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办?饶是她平时足智多谋,此时此刻亦是束手无策。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高大的黑影。
张婳心中一紧,转身满脸戒备地望着来者。
高大的身影缓缓地从月色中走来,柔和的月色勾勒出他俊朗刚毅的面庞,身上穿着锦衣卫官袍,看起来多了几分威严与冷峻。不是高斐又是谁呢。
张婳见到他,不由松了一口气,背上却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高斐脸上闪过一抹惊喜,眉目间不觉柔和下来,嘴上却揶揄地笑问道:“你不会又被人陷害了吧?”
“我说我是迷路了被关在外面,你信不?”张婳没好气地回道,一面四处张望,盘算着如何翻墙进去。
“信!当然相信!不过明天你肯定会被赶出宫。”高斐同情地说道,脸上却是幸灾乐祸的笑。
张婳望着他那张欠揍的笑脸,忍住想要扑上去掐死他的冲动,眼珠子一转,颇有些谄媚地问道:“高大人,今天是你当值吧?你一定有宫门的钥匙吧?”
高斐双手一摊,为难地道:“宫门下钥后,所有钥匙都上交司钥库,我们锦衣卫只负责巡逻。”
张婳大失所望,望着渐渐西坠的上弦月,心也一点点地往下沉。
“不过,想要进去也不是没有办法。”高斐神神秘秘地说道。
张婳眼睛一亮,喜道:“真的么?什么办法?”
“办法嘛……”高斐故意卖关子,唇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满脸写着“求我吧,快来求我吧”。
那人缓缓转过身子,脸如银盘,相貌平平,气度沉稳干练,正是延祺宫掌事姑姑绿翘。
张婳愣怔了片刻,心下暗叫糟糕,难道偷偷溜出宫被她发现了,不禁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小主半夜三更归来,究竟去了何处?”绿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语气恭敬中透着几分厉色。
张婳心“咯噔”一下,暗道果然兴师问罪来了,定了定心神,十分坦然地道:“屋里太闷了,我睡不着,便出去转了转。”
“小主去哪里逛了,居然这么晚才回来。”绿翘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所谓捉贼见赃,捉奸见双,又不是当场被抓个正着,有何可怕?张婳决定耍赖到底,挺了挺背,一脸的无辜与害怕,“我在后院的凉亭里赏月,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又紧张惶恐地说道,“我保证下不为例。绿翘,你不会告诉陈公公吧?陈公公若知道,一定会狠狠地罚我的。”
绿翘定定地注视了她片刻,意味深长地道:“小主,宫中不比宫外,不可肆意妄为。在宫中,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有可能便会送了小命。绿翘奉劝小主,规行矩步,谨言慎行,莫要做出抱憾终身之事。”
张婳心中一凛,暗道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脸上不动声色,感激涕零地道:“张婳年幼,懵懂无知,行事欠缺周虑,日后还望姑姑多多指点。”
绿翘正色道,“您是主,奴婢是仆,主仆有别,绿翘不敢当“姑姑”二字,还请小主直呼奴婢贱名。”
“绿翘姑姑入宫已有十几年,处事稳重,为人亲切,我心中实是敬服得很。”张婳盈盈一笑,甜甜地说道,“你放心,在人前我自不会坏了规距,给姑姑添麻烦。私下里还请姑姑念在我年幼无知,多疼我些。”
“小主言重了。”绿翘看了她一眼,微微福了福身子,“夜深了,小主请尽早歇息,明儿辰时尚仪大人前来教导宫中规距礼仪。小主切莫迟到,绿翘告退。”出去后,轻轻带上房门。
张婳松了一口气,折腾了大半夜,又累又倦,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次日起来稍微晚了些,匆匆洗漱后,赶到清心殿时,秀女们已然到齐,台阶上立着一名高瘦的女子,容长脸儿,颧骨高高突起,眉目间透着几分精明与世故,穿绯色团领窄袖袍,两肩及前后金绣折枝莲花,珠络缝金带红裙,戴乌纱帽,簪素银嵌红玛瑙莲花满冠,四对素银花簪,正是尚仪大人蔡莹。
张婳只觉得一道锐利的目光扫来,心中一紧,趋步上前,行礼如仪:“参见尚仪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蔡尚仪脸罩寒霜,冷冷地问道,“为何这么晚才到?”
