠叨,说我哥身体亏得太厉害了,得大补才能恢复元气。

到了大哥家,嫂子基本不露面,就在小房间上网,星星在大卧室守在他爸身边,帮着翻个身什么的,喂饭啊,打扫大小便以及擦身之类的,都是我姐在做。我去了,就把姐姐手中的活接过来,这些天,她也累坏了,应该说,姐夫还是很不错的,我们这样照顾我哥,他一直很支持,跑外的活儿,都是姐夫在做,这个年,姐姐本来应该和姐夫还有我外甥女去她婆婆家过,但我哥这样她怎么能走得开?这些她婆家人都很体谅,也来看望过我哥,很通情达礼,说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初四,我去N市接雁雁。她乘坐的列车下午到N市,我提前赶到,在站台等她,车到后,我在她所在车厢寻找她,很快,我就发现了雁雁!她穿了件白色长款羽绒服,长发披肩,围了条红色马海毛围巾,脚上蹬了双黑色高跟小皮靴,这件羽绒服还是我陪她买的,掐腰,很显身材,雁雁拉着一个红色拉杆箱,下车后,左顾右盼地在寻找我的身影,听到我喊她,兴奋地朝我这边跑过来,到了跟前,激动地抱着我,我也兴奋地看着她,心里这几天的阴霾一扫而空,忍不住亲了又亲,旁边的旅客忍不住看我们,雁雁看着周围,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对我说,快走吧,好多人瞅着呢。我笑着答:怕什么?我明媒正娶的老婆,谁敢说什么?雁雁嗔怪地掐了我一下,我哈哈大笑着,提过她手中的皮箱,搂着她往车站外走去。

我本来想借辆车来接雁雁,但因为晚间护理大哥睡得很晚,半夜还要起来几次,妈妈怕我半路迷糊,开车危险,所以我是乘坐班车来的,好在班车是豪华车,很舒服,回去时,我和雁雁也坐的这个车。她靠在我肩头,看来是累坏了,我轻轻搂住她,问:“困坏了吧?”她摇摇头:“卧铺,怎么会困?只是兴奋得睡不着,满脑袋都是你和你家的事儿。”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微微叹了口气,说:“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雁雁乖巧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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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傍晚,我和雁雁赶回家中,妈妈已经做好了晚饭在等我们,看到我们归来,妈妈亲热地和雁雁寒暄着:“冻坏了吧?这几天真冷,快,到暖气边上暖和暖和……”

雁雁笑着答:“阿姨,我不冷,车上有空调,再说我穿着羽绒服呢。”

“把大衣脱了,你和小晨洗洗准备吃饭吧。”

“好的,阿姨。”

我和雁雁洗漱完毕,雁雁从皮箱里拿出了给妈妈买的礼物,一件精致的纯毛羊毛衫,一件咖啡色的中老年时尚外套,还有一块做裤子的衣料,把这些递给妈妈的同时,雁雁说:“阿姨,本来我想给您买条裤子的,但小晨说买的裤子您穿不合适,这块料子是我和我妈到商场买的,不起皱不缩水,颜色也适合老年人,您抽空找裁缝做了吧。”

妈妈欢喜地:“哎,好的好的,你这孩子,这么破费干嘛呀?”

雁雁笑笑,又从包里拿出包装好的西洋参,递给妈妈,说:“阿姨,您身体不好,时常吃点西洋参对身体有好处,西洋参和人参不一样,劲小,我妈是泡了后一点一点吃,据她说很有作用,身上有劲,所以叫我买点给您带来,这是我们那儿的特产。”

我妈几乎要乐得合不拢嘴了:“哎呀,你想得太周到了,你妈也跟着费心了……”

雁雁忙不迭地:“阿姨,没事啊,都是应该的,您别总这么客气……”

这一晚,就这样开开心心地过去了,我哥受伤后多日以来笼罩在我们母子心头的阴云,暂时消散了。

第二天,白天我去看护大哥,本来雁雁也要同往,我看她很累,让她在家休息一天,打算初六带她去看大哥。

初五晚上,我看我姐在那儿,星星也在,我就没有在那大哥家住,晚上九点钟,看大哥睡了,我就回了我妈家。

回到家里,妈妈和雁雁已经吃过晚饭,在看电视唠嗑,妈妈看我回来了,老太太非常明白我的心思,从沙发上起身,对我和雁雁说:“今天妈累了,早点休息了,你陪雁雁再坐会儿吧。”

雁雁笑着:“没事,阿姨,我愿意陪您唠嗑。”

“嗨,阿姨老了,精力不行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多唠坐吧。”

“那阿姨您慢点。”

“好的,呵呵。”

我和雁雁也没心思看电视,把电视关了,灯也闭了,按亮那盏粉红的壁灯,我把她拥在怀里亲吻她——真的是很想很想她。

窗帘没有拉,可以看到外面黑漆漆的夜空,雁雁对我说:“我想去趟厕所,你陪我。”

“好。”我们家厕所是在外面修的,我给雁雁披了件小棉袄,陪她来到外面,她如厕完毕,拉着我的手,说:“你看这外面的星空多美呀!咱们在外面呆会儿再进屋吧。”我笑着答应了。

我把雁雁紧紧搂在怀里,望着星空,外面虽然冷,但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感觉真好,互相温暖,严冬也不再那么寒冷。这种紧紧相随的感觉让人可以抛弃一切私心杂念,可以忘却一切哀愁苦恼,天大地大,似乎只有我们两人!我宁愿与她一生一世如此,不离不弃!那么老天又是否会眷顾于我们呢?

望着满天灿烂的星星,雁雁欢喜地雀跃着:“晨,你看!那就是银河吧?那是北斗七星吗?天哪天哪,简直太清晰美丽了!……”

旋即,雁雁又将我紧紧抱住,有些撒娇又有些认真地对我说:“晨,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丽的星空!我自小在家乡长大,虽然晚上也能看到星星,但都是灰蒙蒙的,后来到了北京,就别提看什么星星了,空气污染那么严重!晨,咱们退休以后到你家乡养老好不好?也买个小院落,自己种点花草,种点蔬菜,再养一只小猎狗……这种日子多美呀!”

我笑着应允着,亲吻着雁雁的面颊,看她在憧憬以后的生活,我心里不禁有些苦涩也有些感慨——浪漫多情的她,竟然想到那么远!那种生活,又何尝不是我所梦想的呢?只是……眼前这一道关,我都不知该怎样度过,又哪有心思想那么远呢……

一夜缠绵,第二天,我们俩一觉醒来已经九点半了,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洗漱,埋怨我妈也不叫醒我们——本来今天是准备带着雁雁去看望大哥的,妈妈在准备早饭,热了昨天炖好的排骨和鸡汤,又炒了两个菜,笑眯眯地对我们说:“看你们睡得那么香,就多睡会儿吧,这一阵都累坏了。”唉,做老人的,从来都是这么纵容自己孩子,能多睡就多睡,能多吃就多吃。

洗漱完毕,我们三口人坐下来用早饭,正在吃着,大门响了,我以为是拜年的来了,站起来想去迎一下,但没等我走出房间,来者就进屋了——是我嫂子。

我有些愕然,不知她怎么上门来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还是雁雁反应快,对嫂子说道:“嫂子来啦?吃饭了吗?坐下来一起吃吧。”我妈也讪讪地和嫂子说着客套话,那女人一声不吭,铁青着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雁雁忙着给她沏了一杯茶,她往旁边一推,说:“不喝。”

雁雁的脸色很不好看,愣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我妈看这架式不好,赶紧上来问她:“小美,出什么事了?”

嫂子斜着眼看了饭桌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不错呀,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着团圆饭!”

看来者不善,我也甭和她多客气了,我冷冷地问她:“到底出什么事了?有话你就直说!别夹枪带棒的……”

没等我说完,我妈就把我拉到一边,怕我和她打起来,妈妈在嫂子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小心翼翼地问她:“小美,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小永的身体哪不舒服了?”

那女人不看我妈,鼻子里又“哼”了一声,说:“你们一家几口合合美美的吃着年饭,看着电视,有说有笑,倒是开心的不得了!你们知道我们娘俩昨晚是怎么过的吗?!”

我妈赶紧追问怎么了,那女人骂骂滋滋地开始说个不停了,语气里充满着指责和兴师问罪,说了一会儿,她的大致意思我就明白了,原来我昨晚离开她家以后,姐姐后来也离开了,因为她的孩子在婆婆家,可能因为屋内外温差太大,孩子感冒了,姐姐以为没什么事,有我大哥这边拴着,也没回去看看,但昨晚孩子发烧得厉害,送到附近诊所输液,哭个不停非要妈妈,姐姐出于无奈就回家了。她离开时,大哥睡得好好的,姐姐看星星在旁边守着,嫂子也在,以为没什么事,就叮嘱了星星几句,回去了。

没想到,半夜,嫂子和星星喂大哥吃饭时——因为这种病人进流食并且多餐,所以在夜里临睡之前还有一餐,大哥却一个劲往上返食,从鼻祠管打进去的流食都从嘴里吐了出来,而且伴随着发烧,从三十七度迅速烧到三十八度,后来又窜到三十九度多,眼瞅着奔四十度去了,嫂子和星星赶紧用酒精给他擦身,但缓解了一会儿,温度还是下不来,没法子,用了两片强效的退烧药,半个小时后,大哥大汗淋漓,那汗出得,把被褥都湿透了,过了半个小时没办法,她们母子又给大哥换了套铺盖,但这功夫,大哥又大尿了,刚换的褥子湿了一大片,他们不得不重新换,把这一切全弄利索,也凌晨三四点钟了,所以,嫂子气不打一处来。

她愤愤地说个不停,连陈年旧帐都翻了出来,越说越生气:“这辈子跟谢永我没过着好日子也没享着什么福!现在倒好,他瘫痪在床上,我还得给他擦屎端尿,我凭什么这么侍候他呀?我是该他的还是欠他的?”

其实我哥这种病人,夜里发烧是避免不了的,当时从N市市医院回来时,主治医生就叮嘱过,如果发烧,要及时物理降温或用药,不要等温度上得很高了再降,那样容易把病人烧坏,因为这段时间都是姐姐在护理,我回来就我护理,我们都了解这一点,所以,在低烧时就会想法子处理了,再有大哥白天还输着消炎药,因此这些天来没什么大事,再说那个大小便的问题,只要有我姐或是我在,都是我们在处理,要说嫌脏怕臭,谁也不是没长鼻子,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亲哥哥呀,为了他早日康复不起褥疮,自己家人就得累点精心点!但是,兄弟姐妹能做到这一点,夫妻和子女却做不到!我和姐姐在时,大哥要是大便了,嫂子能躲多远躲多远,就连星星也是如此,这九零后的小孩,也许是年龄小,亲情和责任感和我们相比差得太多了,我曾多次教育他,你爸爸这种情况你一定要尽力,因为你只有这一个亲爹,失去了这个爹,他日你长大后一定会后悔的!星星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可到关键时刻还是不行,唉!无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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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坐在那儿,绷着张脸,不吱声。妈妈在一边唉声叹气,我问嫂子:“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象吃了枪药似的:“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以前又没遇到过这种事!”

他妈的,我瞪着眼睛看着她,想发作,雁雁捅了我一下,我忍住了。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说:“反正得想个长久之计,二月末我们学校就开学了,我不能永远在家看护你哥!”

妈妈在一边叹着气,片刻后,她老人家说:“把小永接到我这来吧,反正我一个老婆子也没事干,我这一辈子还指望什么?不就指望儿女平平安安吗?如果小永好不了,我也好不了,就让我来侍候我儿子吧……”说到这儿,妈妈哽咽了,雁雁急忙走到妈妈身边,蹲下来,安慰着我妈,掏出纸巾给她老人家试着眼泪。

我一听,火就上来,我大声说道:“不行!你是法律监护人!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把我哥推到妈这来呢?”

那个女人也冲我喊:“那你说怎么办?我不上班,我们一家不吃不喝啦?你侄子不上学了?”

我深思了片刻,说:“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姐弟可以请假轮流看护,从长远来说,请个护工吧。”

她说:“请护工也得你们出钱,我没钱!”

我气愤至极,冲她嚷道:“你说良心话你是不是把全部积蓄都拿来给我哥治病了?你手中就一点没有了?”

“没有就是没有!就那两套房子,不能卖!一套我们住,别一套出租,租金以后用来供星星上学!”

“你……”我指着她的鼻子,气得发抖:“你别欺人太甚!”

她扬着脖子:“我怎么欺人太甚了?又不是我把你哥撞成这样的?不能他一个人把我们全家都毁了吧?我和星星把该说的都说过了,我说了,要是你妈遇到这种事,不用救,花那冤枉钱干嘛?救过来也是个活死人,有什么用?”

“放你妈的狗屁!这事要是摊到你自己身上,你就该不说这话了!”

那女人站起来,站在我面前,冲我嗷嗷喊:“我怎么放狗屁了?连我妈也骂上,我妈招你惹你了?我没日没夜侍候你大哥,就落个这下场啊?”

我指着她的脸,气得语气有些颤抖:“你……要不是你逼人太甚,我怎么会骂你?我哥出事后,我们全家一直在尽力忍让你,因为现在救我哥要紧,不是争执的时候,可你看你都干了什么事?开始我哥没脱离危险时,你就说不治,人家医生给否决了!现在我哥在慢慢康复,你还说没必要治,你还是个人吗?”

那女人声嘶力竭地冲我喊道:“我怎么不是人了?被撞的是我男人,我儿子他爹!你们帮也就眼前帮帮,长远不还我们娘俩受罪吗?敢情你们一家一家和和美美地过着小日子,别人家出事了说好听的谁不会啊?这事要是出在你们家,我也会说风凉话!”

这时候,星星从门外冲了起来,拉住他妈,喊:“妈,你别说了……”

雁雁本来一直拉着我,她怕我火大会做出格的事,这会儿,我妈哭着喊我:“小晨啊,你就少说两句吧,算妈求你啦……”雁雁又赶紧蹲下安慰我妈。

嫂子甩开星星的手:“凭什么不让我说呀?我在你奶奶一家人眼里早就不是人了,你姑姑骂我,你叔叔骂我,我还有什么面子可言啊?我豁出去了,索性今天该说的都说出来!”

“妈……”

我用颤抖的手指着她,说:“好……你们离婚!我哥不用你管!我们管!不过话说好了,得把我哥那份财产给我哥!作为我哥后半生的保障!”

“离婚可以!不过你哥得净身出户!他下岗这些年吃我的喝我的我还没和他算呢,另外一套房子是用我妈的钱买的,和他没关系!”

“你在这糊弄傻子哪?房子写的是我哥名!这他出事前和我说过的!要不是他赚来的钱,你这恶妇能让他写自己名吗?还有,连同他下岗买断的钱,再加上他这些年打工赚的钱,他说你们家的存款有十几万,你自己拍良心说,你拿了多少给他治病?”

那女人挑衅地看着我,说:“哟!把我家家底都给摸清楚了?你哥说的,你找他要去呀?反正我是没有,就是上法庭那一天,他们取证也取不出来什么!因为一分钱都没有!房子是用我妈钱买的,我倒是有证据!”

我举起手:“姓张的,找不自在是不?把我们全家当猴耍是不?既然你连脸都不要了,没有一点人味儿,我们家何必给你留面子!信不信我到你们学校把你这优秀教师的伪善面具揭下来!我让你声名狼藉!在这城里混不下去!”

这女人气极败坏地冲我喊:“你去呀去呀!以为我怕你呀!你把我毁了,我没工作了,我……我也不活了,和你们全家同归于尽!”说完,她抓起茶几上的一个茶杯用力往地上一摔,瓷片碎渣蹦得到处都是!雁雁蹲在茶几一侧的沙发边,本来一直在安慰我妈,在瓷器嘣起的一瞬间,她“啊”地喊了一声,捂住了脸!我急忙跑过去蹲下来查看她的脸,太阳穴上面发际处被瓷器碎渣嘣出一个小口,往外渗着血珠,我的怒火再也难以忍住,我起身,冲那恶妇身上就是一脚,那女人没有防备,跌坐在地上,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

我怒火中烧几乎失去理智多日以来压在心头的怒火再也难以压制,紧接着,第二脚又冲那毒妇踢去,这一脚却落在了星星身上,他拉住我大声哭喊着:“叔叔,要踢你就踢我吧!不许踢我妈!”

哭得声嘶力竭的妈妈死命拉住我,冲我喊着:“儿啊,可不能这样踢啊,会出人命的!”

这时我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屋内一片狼藉,紧挨着我们家的一户好心的邻居听到吵闹声赶了过来,把在地上嚎叫的嫂子扶到了他们家,星星也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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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我得知,初六早上,张小美就在家里骂骂咧咧,嗔怪我和姐姐昨晚没有留下陪护大哥,她越骂越气,后来干脆穿上衣服直接到我妈家找我们算帐!星星怕我们打起来,就给他姑姑打了电话,让我姐去护理我哥,他随后跟了过来。

我给雁雁的伤口用酒碘服消毒后,贴了块创可贴,问她:“疼吗?”