“小女张婳,昨晚身子有些不适,辗转反侧将近天亮才合眼,一时睡过了头,误了时辰,还望大人宽宥。”张婳脸色微红,垂首禀道。
秀女们捂嘴吃吃地笑,唯有沈兰曦与杜芊羽有些担忧地望着她。
“明儿她也睡过了头,我也睡过了头,那还要宫规作甚么?”蔡尚仪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锋芒,指着殿内一角,肃容道,“今儿你不必学习宫中礼仪,站在那里好好看她们练习,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挪动一步。明儿再误了,在殿外站着,想要受罚,只管误。”
张婳不敢多言,恭敬地道:“是。”走到角落里,像根木桩般一动不动地立着,数道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张婳只作未见,神色淡然,凝神静听蔡尚仪的教导。
“宫中规定行不回头,笑不露齿。走路要安安详详地走,不许头左右乱晃,不许回头乱看。”蔡尚仪中气十足地说道,一面做着示范。
每个秀女身上佩着禁步,跟着蔡尚仪轻盈地踏着细步,衣袂纹丝不动。
沈兰曦本就端庄大方,气度沉稳娴静,加之入宫前曾跟在宫中生活了二十年的教导姑姑学习过宫中礼仪,此时学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只见她步履轻盈,步步生莲,举手投足间仪态万千。
蔡尚仪目光满是赞许地望向她。
忽听“咚”一声,张婳抬眸望去,却见卫媛摔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姿势难堪而狼狈。秀女们纷纷停下来,碍着蔡尚仪在场,俱是想笑不敢笑。
卫媛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涨红,杏眼圆睁,怒瞪着杨彩蝶:“你敢暗算我?”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杨彩蝶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暗算你?”
卫媛眼中似欲喷出火,若非碍着蔡尚仪,早冲过去煽她几巴掌了,从地上捡起一粒珍珠,呈给蔡尚仪:“请大人过目,这颗珍珠是从杨彩蝶耳坠上掉下来的,她分明是故意想让我出丑的。”
蔡尚仪皱眉打量了一眼杨彩蝶,只见她右边耳坠果然少了一颗珍珠,遂沉声问道:“这颗珍珠可是你的?”
“是。”杨彩蝶坦然承认,神色未见一丝慌乱,“想必是耳坠戴得时间长了,金钩松动,珍珠才会掉下来。”又满脸歉意地道,“媛妹妹,都怪我不好,害你跌了一跤。”又连忙行礼致歉,语含关切地问道,“妹妹,可摔疼了?”目光却是满含挑衅地望了一眼卫媛。卫媛气得七窍生烟,伸手推了她一把,怒道:“少在我面前假惺惺。”
“都是姐姐的错,妹妹别生气了。”杨彩蝶一脸委屈,眼中却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张婳暗暗咂舌,看来杨彩蝶经过杨氏的言传身教,越来越会演戏了。
卫媛怒火蹭蹭蹭往上冒,好在总算明白过来她的用意,不再上当,小嘴儿一扁,道:“大人,她在撒谎。金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松动,分明是她故意使坏。”
“够了。”蔡尚仪冷冷地喝了一声,有些不耐烦地道,“这是个意外,何况她已经向你道歉,你却不依不饶,心胸未免太狭窄了。回去抄一百遍《女诫》,明儿一早交给我。”
众人均愣了愣,杨彩蝶,卫媛两人一直不和,明眼人一看便知耳坠上的金钩必是人为蓄意损坏,而蔡尚仪却装作未见,很明显是在偏袒杨彩蝶。
卫媛敢怒不敢言,眼圈儿微红,咬了咬唇:“是。”抬头瞥见杨彩蝶一脸得意洋洋,眼中满是不屑与讥嘲,仿佛是在说,凭你也想和我斗?
卫媛恨得牙痒痒的,掩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目光如刀子般射向她,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杨彩蝶早已死了千次百次了。
“今儿先练习到这里。”蔡尚仪步下台阶,挥手命秀女们各自散去,随后径直离开。
张婳站了整整四个时辰,双腿又酸又麻,疲惫不堪,伸手揉捏着小腿,咬牙忍受着万蚁钻心般的刺痛麻痒。
“滋味如何?”杨彩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脸的趾高气扬。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张婳不冷不热地回道。
杨彩蝶得意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张婳心中一凛,杨彩蝶却扭着腰枝走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妹妹,你还好么?”沈兰曦携着杜芊羽珊珊而来,关切地问道。张婳活动了一下手脚,微笑道:“我没事。两位姐姐不必担心。”
沈兰曦却仍有些不放心,秀眉微蹙:“你站了这么长时间,双腿肯定肿起来了,回去让宫女打盆热水泡一泡脚,会好受些。”
杜芊羽亦附和道:“你今儿一定很累了,快回去早些歇息,养足精神,明儿千万不要再出差错了。”
张婳心中暖意融融,“多谢两位姐姐关怀。”
三人携手离开清心殿,至岔口分道扬镳,各自回屋。
用过晚膳,张婳托腮坐在灯下,想到身中剧毒,生死捏在他人之手,不由长吁短叹,又想到浣衣局里的阿璇,更是愁眉不展,昨夜出师不利,无功而返,惊动了绿翘,虽然她没有深究,神色间却透着几分狐疑,想必暗地里会越发地盯紧自己。
绿翘心思缜密,浸淫深宫多年,若被她发现什么蛛丝蚂迹,只怕还未找到云姨,反而惹来杀身之祸,看来暂时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房中,以消绿翘疑心。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窗外忽响起一道清丽婉转的声音。
张婳蓦地抬头,却见沈兰曦笑盈盈地立在窗边,忙起身唤道:“姐姐,快进来坐。”
“腿还疼么?”沈兰曦进门后,目光直接落到她的双腿上,一脸关切地问道。
“不疼了。”张婳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斟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快坐下。让我看看腿有没有肿起来。”沈兰曦却蹲下身子欲卷起她裤子察看。
张婳微微一愣,忙动手将裤子卷至膝盖处,笑道:“没什么大碍了。”
“有点浮肿。”沈兰曦秀眉微蹙,问道:“可有用热水泡过双足?”
“哪用这么麻烦,睡一觉便没事了。”
“不行。不想办法消肿,明儿练习走路,下跪行礼,有你苦头吃。”沈兰曦坚持地说道,转身出门吩咐小宫女去取热水。
须臾,金莲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伺候张婳除去鞋袜,将她双足浸在温热的水中,又温柔地揉捏着她纤纤玉足。
张婳惬意地舒了一口气,一天的劳累疲乏竟统统消失了,泡足后,脸色亦红润了几分,心下欢喜,赏了金莲一锭银子,金莲收起铜盆,行礼告退而下。
沈兰曦呷了一口茶,瞥见桌上藤篮里放着一块尚未完工的丝帕,随手拿起看了看,有些惊讶地问道:“妹妹,这是你绣的吗?”
张婳不打算瞒她,点点头:“我准备当作寿礼献给太后。”
沈兰曦愕然,司制大人有言在先,寿礼若得了太后青睐,便有机会参加寿宴。众秀女为了得见太子,个个绞尽脑汁地准备寿礼。
能够有资格留下的秀女俱是貌美如花,多才多艺,若谁能争得一份先机,提早见到太子,给太子及太后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说不定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太子妃之位。
是以秀女们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参加太后寿宴。
而这方绢帕绣的是普通的四合如意花纹,绣工虽然精致,可与马面裙上巧夺天工的刺绣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样一份寒酸的寿礼注定了会湮没在众多寿礼中,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沈兰曦静静地望着她,似在思索着什么,沉默半晌,慢慢地说道:“妹妹明明有神仙般脱俗的姿容,却偏偏留了整齐的额发,遮去小半张脸,如今太后寿宴在即,又不肯花心思准备寿礼,妹妹处处收敛锋芒,是无意于太子妃之位么?”