她摇了摇头:“没事,咱们去看望大哥吧。”

我看着雁雁,很心疼,她跟着我,不但没过上我们所梦想的美好生活,却跟着担惊受怕受连累,我对她说:“你在家呆着吧,外面风刺骨的冷,伤口别感染了,去看大哥明后天再说吧。”

雁雁看着我,听话地点了点头,我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她。

随后我走到妈妈房间,安慰了她老人家几句,扶她上床,让妈妈睡一会儿,刚才妈妈连气带吓,元气伤了,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一想到妈妈这么大年纪不但没享到儿女的福,还要为儿女担惊受怕操碎了心,倒头来可能还要亲自伺候瘫痪在床的儿子,我就觉得喉咙有什么堵着似的,难受得难以自抑……我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和雁雁交待了几句,让她在家好好照顾妈妈,我去了大哥家。

到了大哥家,姐姐在,嫂子和星星没回来。

姐姐担心地问我:“没出什么事吧?”

我平静地:“没什么事。”

“星星陪嫂子回了她娘家,刚才我打星星小灵通了。”姐姐紧张地说道。

“嗯……”我含糊地答应了一声,没有看姐姐的眼睛,这个时刻,我很累,不想再谈论关于那个女人的任何话题,我径直走到大哥床前,看着大哥。

大哥时而明白,时而糊涂,明白时,你问什么问题,他会用点头摇头来回应你,这时,我问他:“你知道你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微微地点点头,眼角滚下几滴泪珠。

我握着他那只稍微好使的右手,对他说:“你别急,有妈在,有我们姐弟在,决不会不管你,你一定会康复的!但你自己要坚强,你一定要尽快站起来,自己来解决你家庭的问题!”

大哥又微微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我姐和星星看护我哥,我回了我妈家,我还是不放心妈妈和雁雁。

到了家里,看到妈妈在床上半躺着,雁雁在旁边坐着,看到我回来,雁雁走过来这,帮我脱去大衣,我问她:“你和妈吃饭了吗?”

妈妈在床上答:“吃过了,雁雁都没让我下床,她给我煮的八宝粥,自己吃的剩饭,唉,这孩子……”

我看着雁雁,有些动情地说:“辛苦你了……”

雁雁冲我笑了笑,笑得有点苦涩:“嗨,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客气话?你吃了吗?”

“没有,着急回来看看你们,不过我也不饿。”

“我去给你热饭。”说着雁雁就要转身去厨房。

我拉住她的手:“不急,我不饿,你先歇会儿吧。”

雁雁笑了笑,轻轻推开我的手,转身去了后屋。

我坐到妈妈身边,拉着妈的手,问她:“现在身体感觉好些了吧?”

妈妈冲我点了点头,对我说:“你到后屋看看吧,别让雁雁自己忙活。”

我笑了笑:“没事,我陪您坐会儿吧,以后我和她呆的时间有的是。”

妈妈勉强笑着点了点头。片刻后,妈妈又对我说:“儿啊,以后可不要那么冲动啊,今天你要狠点使劲,把小美踢坏了怎么办?”

我气愤地说:“要不是她欺人太甚,我怎么会理她?”

妈妈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我知道,但有什么办法呢?人是你大哥相中的,好坏都是一家人啊,尤其是现在你大哥病着,你把她打坏了,咱们顾哪头是啊?”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让她这样横行霸道下去呀?我哥出事,她不但不能帮上什么忙,还处处阻拦咱们救人,放谁身上能忍下这口气?”

妈妈重重叹了口气,沉默了。

后来,妈妈说:“等你哥的康复到一定程度再从长计议吧,不管怎么说,现在不是和她打架的时候,她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次你踢了她还不知怎么闹呢……”

“管她怎么闹!以为我怕她呀,不行就到她单位去揭露她!”

“可别,不为别人想,你也要为星星想想啊,爸爸倒下了,妈妈再声名狼藉,你让那孩子心理怎么承受啊?”

“唉,再说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啊……”

这会功夫,雁雁端着饭菜上来了,她给我新炒了两个菜,还切了个咸菜,她知道我吃饭喜欢就咸菜,饭也是新闷的。看着她一样一样地帮我把饭菜摆在茶几上,我欣喜地说:“看我媳妇多贤惠……”

雁雁有些羞涩地说:“快吃你的吧……”

这一晚很安静,大家谁也没有心思看电视,妈妈早早就睡了。我和雁雁洗漱之后,回到房间躺下,把灯拉灭,我把雁雁紧紧搂进怀里,亲吻她的额头,她也紧紧抱着我的身体,但却一句话都不说。

我轻轻问她:“怎么了?”

雁雁摇摇头,还是不言语。

隔了良久,我对雁雁说:“今天……实在委屈你了,以后我一定加倍补偿你……”

雁雁叹了口气,轻轻说:“只要这场风雨快点过去就好了……”

我亲吻着她的面颊,说:“会的,一定会的,上天会保佑我们家的,我们将来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我的声音渐渐含糊不清,黑暗中,我用嘴在她脸上寻觅她那湿润的双唇,把舌伸进她温暖的小嘴,掠夺她口内的温度,雁雁激动地回应着我,我们的舌头忘情地互相缠绕、互相吸吮……

因为怕有意外,我打开床头小灯,拿出我的小包,戴了TT,庆幸此时我还有三分清醒,再看雁雁,她那胀红的双腮,迷乱的眼神——印证她早已意乱情迷,浑身酥软了,只等我来Z后征服她 Z后,我们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第二天,等我们睁开眼时,已经七点钟了,我们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去卫生间洗漱,才发现妈妈早就起来了,饭已经做好,就等我们起来吃。

我们三口正吃着饭,电话响了,是星星打来的。

星星在电话那边急促地说:“叔叔,我姥姥把我妈送进医院了,我S县的舅舅今早带人赶来了咱们县,可能直接去奶奶家,你要有个准备,不行出去躲一下,等大家气消了再说……”

我心一惊,这毒妇果然不出所料没有善罢甘休,她这弟弟是个当地有名的混子,当时她坐在地上哭闹时,就说要找人收拾我,不过我不怕他们姐弟,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要不是她欺人太甚,以我谢家一贯息事宁人的处事原则,根本不会动她一根寒毛!

长这么大,我就没怕过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动手,豁出命去我也在所不惜,因为我没有做错什么!但眼下问题是妈妈和雁雁她们母女俩在旁边让我放心不下,一怕吓着她们,二怕伤了她们……

我平静地对星星说:“没事,他们来就来吧!你说你叔我做错了吗?就你妈昨天那德性,该不该踢?”

星星:“叔……我……反正我不希望你们谁伤了谁啊!有什么事好商量啊……我马上就过去!”

“你不用来!叔叔我自会解决好的,你只要看护好你爸就行了!”

“晨晨!”这时姐姐把电话抢了过来:“晨晨,你听我说,他们人要来了,你先躲一躲!我给你姐夫打电话让他赶快找人过去!你别和他们正面冲突!你一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要是真把你打坏了咱们这一家可怎么办?你听我说,你千万别冲动……”

“姐,你放心吧,妈和雁雁在这儿,我怎么能走呢?你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和他们动手的,我不能出去躲!因为这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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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电话时,一边吃饭的妈妈和雁雁都侧头听着,我一放下电话,妈妈和雁雁几乎一起问我:“谁来的电话?”

我走到妈妈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对她老人家说:“妈,电话是星星和我姐打的,说张小美她弟弟从E县过来了,可能要来咱家。”

妈妈瞪大了眼睛,问:“那混小子是不是带人来了?”

看着有些惊恐的妈妈,唉,我真不忍心让妈妈跟着受这场惊吓,但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事,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躲也躲不过,我轻轻冲妈妈点了点头。

妈妈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说:“儿子,你到你姨家躲一躲!妈来应付他们,那小子不敢把妈怎么样的。”

我笑了,对妈妈说:“妈,祸是我闯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老太太在这顶着呢,再说咱们有理凭什么躲他?放心吧,没事的,张小虎现在也是三十多的人了,不象前几年那么愣了,我们打不起来的。”

“不行!儿子!那混小子可不是好惹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先出去躲一躲!妈先应付着他们,回头你姐你姐夫他们找人来了,你再回来也不迟!”