张婳嫣然一笑,她早知沈兰曦惠质兰心,且观人于微,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必定难以瞒过她,遂坦诚相告:“太子是日后的国君,注定了拥有三宫六院,坐拥三千佳丽,绝无可能会拿真心去爱一个人。与其成为后宫的一件摆设,日日盼着太子的些许恩宠,在等待与失望中虚度年华,不如回到宫外逍遥快活。”说到此处,脸色微微一红,“我所向往的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太子纵有千般好,万般好,却绝不会是我的良人。”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不想成为太子妃是实情,但同时也隐瞒了进宫的真正目的,毕竟寻找云姨事关重大,不能随便宣之于口,惹来杀身之祸。
她不确定沈兰曦是否会相信她的话。收敛锋芒,处处示弱,若不是真的无意选妃,便是个城府很深,攻于心计之人。
若沈兰曦觉得她所言不尽不实,认定她是心计深沉之人,恐怕从此便会和她生分。后宫多的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而沈兰曦就像一道皎洁的月光,给了她一份温暖,一份光明,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张婳有些紧张地望着她,喉咙微微发干,抿了抿唇,心下甚是忐忑。
屋内静谧无声,一灯如豆。
沈兰曦忽“噗哧”笑了一声,手指轻刮着她的脸颊,微笑道:“一个大姑娘家的,说什么情呀爱呀,也不知道害臊。”
张婳松了一口气,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嗔道:“我和姐姐说心里话,姐姐却来笑话我!”
“好好好,是我错了。”沈兰曦笑着打趣道,“赶明儿我一定托母亲替你寻一个白首不相离的好良人。”
张婳啐了她一口,红着脸道:“姐姐越说越没正经了。”
“不说了,不说了。”沈兰曦笑得直揉肚子,发髻上金累丝珠钗垂下晶莹剔透的珍珠流苏,发出清脆的响声。
“姐姐可有想好献给太后的寿礼?”张婳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喉,漫不经心地问道。
沈兰曦秀眉微蹙,发愁地道:“我本想绣一幅百鸟朝凤,可惜时间太紧,恐怕无法在十天之内完成。”
张婳低头想了想,微笑道:“若合你我之力,晚上再赶一下工,想要完成一幅百鸟朝凤不是什么难事。”
沈兰曦又惊又喜,忍不住握住她双手,声音有些激动:“妹妹愿意帮我?”
“为什么不愿意?”张婳仿佛看见一座座金山银山堆在眼前,清澈灵动的双眸绽放着异样的光芒,“我还指望着姐姐当上太子妃后,赐我万两黄金,千顷良田,让我富甲一方,作威作福呢。”
沈兰曦莞尔一笑,淡淡道:“留在宫中的秀女个个都是佼佼者,太子妃之位的争夺必将十分地惨烈,我不一定便能选上。”
张婳却镇声道:“哪怕只有一分的希望,姐姐也要付出十分的努力。只有拼尽全力地争取过,日后方不会徒留遗憾。”
沈兰曦似醍醐灌顶,目光中流露出一股坚定:“多谢妹妹。”
宫中规定,许打不许骂,打人不打脸。秀女一旦犯了宫规,轻则逐出皇宫,重则发配浣衣局,终身服役,或直接赐死。
张婳微微失望,本想拼着受她一巴掌,让首领太监陈保将她逐出宫,没料到紧要关头,她脑袋忽然开窍了,竟然住了手。
“别以为长了一张狐媚的脸就可以当上太子妃!”杨彩蝶眼中充满怨毒,瞥见路边一盆开得妖娆妩媚的茶花,粗鲁地摘了一把花,恶狠狠地揉碎扔在地上,“就好比这盆花,开得再美再艳又有何用?还不是我想让它活,它便活,我让它死,它就只能凋零。”
张婳心中一凛,杨彩蝶阴毒刻薄,一向沉不住气,之前在张府有杨氏给她撑腰,她才会器张跋扈,对自己百般羞辱。如今在宫中,若不是有了靠山,她绝不会说出这番盛气凌人的话。
“你打我的一巴掌我一直记得。”杨彩蝶轻抚着脸颊,眼中闪过一抹锋芒,“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张婳秀眉微蹙,不再理睬她,正欲转身离开,忽听一声惊呼,一名小宫女急急地奔过来,脸色煞白,身子簌簌颤抖,指着地上凌乱的花朵:“这是贵妃娘娘的十八学士,你们……你们竟然敢摘下来?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声音颤抖,微带着哭意。
小宫女口中的贵妃娘娘自然是宠妃六宫的万贵妃。说起来,这个万贵妃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极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位人物。
正统十四年,瓦剌入犯,先皇因轻信小人之言,御驾亲征,土木堡兵败被俘。国不可一日无君,众臣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拥立郕王朱祁钰为帝。后先皇被释回京,却遭朱祁钰软禁于南宫。
彼时当今皇帝只是个五岁的孩童,本是堂堂正正的皇太子,却被废为沂王,宫中人人拜高踩低,跟红顶白,自然没人愿意接近一个被废掉的太子。而当时还只是宫女的万贵妃万贞儿却一直陪伴着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
两人相依为命,提心吊胆地度过了八年艰辛的日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在众大臣的拥戴下,先皇成功复位。
天顺八年,先皇驾崩,新皇登基后,不顾众臣及太后反对,执意册封比自己大了整整十九岁的万贞儿为贵妃。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风华正茂的天子竟然真的死心塌地爱上了徐娘半老的万贞儿,后宫年轻貌美的嫔妃们在皇帝眼中全成了摆设,唯对万氏如珍如宝,捧在手里怕摔着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太后阻挠不成,改用怀柔政策,从各地搜罗绝色美女,赏赐给皇帝,而皇帝看到合眼的,偶尔临幸几回便抛之脑后,依然夜夜留宿于万贵妃宫中。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迷恋上一个几乎可以当自己母亲的女人,所有人都巴望着皇帝早日回心转意,将不知羞耻的万氏打入冷宫。可数十年过去了,万贞儿不仅圣宠不衰,而且权倾后宫,威行朝野,连太后都不得不忌她三分。
蔡尚仪神色凝重,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若当真没有做过,我一定会帮你向贵妃娘娘求情。”
杨彩蝶闻言松了一口气,得意地望向张婳,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冷笑,仿佛在说,小贱人,你等着受死吧。
张婳心中一动,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蔡尚仪,杨彩蝶背后的靠山竟然是她!怪不得敢这般器张猖狂!
“公公,是张婳摘了贵妃娘娘的茶花,您快把她抓起来!”杨彩蝶面目狰狞,声音里透着几丝兴奋。
张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贼喊抓贼,这么明目张胆地倒打一耙,当我是死人么?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神色淡然地看着她上窜下跳,等她卖力地表演完,方叹了一口气,一脸的委屈与冤枉:“公公,您看这些花是被人揉碎了扔在地上,只要命人检查我和杨姐姐双手,谁的手上沾染了花汁便是那采花之人。公公,您说是么?”
陈保双眸精光一轮,使了个眼色示意绿翘上前。
杨彩蝶脸色巨变,慌乱地将双手藏在袖中,声音颤抖:“公公,您别上了她的当。她这是在狡辩,想让我替她背黑锅。”
杨彩蝶闻言心中狂喜,脸上却满是委屈,哽咽道:“多谢大人为小女主持公道。”
原本在屋中刺绣的沈兰曦听到喧哗声后,匆匆赶过来,从其他秀女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后,不由气愤不已,径直走至蔡尚仪面前,神色虽恭敬有礼,语气却隐含锋芒:“大人,杨彩蝶手上残留花汁,足以证明茶花是她摘下来,请大人秉公办理,莫使无辜之人含冤受屈。”
“无辜?”蔡尚仪冷冷一笑,“难道陈公公不无辜么?绿翘不无辜么?你们犯错,他们身为延祺宫的首领内监和掌事姑姑,还不是要跟着遭殃。”又向左右喝道,“将张婳暂时关押,等候贵妃娘娘发落。”
沈兰曦脸色微变,闪身拦在蔡尚仪跟前,阻止他们带走张婳:“大家有目共睹,茶花之事确实与婳妹妹无关。请大人不要为难婳妹妹。”
张婳深深动容,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沈兰曦温文沉静,向来不爱生事,亦从不与人起冲突结怨,今日为了她竟然与六品女官据理力争,全不顾这么做是否会影响到将来的太子妃之位。
“有关无关,不是你说了算。”蔡尚仪见她如此不知进退,不由动了怒。
“大人身居六品女官,理应秉公执法,如此混淆黑白,如何让人心服?”沈兰曦毫不畏惧,掷地有声地说道。