我无奈地看着妈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片刻,我安慰我妈说:“妈,您是了解你儿子的,我可能这会儿把你和雁雁扔到这儿躲出去吗?放心吧,我姐夫也带人往这边赶呢,没准儿,张小虎他们刚进屋,我姐夫就带人来了,咱们吃不着亏。”

雁雁此时既着急又插不上话,她拉着我手,急切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实在不行就报警啊……”

我无奈地摇头:“报什么警啊?现在人还没来,你知道人家来干什么就报警?再说JC管得了家务事么……”

她们还要说什么,就听外面大门外“咣咣”的敲门声震耳欲聋,我估计张小虎他们赶到了,因为是过年期间所以大门没有插只是从里面顶上了,他们只要用力,几下就能顶开,我不再理会妈妈的哀求,把雁雁拽过来,斩钉截铁地对她说:“你拉着妈去小卧室,把门关上,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出来!等我把他们打发走了,你们再出来!”

雁雁惊恐无比地看着我,张大了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不容她们分说,连拉带扯把她和我妈推到了小卧室里,关上屋门我快步走到走廊,从门后抄起那根我妈晚上用来防贼的大钢管,迅速走到客厅,环顾四周,我把钢管放在暖气上,这个位置相对隐蔽,而且真打起来我抄家伙也顺手。我靠着暖气片,这会功夫,张小虎他们已经进屋了,我看了看他身后,跟了五六个人。

我冲他打了个招呼:“二哥来了?请进请进,坐吧。”

张小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缓缓走过去,拿起茶几的烟,抽出一支递给他,他接了过去,我又给他点燃,紧接着,我拿着烟冲那几个人做做手势意思抽不抽,几个人都冷冷地摆手或摇头,我笑了笑:“哥几个大老远来了,坐吧。”他们不理会我,靠在窗前站了一排。

我缓缓地退回到暖气旁边,看着张小虎,同时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那几个人。

张小虎不紧不慢地吞吐着烟雾,客厅里虽然人多,但却出奇地安静,那台老座钟嘀嘀嗒嗒的声音格外响亮。

气氛很紧张。

过了良久,张小虎慢慢地开口了:“怎么着?把我姐踢成那样,连看也不去看看?”

我轻轻地咳了一下,看着张小虎,平静地回答他:“昨天是我一时冲动,我承认踢我嫂子不对,不过,她没说我为什么踢她么?”

张小虎斜着眼睛看我,口气轻蔑地说:“不管为了什么,我姐也轮不到你踢呀?我爹妈都没动过她一指头!这要是你哥踢她,是人家两口子的家务事,我管不着,可你这小叔子算哪棵葱啊?”

“对!要不是我哥躺在那人事不知,我还懒得管这档子事呢!我把工作抛了千里迢迢地回来管他们的家务事,我吃饱了撑的啊?我哥受伤以后,我嫂子处处透着怨气,几次要放弃给我哥的治疗,这要反过来,躺着那个是我嫂子,我哥对她不仁不义,宁可把着钱也不治她,你这当弟弟的来气不来气?”

张小虎看着我,冷笑了几声,然后说:“兄弟,你说这个没用!你怎么就知道我姐没管你哥?你哥出事后是谁昼夜跟着一直赔护他来着?你说她不出钱,她没钱拿什么出?横不能把她们娘俩卖了换钱吧?就是他妈的卖房子也得容她个空不是?”

“我们没逼她卖房子!我嫂子说她和我哥过了十几年只有三四万存款拿不出钱给我哥治病,好!我们去张罗钱!我们姐弟为什么又出钱又出力?不就是看在骨肉相连的份上想保我哥一条性命,同时也让他们这个小家完整吗?事实上,我们兄弟情深能有他们夫妻情深吗?我哥受伤躺在那儿人事不知,张小美才是他合法的监护人!可她是怎么做的?我哥在重症监护室还没脱离危险她就在医院骂骂咧咧地说我哥这些年吃她喝她的没必要治!住院不到二十天,我哥浑身插着管子,她就说没钱要出院回家!他们家的日子咱们都瞅在眼里呢,至于困难到这个程度吗?人家农村没固定收入的老农民还不顾一切在那治呢!我哥他家两栋楼房,还有固定收入凭什么放弃?大过年的,就因为我们姐弟一晚没在那照顾,她就到我妈这儿闹腾,还把杯子砸了!你也是有老婆的人!要是你碰到这样无情无意的女人,我就不信你能忍她!”

张小虎在那吞吐着烟雾,不看我,也不吱声,良久,他把手中的烟头掐灭,看着我,说:“兄弟,我说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你跟我说没用!咱们办事得讲求证据,你说那些没凭没证的不等于放屁吗?而我们这边呢,现在我姐被你踢了在医院住着,这就是证据!你先把这事给我了了结再说别的!”

我冷笑着问他:“你说怎么了结?”

张小虎眯着眼睛看我:“你别揣着明白当糊涂!怎么了结你心里不明镜似的吗?把人揣成那样,Z起码得他妈的到医院看看,陪礼道歉吧?”

我冷冷地说:“我去看看可以!但让我赔礼道歉,得有个条件!她摔杯子把我媳妇脸还扎伤了呢?这赔礼道歉得是双方的!让我自己赔可不行!大过年,我们家凭什么让她这么闹?”

张小虎冷笑着,片刻,他说:“你媳妇脸伤了,她住院了么?”说到这儿,他用手指重重地点着茶几,“可现在我姐在医院住着呢!这就是证据!”顿了片刻,他又眯缝着眼看着我,说:“看来你小子就是不想痛痛快快地道这个歉是吧?”

我站在那儿,冷笑了一下,没吱声。

站在窗前的那几个家伙这时冲着张小虎叫嚣着:“大哥!别跟他罗嗦了!他他妈纯粹吃软不吃硬,给他点颜色他就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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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虎指着我,一字一字地说:“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们没逼她卖房子!我嫂子说她和我哥过了十几年只有三四万存款拿不出钱给我哥治病,好!我们去张罗钱!我们姐弟为什么又出钱又出力?不就是看在骨肉相连的份上想保我哥一条性命,同时也让他们这个小家完整吗?事实上,我们兄弟情深能有他们夫妻情深吗?我哥受伤躺在那儿人事不知,张小美才是他合法的监护人!可她是怎么做的?我哥在重症监护室还没脱离危险她就在医院骂骂咧咧地说我哥这些年吃她喝她的没必要治!住院不到二十天,我哥浑身插着管子,她就说没钱要出院回家!他们家的日子咱们都瞅在眼里呢,至于困难到这个程度吗?人家农村没固定收入的老农民还不顾一切在那治呢!我哥他家两栋楼房,还有固定收入凭什么放弃?大过年的,就因为我们姐弟一晚没在那照顾,她就到我妈这儿闹腾,还把杯子砸了!你也是有老婆的人!要是你碰到这样无情无意的女人,我就不信你能忍她!”

张小虎在那吞吐着烟雾,不看我,也不吱声,良久,他把手中的烟头掐灭,看着我,说:“兄弟,我说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你跟我说没用!咱们办事得讲求证据,你说那些没凭没证的不等于放屁吗?而我们这边呢,现在我姐被你踢了在医院住着,这就是证据!你先把这事给我了了结再说别的!”

我冷笑着问他:“你说怎么了结?”

张小虎眯着眼睛看我:“你别揣着明白当糊涂!怎么了结你心里不明镜似的吗?把人揣成那样,Z起码得他妈的到医院看看,陪礼道歉吧?”

我冷冷地说:“我去看看可以!但让我赔礼道歉,得有个条件!她摔杯子把我媳妇脸还扎伤了呢?这赔礼道歉得是双方的!让我自己赔可不行!大过年,我们家凭什么让她这么闹?”

张小虎冷笑着,片刻,他说:“你媳妇脸伤了,她住院了么?”说到这儿,他用手指重重地点着茶几,“可现在我姐在医院住着呢!这就是证据!”顿了片刻,他又眯缝着眼看着我,说:“看来你小子就是不想痛痛快快地道这个歉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一个小子一脚就把摆在屋中央吃饭用的圆桌踹翻!那几个小子撸胳膊挽袖子过来拽我!这功夫我把暖气上的钢棒拿在手里立在身后,倒退几步,对张小虎说:“你他妈要是个爷们!那屋有老人和女人,别吓着她们!咱们出去到大道上说话!”

张小虎站起来,看着我,说:“好!既然你小子这么嘴硬,那就按你说的,咱出去办!”

几个混子欲过来拉我往外走,我甩开他们,拎着棒子自己往外走,刚要出门口,就听到一声叫喊:“小晨你要到哪里去?!”

我一看,是我妈。

雁雁搀扶着我妈,站在门口,她们慢慢走进客厅,我妈一字一句地对我说:“晨晨,你今天哪也不能去!”走到客厅中央,妈妈对雁雁示意:“去,给我搬个凳子来,我就坐这儿!”

妈妈坐在客厅中央,对张小虎冷冷地说:“你姐是我让晨晨打的!要找你就找我这老太婆算帐吧!”

一时之间,空气凝固在那儿,每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该干什么,良久,张小虎咳嗽了一声,说:“大姨,要说这事呢,不管我姐有多大不对,但谢晨他是个爷们,他都不能打女人呀!”

我妈没有看他,冷笑了一声,说:“你小子今天翅膀硬了!敢到我门口撒野了?你姐当年进我家门里,你他妈还不到十四岁,个子还没星星高,围在我身后姨长姨短的,现在你六亲不认了?”说到这儿,妈妈站起来,瞪着张小虎,用手指着他,大声说:“你说句良心话,你姐过门这么多年,我们老谢家对她怎么样?你让她拍胸脯问问自己,我这个婆婆给过她气受吗?”

张小虎无奈,点点头,说:“那倒是,这些年,大姨对我姐好的没话说,这个她到哪都说不出什么。”

我扶妈妈重新坐下,妈妈嘴里愤愤地接着说:“这些年,别说打她呀,就连骂她一句都舍不得,寻思她和小永青梅竹马长大的,进门就给我们家生了个孙子,我们老两口欢喜得不得了,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现在大难临头了,我儿子瘫痪了,夫妻本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可她是怎么做的?动不动就说没钱要放弃治疗!白瞎我儿子这些年把她仙女儿一样的供着!我念她是因为压力大有怨气不想跟她计较!可她呢?跑到我门上来闹事!你问问她自己那天都说了什么?要把我那瘫痪儿子丢给我孤老婆子,让他净身出户!就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也不能急这一会啊!你说说这是人办的事吗?!”

我妈说到这儿,气得面红耳赤,一口气呛住,咳嗽个不停!我急忙拍着她老人家的后背,说:“妈,您别急,别急啊!唉……您说您过来干嘛……我和他们说就行了……”

我妈打断我:“你别说!听我说!”然后又转身张小虎:“告诉你,今天我儿子就不去认这个错!你要是放不过他,就先把我这老婆子打死!小晨听好了,他们打死你妈,你们也不用救你哥了!把我们俩都抬到他们老张家正房去!你们老张家的姑娘不是无情无义不看夫妻缘分吗?这回我让你们老张家永世不得安宁……”

妈妈还没说完,星星就从外面冲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我姐夫和一些人,星星冲着张小虎喊道:“舅舅!你来干什么啊?我奶身体不好,你要是把她气个好歹你要负责任!我做证,我妈那天说了不是人的话还把我舅妈脸给扎伤了,我叔一气之下才踢了她!再说有我在跟前呢,能伤着她吗?后来我叔就让我拦住了!我妈根本没有大事!”

我姐夫找的有两个警队的人,这功夫就打着圆场说:“哎哎,这是干嘛呢?这大过年的,要说走亲戚串门还行,要是私闯民宅闹事,这上面可留下话来了要严加整治!哥几个还不该干嘛干嘛去?”

姐夫拉着我,偷偷地问:“没什么事吧?”

我对他说:“没事。”后来,姐夫就和张小虎他们寒暄着,一行人径直走了出去,想必是姐夫找地方招待他们吃喝去了。

我把妈妈扶到她的房间床上躺了下来,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儿子,以后可不能冲动了,张小美不是人,但咱们现在不是和她理论的时候,等你哥病情稳定见好,咱们再从长计议,好吗?”

我含着泪答应她老人家:“妈,您就放心吧,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妈妈宽慰地点点头,对我说:“妈累了,歇一会儿,你去吧。”

我给妈妈盖好被子,出了妈妈的房间。看到雁雁呆呆地坐在我们小房间的床上,满眼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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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雁雁身边坐下,慢慢环抱住她,才发现她浑身冰冷,在微微颤抖,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心疼地问:“怎么了?”

她满眼泪痕,轻轻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我紧紧抱住雁雁,让她的头紧紧地贴着我胸前,禁不住喃喃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吓你……原谅我……我不是有意这样……”雁雁在我怀里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知道刚才我和……阿姨在那屋……有多担心你吗?可你说……不让我们出去……我也怕伤着阿姨……所以紧紧拉着她

……”

我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这事我没处理好……”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雁雁显然受了惊吓,听不进我的安慰,只是哭着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

我安慰了雁雁好半天,可她就是平静不下来,后来给她吃了一片安定片,扶着她躺了下来,她才沉沉睡去,试去她腮边的泪花,看着睡梦中她委屈的样子,我很自责,这场灾难不是她应该承受的,但她跟随了我,就必须要面对这场灾难,这是上天刻意的安排?还是对我们的考验?我不得而知,只是感觉被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来气,即使在三九寒天,仍然感觉浑身燥热难耐,我走到外面,外面干冷的空气和屋内的温热形成鲜明反差,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同时也顿觉神清气爽,我深吸了几口冷空气,点燃了一支烟,往事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

大哥和小美恋爱时,我还是个小孩,但那些记忆却如此清晰,历时十几年也犹在眼前,小美那时很漂亮,虽然她不算白,但眼睛黑亮而有神,鼻梁高挺,夏天,她穿一条花格连衣裙,大哥穿一件白色衬衫,夹在深蓝色毛料裤子里,他们在中心街边漫步,小美手里还拿着一枝大哥不知从哪摘来的花……路上好多人看他们,打听他们是谁家的孩子……上小学的我就象个跟班,他们走到哪我跟到哪,傍晚他们到中学打羽毛球,我就在旁边帮着捡球……

在她们婚礼前夕,妈妈把珍藏多年的古香缎被面拿出来亲手缝制成精美厚实的棉被送给他们夫妻,希望他们夫妻二人百年好合……举行仪式之前,小美身着哥哥陪她到省会亲自购置的鲜红的丝缎嫁衣,哥哥帮她插上红色的头花,她既羞涩又假装生气地说大哥插的不好,让姐姐插……行礼之时,爸爸妈妈乐得合不拢嘴,爸爸的表情至今仍在眼前浮现,如今他老人家已不在人世……这一幕幕如同就在昨日,看今朝,忆往昔,真让人禁不住想大哭一场!命运为什么会如此无常?父亲去世之时,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珍惜我在世间的每一个亲人,因为这个家庭再也经不起离分,然而时隔不到四年,我家却又突降如此大难,而更令人心寒的是,比灾难更为可怕的就是——人心的变故!这比天灾更令人胆寒更令人绝望一百倍……

我回忆着,痛苦着——心碎、无奈、气愤……但还必须忍耐!

就在此时,一声呼唤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我仔细听了下,没错,是雁雁在叫我,我快步走回房间,看到雁雁已经坐在床上,她还是满眼泪痕,无望地拉着我的手,说:“晨……你上哪去了?”

我握紧她的手,摸着她的脸,说:“我哪也没去,就在外面站着,你别害怕……”

“晨……”

“嗯?怎么了?”

“你不是说……他们当年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吗?为什么今天会变成这样?难道真的是情深缘浅?二十年的恋情都能变成这个样子,还让人怎么相信爱情……”

我紧紧握住雁雁的手,她的话让我很难受,但我能说什么?很多事又岂是年轻的我所能把握的?前尘往事又怎么能预言来时路?

我喃喃地对雁雁说:“人心难测……但还是要相信真情……世上自有真情在……”

雁雁扑在我怀里,痛苦地摇着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到了晚上,一切都平息下来,我才想起,今天是初七,明天我和雁雁就应该上班了,本来车票我和雁雁早已订下,应该今晚启程的,但没想到这几天闹出这么多乱子,眼下这种情况,我怎么可能离开家去北京呢?就算是我回去了,也毫无心思投入工作啊!

我和雁雁商定,让她今晚和她们总监请个假,我让我N市的同学帮她订一张明天上午的车票,明天先让雁雁回北京。至于我呢,哎,只能和我们头儿李总监商量了,不过我料想这次够呛,这么频繁地请假,更何况这次又不知要多少天才能回去,公司那边肯定不会再对我宽容,给李总监打了电话,他沉默片刻,果然,他说:“小谢啊,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这样多次请假,累计已超过一个月,严重影响了咱们部门的工作协调,我保不住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无奈地说:“头儿,我明白你的苦衷,但我眼下……实在是走不开,家里没人啊!实在不行我……就申请离职吧。”

李总监叹了口气,也很无可奈何:“好吧,我理解你,但也请你理解我的处境,毕竟我也要看各方面眼色行事,我和人力部协调一下,给你按辞退办理吧,这样你还能得一部分违约金。”

“谢谢头儿了,那我先把家里事处理一下,然后再回公司办一下手续好吧?”