杨彩蝶闻言心中狂喜,脸上却满是委屈,哽咽道:“多谢大人为小女主持公道。”
原本在屋中刺绣的沈兰曦听到喧哗声后,匆匆赶过来,从其他秀女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后,不由气愤不已,径直走至蔡尚仪面前,神色虽恭敬有礼,语气却隐含锋芒:“大人,杨彩蝶手上残留花汁,足以证明茶花是她摘下来,请大人秉公办理,莫使无辜之人含冤受屈。”
“无辜?”蔡尚仪冷冷一笑,“难道陈公公不无辜么?绿翘不无辜么?你们犯错,他们身为延祺宫的首领内监和掌事姑姑,还不是要跟着遭殃。”又向左右喝道,“将张婳暂时关押,等候贵妃娘娘发落。”
沈兰曦脸色微变,闪身拦在蔡尚仪跟前,阻止他们带走张婳:“大家有目共睹,茶花之事确实与婳妹妹无关。请大人不要为难婳妹妹。”
张婳深深动容,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沈兰曦温文沉静,向来不爱生事,亦从不与人起冲突结怨,今日为了她竟然与六品女官据理力争,全不顾这么做是否会影响到将来的太子妃之位。
“有关无关,不是你说了算。”蔡尚仪见她如此不知进退,不由动了怒。
“大人身居六品女官,理应秉公执法,如此混淆黑白,如何让人心服?”沈兰曦毫不畏惧,掷地有声地说道。
蔡尚仪勃然大怒,喝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的秀女竟敢质疑本官!!看来宫规,宫训你都已经忘了!”又向左右道,“来人!秀女沈兰曦出言顶撞本官……”
张婳眼见事情越闹越大,深恐蔡尚仪盛怒之下会严惩沈兰曦,忙趋步上前,拉着沈兰曦一并跪下道:“大人,沈兰曦初入宫,不懂规距,并非有意顶撞大人。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宽恕她一回。”
杜芊羽亦跪下,流泪恳求道:“大人,请您饶过沈姐姐吧。”
蔡尚仪冷冷地哼了一声,怒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犯了错还可以讨价还价么?”
“大人,我愿意接受一切责罚,请大人饶过沈兰曦。”张婳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沈兰曦嘴唇翕动,欲待再说,宽大的裙袍下张婳死死地摁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再说下去。
“来人,将张婳押下去。”蔡尚仪眉目间满是戾色,怒气未消,“秀女沈兰曦以下犯上,罚跪两个时辰。”
张婳嘴唇紧抿,内疚地看向沈兰曦,沈兰曦却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又趁人不注意无声地说了一句话,看口型似在说: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张婳眼眶有了些许湿意,示意她一切小心,切莫惹祸上身。经过蔡尚仪身边时,张
婳压下满腔愤怒,笑眯眯地说道:“大人以权压人,好威风,好厉害!小女佩服!”
蔡尚仪脸色铁青,怒道:“好一张利嘴。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器张!”
“反正横竖是死,我不多说几句岂不是很吃亏?”张婳故意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大人官至六品,掌管一局事务,想必也是辛苦奋斗了多年才得到的。六局一司人才济济,想必暗中有很多人觊觎大人之位。大人不会天真地以为,今日之事不会传出去吧?若被大人的对手知道大人处事不公,他们必会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地打击大人,到时候大人你的尚仪之位恐怕就不保了!”一副忧心忡忡,很为蔡尚仪扼腕叹息的模样。
蔡尚仪不由有些犹豫,宫中波诡云谲,明枪暗箭,防不胜防,若行差踏错一步,便有可能白白毁了十数年辛苦经营的一切。
张婳见她神色松动,再添一把火地说道:“我与大人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大人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而自毁前程呢?”
©2008-2025 得意生活 版权所有 鄂B2-200800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