“嗯,希望你尽快吧。”

我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我失去工作对于我的家庭来说是雪上加霜,但没有办法,我再这样长期耽误下去,公司肯定不会允许,但是哥哥的病情还需要治疗,这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我和妈妈还有姐姐原来商定年后要带哥哥去康复医院进行下一步治疗,而去康复医院当然要家属陪同,看张小美那样,她不可能会去,而星星只是个孩子,还在上学,只有我和姐姐两人轮班,就算请一个护工,我们之中也必须有一个人在大哥身边,所以,我离职,是早晚的事情。大哥的病情在没有一个起色之前,我也没有心思投入工作,搞不好,工作几天还得返回家中,这样还不如此时离职,能得两月薪水,等大哥病情有起色了,我再谋取一份新工作,反正对于一个技术人员来说,我这个年龄段和我现在的经验值,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应该没问题。当然这一切我只和雁雁说了,没和妈妈说,如果让妈妈知道,她老人家肯定会很担心,我只说请了长假陪护大哥,而公司那边同意了。

第二天,我起早准备乘坐六点半的班车送雁雁去N市,我慈爱又可怜的老妈妈五点钟就起来,把昨天包好的饺子给我们用油煎了,还炒了两个热菜,雁雁感激地让妈妈坐下来一起吃,妈妈就是不肯,笑咪咪地看我们,说:“雁雁慢慢吃,多吃点,一路上十多个小时都没有热饭吃……再来阿姨家得半年以后了吧?唉……”说着说着妈妈伤感起来。

雁雁站起来安慰妈妈:“大姨,您放心吧,只要有时间我就会回来看望您的……”

妈妈自觉自己有些失态,冲雁雁笑笑说:“人老了就是爱唠叨,我到后面看看,你们慢慢吃吧。”

那天清早,我和雁雁离开家时,妈妈站在大门口,紧紧地握着雁雁的手,妈妈落泪了,雁雁也哭了,她对妈妈说:“阿姨,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再来的,您……多保重身体……”

直到我们坐着出租车,妈妈仍然站在大门口,冲我们挥着手,久久不肯离去,雁雁坐在后座,一边擦泪一边回着头冲妈妈不断挥手道别……

到了N市火车站候车大厅,看离发车时间还早,我飞跑去附近超市,给雁雁买了些路上吃的喝的东西,等我气喘吁吁地回来,看雁雁在原地站着远远地寻觅着我的身影,我跑到她身边,雁雁冲我笑了,笑容中却有一丝苦涩,她轻轻地帮我试去头上的汗珠,呆呆地看着我,我问她看什么,她笑着,摇了摇头。

那天,我买了站台票,一直把雁雁送上车厢安顿好行李,在发车前,因为车厢太闷热,我和雁雁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雁雁还是象刚才那样呆呆地看着我,眼里的东西我读不懂……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雁雁却突然扑到我怀里,哭了起来,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半晌,我扳开她的身体,问她:“宝贝儿,怎么了?”

她哭着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却哭得更厉害了。

看着旁边好多旅客在看我们,我低下头凑在雁雁面庞前,有些焦急地小声问:“到底怎么了嘛?别这样好嘛,好多人看咱们呢,相信我,我很快就会回去陪你的……”说着我把雁雁紧紧搂在怀里,雁雁在我怀里啜泣着,片刻后,她挣脱我的怀抱,泪眼朦胧地看着我,说:“请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象爱你这样爱过别人……请你无论如何……相信这一点……”

我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喃喃地说:“我相信……我当然相信……”

随后,汽笛声响了,雁雁挣脱我,跑回了车厢,在车厢座位上,她一边擦着泪,一边冲我挥着手,直到列车渐渐远去……

直到今天,我也不明白,彼此的她,为什么会那么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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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雁雁,我去见了大哥在N市市医院住院时的主治医生,他建议大哥继续住院治疗,并且推荐了几家附近城市口碑较好的脑病康复医院给我们。带着医生的建议,我回到家里,此时已经是零九年二月初,老房子卖出的款项已经兑现一半,对肇事方软硬兼施,又给了三万元现金,不过肇事方把钱给了张小美,妈妈带着姐姐和我,还有亲戚中几位德高望众的长辈,到大哥家开了个家庭会议,商议下一步大哥治疗的问题。

当着张小美的面,妈妈拿出了卖房子取得的先期款项十万元,说这用来给大哥做下一步治疗,并且把医生的话向她做了陈述,张小美面无表情,后来,她说自己身体Z近不太好,如果大哥去住院,她不能马上去陪护,只有有劳我们几位了,星星在开学以前可以去护理他爸爸一段时间,同时肇事方给的三万元钱给我们拿上。

妈妈没有多说什么,这个结果是我们早就料到的,但我们现在还是以大哥的治疗为主,不想在别的方面牵扯太多精力,而且张小美去,以她的性格,免不了又会起纷争,那样反倒影响治疗效果。所以我们没有强求。

带着这十几万元钱,按照先前咨询的结果,我们准备去S市一家全国有名的脑病康复医院,我先去医院看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姐姐和姐夫就在当地雇了救护车,把我哥送到了S市康复医院。

和康复医院的医生详谈以后,确定了大哥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姐姐和姐夫就回去了,姐姐是国家公职人员,年前为了陪护大哥,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而姐夫做为妹夫,跑前跑后已经够情够义,这回说好,我和星星留下来照顾大哥,同时物色一个顺手的护工,让姐姐他们回去工作,兼带照顾妈妈,我们这边视大哥的治疗情况,决定下一步怎么操作,当时预计我Z少要呆一个月以上。

雁雁回京以后,电话很少,我理解她年后刚刚开始工作,比较忙碌。加之我这边天天忙于给大哥做各种康复训练,还要安排他的饮食起居,时间排得满满的,也没时间想其他问题。

我先后请了几个护工,试用几天都觉得不合适,有的没力气,搬不动大哥,有的不细心,吸痰、雾化一类的活干不了,Z后,终于找到一个男护工,不到四十岁,以前当过兵,学过按摩,也护理过象大哥这样的病人,比较细心,昼夜陪护,工资给了他一千五,带了几天,他也慢慢进入角色。

那家医院的条件还可以,我和星星还有护工每天把大哥用轮椅推到训练室做训练,大哥的精神状态日益见好,身体僵硬缓解多了,我们的生活宁静而有步骤,本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这时,一个人的电话打破了这种宁静。

电话是雁雁的同事小锦打来的,她是雁雁到这家公司以后Z好的朋友,和我也相对熟悉一些,她在电话里说:“小谢,有件事,虽然雁雁不让我说,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因为你毕竟是她在京Z亲近的人。”

我很诧异,也很惊慌,不知雁雁出了什么事,我急忙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可别吓我呀!”

小锦在电话那边说:“现在没什么事了,就是雁雁回北京第四天,晚上下班晚回去了一会儿,下公交,步行到你家附近那条小道,让人给劫了,雁雁当时呼救了,有人来了那家伙就跑了,没什么大事,但雁雁受了点惊吓,那天晚上我和另一位同事赶了过去陪她,我们要给你打电话,可雁雁说你家事也很紧急,况且自己没什么大事,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无论如何不让我们打。”

我一听,心里急得不得了,就想马上给雁雁打电话,小锦听出了我的意思,急忙安慰我:“现在雁雁没什么事了,那事儿后,雁雁虽然说没事没事,但人明显少言寡语了,我们也不能天天陪她,后来一合计,就打电话让她妈来了,反正老太太现在退休在家也没什么事。”

我急切地问:“那现在雁雁她妈在那陪她?”

“嗯,是的。”

小锦这么一说,我还放点心了,毕竟阿姨在那儿,对雁雁来说是个很大的安慰,我相信阿姨能让雁雁受惊吓以后紧张焦虑的情绪放松下来。

小锦接着说:“不过,我寻思再三,还是觉得这事儿和你说说比较好,毕竟你是她未婚夫啊!”

我急忙致谢:“是的是的,谢谢你啊小锦,我不在时多亏你们这几个好姐妹陪雁雁,回京后一定好好谢你……”

“哎,谢我就不必了,我知道你家里Z近出了麻烦事,你也是身不由己,可是……”

小锦说到这儿,有些语塞,我追问道:“可是什么?”

她沉默了片刻,说:“我觉得吧,你也不能太不顾雁雁的感受,毕竟你们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你把她这一撂就个把月的,哎,我觉得不太好啊……”

我叹了口气,说:“是啊,我知道不太好,可没办法啊……”

“嗯,我能理解你的处境,可也希望你能想一个两全的办法,毕竟两人这样长期下去……感情容易谈啊!”

小锦的话让我很难受,这一点我何尝没有想过?但目前这种情况,我又能有什么上佳的两全之策呢?

不管怎么说,谢谢小锦的良言相告,我也觉得有必要回去看看雁雁。

对护工和星星多加嘱托后,我就从S市启程准备回北京,一方面看望雁雁,另一方面,也连带办理我的离职手续。

坐了一晚上的夜车,回到北京住处时,是上午九点多钟,之前和雁雁联系过,她想留下来等我,我不想让她耽误工作,让她按时去上班了,我独自到家时,发现雁雁的妈妈在家。

看到我,阿姨很客气,但客气的表情中也掺杂着一丝淡淡的忧虑,她和我客气地寒暄着,问我一路上累不累,吃没吃东西,还要下厨房给我煮一碗面,我阻止了,说我在列车上吃了盒饭,一点不饿,让她老人家不要再忙活了,听我此言,阿姨也不再客气,和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刚一坐稳,我就盘问阿姨雁雁那天遇劫的情况,阿姨平静地说,没什么大事,只是雁雁当时受了点惊吓,现在已经没事了,教我不要担心。

我悬起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

随即,阿姨有些担心地问我:“你哥哥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我冲她老人家笑了笑,说:“现在还好,精神状态比以前大有起色,身体也不象以前那么僵硬了。”

阿姨“噢”了一声,然后低头吃手中的瓜子,气氛比较沉闷,沉默了一会儿,她把手中的瓜子皮放到托盘中,接着问:“听说……你嫂子对你哥不太尽心,过年……还闹出点儿乱子,是这样吧?”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雁雁已经把我家的情况和她妈说了,所以我故做平静地冲阿姨点了点头:“是,我们也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我嫂子会这么无情无义,但……”说到这儿,我顿了一下,轻轻咳了一声,接着说:“但无论如何,已经救到这个地步了,我们也得坚持走下去。”

阿姨点了点头,说:“血浓于水,这种情况下就得不惜一切代价先救人,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这一点很好,本来雁雁怕我担心不想把你家现在的情况告诉我,但看了她额头的伤,我一再追问,她看瞒不过去了才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对阿姨轻声说:“阿姨,对不起,我没把雁雁照顾好,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

阿姨轻轻叹了口气:“算了,都过去了,幸好没什么大事。”

沉默了片刻,阿姨抬起头,又问我:“听雁雁说,你打算辞职,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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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了一下,答阿姨:“是这样,因为前一段耽误时间太多,公司内部对我已经很有微辞,我不想让我的主管上司为难,而我哥下一步的治疗很关键,须有直系亲属在旁边,这样看我还要请相当长的一段假期,所以我综合考虑,还是先离职,等我哥病情稳定了,我再回来找一份差不多的工作也可以。”

“大约要多长时间呢?”

“一到两个月吧,过了这个时间,我姐姐姐夫会想办法去接替我去照顾我哥。”

阿姨沉默片刻后问我:“到时再找你现在这样的工作容易吗?尤其在这种金融危机的背景下。”

我微微笑了笑:“可能不会象以往那样容易,但以我的工作经验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从事的这一行年轻且有经验的还是比较容易就业的。”

阿姨轻轻叹了口气:“是啊,你们这一代的生活方式肯定和我们老一辈有很大差别,我们那时,有一份稳定工作非常珍惜,就算不是正式的,也会加倍努力,努力转成正式的。哪象现在的年轻人有这么多可选择的工作机会,这么随意地转换。”

我笑了笑,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我说:“我不想……留有什么遗憾,医生说我哥这种脑伤在前半年的治疗很关键,也许这半年我们家人努力地帮他治疗,他就会慢慢站起来,如果……这半年我们因为别的原因不能尽心,他可能就会一辈子躺在病床上了,这个结果是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也承受不了的。”

“有多大把握站起来呢?”阿姨抬起头看着我。

“这个……不太好说,但不间断地治疗肯定比中断要事半功倍。”

阿姨点了点头,继而,她问:”如果你哥住院恢复到一定程度,回到家乡是不是要回你母亲那儿?”

我沉默了一下,答:“是的,我们姐弟探讨过这个事情,也许Z近一两年,也许长期的,我哥会寄住在我母亲那里在,如果他的肢体运动功能见好,到时我们请个护工照顾他,应该没问题。”

阿姨又叹了口气,问:“他妻子那边怎么办呢?”

我有些无奈地说:“现在看这种情形,可能就得面临离婚,当然这个问题我们家这边现在不会轻易提出,因为毕竟面临财产分割和孩子抚养诸多问题,我们现在没精力考虑这些,但以眼下她的反应,相指望她来照顾我哥……是不太现实的。”

阿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其实客观地说,你哥这种情况应该由妻子来贴身照顾,再加上孩子的扶助,我相信会比其他亲人照顾的更有效果,但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什么也别说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阿姨顿了一下,抬起头,又对我说:“不管怎么说,往前治着看吧,奇迹是人创造的,只要坚持,就会有效果,虽然效果可大可小,但作为骨肉同胞,你心里不留遗憾了是不是?”

我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谢谢您的理解。”

阿姨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下午,我去公司办理了离职手续,因为有我们总监通融,事情办得很顺利,公司额外给了我两个月薪水,李总监和部门几个要好的同事还凑了几千块钱算做给我的赞助,虽然我一再推托,但抵不住他们的盛情难却,临走时李总监还对我说,如果几个月后我回来找工作遇到难处,可以联系他,他帮我想想办法,我笑着谢过了他。

晚上回到家里,雁雁还没有回来,她Z近调换了部门,还升了职,工作很忙,经常加班。

我和阿姨一起吃的晚饭,在饭桌上,阿姨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回S市?”

“明天一早就得走,星星和护工在那我不太放心。”

阿姨嚼着嘴里的饭,片刻后说:“是啊,毕竟是个孩子。”

饭毕,收拾完碗筷,我感觉有些累,就和阿姨打了个招呼,回房里休息了。

我把电视打开,斜靠在床上,想歇一会儿,同时等雁雁回来,但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

等我睁开眼,猛一抬头,发现雁雁就坐在我身边,右手轻轻地握着我的左手,默默地在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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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起来,拉住雁雁的手,就要拥她入怀,她笑笑,指指身上穿的衣服:“我还没换衣服呢……”

我一看,是的,雁雁还身着工作套裙,于是问她:“刚到家?”

雁雁款款地点了点头。

我笑问她:“刚到就来看我呀,看来是想坏了吧?”

我的这句玩笑没有激起雁雁太大的反应,她看着我,眼神中有淡淡的幽思,她问我:“听妈说……你明早就要走?”

我冲她点了点头。

雁雁低下头,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没有看我,轻轻缓出一口气,嘴里嗫嚅道:“行,走吧……”她把目光转向我的脸,勉强笑了一下接着问:“离职手续办好了?”

“都办妥了,你就放心吧。”顿了一下,我又说:“我在那边可能也就呆一到两个月,今天李总监说了,我回来再找工作遇到困难,他会帮着想想办法,不过我想……凭我自己,到时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雁雁没有看我,浅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她对我说:“你……自己要多注意身体,半夜给大哥翻身换尿布别感冒了,那边……不比北京,温度低,不管怎么忙,也要按时吃饭,大哥的康复过程也许要很慢,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那样……你累,他心里也急,慢慢来吧……”

我笑着拉过她的手:“嗯,我知道的……”

雁雁放开我的手,笑了一下,说:“好啦,你躺着吧,我换件衣服,去收拾一下。”

我突然想起:“哎,你吃饭了吗?”

“在单位吃过了。”说着,雁雁走了出去。

她换上了居家的衣服,开始洗洗涮涮。

惭愧的是,因为在医院洗衣不是特别方便,所以我也变懒了,衣服尤其是毛衣外套能将就穿就将就,这回带回来一大包,想回来洗,但太累了,就忘记了,这会儿,雁雁打开我的行包,把脏衣服全翻了出来,一件一件分开,有的甩进洗衣机,有的放进盆里,我翻身下床,走过去欲抢她手中的衣服:“我来吧……”

雁雁挡开我的手:“嗨,算了吧,瞎客气什么?到了那边有你累的,现在你就歇会儿吧……”

洗衣机运转着,雁雁用手搓洗着我的衬衫内衣,内衣洗好了,雁雁擦了擦手上的泡沫,开始给我往行包里装东西,我就在旁边看着,也插不上什么手,她装一件,和我说一声:“毛衣带了三件,换着穿吧。”

“嗯,好。”我笑着答,轻轻环住她的腰,她笑了下,躲开我的胳膊,蹲下来,继续她的工作。

“牙膏给你换了一只,那只都没的可挤了,还在将就……”

“呵呵……”

“内裤带了五条,袜子也带了五双,这样的小东西,Z好换下来就洗,也不费什么事……”

“好……”

装好随身带的衣服,她开始给我装吃的东西,我看她装得太多了,急忙说:“老婆,不用装那么多呀,那边有食堂什么都有,你装这牛肉干干嘛呀?”

雁雁继续她的动作:“装你就带上,这牛肉干是我妈做的,香着呢,你们几个要是吃饭不应时就来一块,还禁饿……”

说着,她往皮包里还放了一大袋红枣粉,边放边说:“这个每天晚上一定要冲一小袋,是补血的,这一阵忙的,你看你那脸白的,都没血色……”

我拉过来她的手,说:“老婆,遵命!”

她看着我,目光里是一闪而过的笑容,随后又催促我:“你先去睡吧,明天还要坐大半天的车,够你受的,今天先把觉睡足了再说……”

我看着她:“你也来吧?”

雁雁走进卫生间,说:“你先睡吧,我检查一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看着她的背影,我只好答应了一声,独自走进卧室,躺下了。

那天,雁雁忙到几点,我不得而知,只知道,第二天,我起床后到客厅一看,装得整整齐齐的两个包裹摆在沙发上,大旅行袋装的主要是衣服和生活必须品,小袋子里装的是路上吃的喝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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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雁坚持送我去车站,她说已经和总监打过招呼了,在地铁上,她握着我的手,话却不多。

下地铁,进北京站,安检,上电梯,进了候车室,发现人一如既往地多,虽然我们来得不算晚,但检票口前面已经黑压压地排了一大片人群。中国Z主要的远途运输工具如果不进行革命性的改进,这种情形就不会改观。

看了看表,离发车时刻还有段时间,周围拥挤的人群很焦躁,空气中有种令人窒息的难闻气味,身边还时不时有加塞的人鱿鱼一样地往前挤,每到这个时候,我总是把雁雁搂在怀里,避免那些莽撞的人挤碰到她。

我对雁雁说:“你回公司吧,在这等着也是活受罪,一会儿我就上车了,上车后我给你电话。”

她看着我,眼中有淡淡的忧愁,她说:“我……还是送你上车吧?”

我轻轻捋了捋她垂在脸颊的美丽刘海,笑笑说:“不用了,你穿着高跟鞋,检票时人太多,你跑起来也不方便,你回去吧,到了那边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雁雁看着我,没有说什么,片刻后,她伸出手,理了理我的大衣领子,轻声对我说:“自己要……知道照顾自己,尤其在这种时候……你身体垮了还怎么照顾别人……”说到这里,雁雁有些哽咽,她掩饰地低下头,再抬起头时,她勉强对我笑了笑,然后说:“我回去了,你……一路上多保重吧。”

我拉住她的手,冲她点了点头,说:“放心吧。”雁雁冲我笑了笑,把手从我手中轻轻抽出,转身从人群中穿梭出去,我一路注视着她的身影,直到她离开拥挤的人群,走到候车室门口,雁雁转过身,冲我又挥了挥手,我也冲她挥着手,她站在那儿,停留片刻,就转身匆匆离去了。

S市康复医院。

大哥的康复过程算是顺利,但很缓慢,看到网上在炒桑兰和保姆的争执一事,我深深叹了口气,确实,家中没有这样的病人,不能体会这种滋味,桑兰只是截瘫,意识是清醒的,但一个保姆照顾她尚且那么吃力,中间还换了好几个,更何况我哥这种完全瘫痪,又不能表达的病人,照顾起来更要加倍小心。

尤其在伤后加强康复的几个月,没有至亲在身边是绝对不行的,大哥进流食,食物种类要丰富,各种蔬菜、肉类、蛋类以及水果要变着花样地烹制,做熟的食物要粉碎研磨后,从鼻饲管打进胃中,温度要适中,过烫和过冷都会伤害到他的胃粘膜,一餐不能多食,一天要多餐。

大哥一天要做至少三项训练课,包括锻炼肢体大关节的PT,还有针灸、按摩等,把他从床上抱到轮椅上推到训练室,中间都要多加小心,避免磕了碰了,因为就算不舒服和疼痛了他也不能表达。

医院的每项训练也就三十到四十分钟,对于一个想要尽快恢复自主运动的瘫痪病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在病人身体许可的情况下,亲人要给他多做肢体按摩、伸展等运动,防止病人肌肉萎缩,帮助他恢复自主运动的能力。

除此之外,还要多和病人说话,说他熟悉的往事,给他听熟悉的歌曲,唤起他的记忆,尽快恢复他的语言功能,Z大限度提高病人现有的智力水平。

而以上这一切,都绝不是一个普通护工能做到的,所以我和姐姐商量再三,在嫂子基本放弃大哥的情况下,我们除了换班亲自陪护,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行性办法。

一个人在面临生命中重大抉择的时候,往往是他多年所受教育包括父母的言传身教这些在他头脑里业已成型的理念在起关键作用。所以,走到这个路口,我别无选择,只有坚持治疗决不放弃大哥这个理念支撑着我,而且,就算再次选择,我还会这么做。

经过在康复医院一个多月的治疗,大哥因卧床所导致的身体僵硬得到明显缓解,而且大哥在我们扶助下可以稳当地坐在轮椅里了,每次可坐一个小时左右,坐起来后,他的视野得到开阔,对加强意识很有益处,在他比较清醒的时候,可以用点头摇头来回答我们的问题,但是还是不能发声。

姐姐在三月初如约赶到S市康复医院,这时星星开学已经返回家乡,我和姐姐商定,前几个月我们先这样换班看护,随着大哥病情的稳定好转,在一个护工可以照顾他的情况下,我们只要定期探望就可以,到时看情况,带着护工回家进行下一步康复也可行。

姐姐来的第二天,我启程赶回北京,我知道,这一阵,因为忙大哥的事情,对雁雁忽略太多了,如果可能,我想这次回京后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地补偿她。在康复医院期间,因为每天的事情安排得满满的,所以和雁雁没什么沟通的时间,再说电话里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不过我们一直保持联系。

我到家时是下午三点钟,打开房门,发现客厅收拾得很干净,东西摆放得异常整齐,推开我们卧室的门,床铺铺得平平整整,室内一尘不染,我叫了声“雁雁”,阿姨这时从小卧室走了出来,看到我后说:“小晨你回来了?”

我笑笑说:“是啊,阿姨雁雁上班去了吧?”

“噢,雁雁出差了,她没和你说吧?”

“嗯,我们通过电话,她知道我今天回来,但没说她出差的事儿。”

“噢,可能是走得太急了,你刚到屋吧,还没吃饭吧?我先给你弄点吃的吧。”说着阿姨就欲去厨房。

我拉住她老人家,说:“阿姨,我在车上吃东西了,这会儿不饿,您先别忙活了,咱们坐下来说说话儿。”

阿姨看着我,笑了笑,我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阿姨问我:“怎么样?你哥恢复得还不错吧?”

“很好,现在可以坐在轮椅上看电视了。”

“噢,那就好,一步一步慢慢来吧。”顿了一下,阿姨又问我:“这次回来……得重新找工作吧?”

“嗯,是啊,休息一下,我就准备把简历好好做做,在网上投投看看。”

阿姨点了点头,说:“噢,先别急,好好休息几天,看有合适的机会再去试试。”

我冲她点了点头。

阿姨手理着鬓角的头发,沉默片刻,而后看着我说:“小晨,你回来得正好,我也正准备出门呢。”

我有些惊奇地看着阿姨,问:“您准备去哪呢?”

阿姨微笑着说:“噢,是这样,我有几个几十年前的老同学,现在都天各一方,上次同学聚会时在长春聚了聚,几十年都没怎么联系了,再见后感慨万千,当年我们在长春上中学时,都还是风华正茂的青春少年,现在都老成这个样子了,唉……”说到这儿,阿姨长长地叹了口气,笑容转成了沉思,看得出来,她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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