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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和会计 大学一年级

沈庭冷笑:“学习我那种被欺骗仍百分百忠诚的犬科精神啊。”

  谢玄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的怨气,笑着温和回答:“你这比喻太刻薄了,我们欣赏的是你的职业精神和才华,我和仁杰第一佩服的就是有才华的人,真的。”

  随从高晓微“扑哧”笑了出来,忙一手掩着嘴,一手做出“请继续”的动作:“不好意思,有点控制不住,您请继续。”

  沈庭无谓多谈:“我今天是来辞职的,相信您没有不批准的权力。”

  “为什么你非要辞职,我就不理解,一个公司裁员是非常正常的,即使你对员工很有感情,也应该理解公司的立场,我们都想公司变得更好,不是吗?从我人资的角度来说,我不希望优秀的员工从我手上流失。”谢玄实在纳闷她为何此次反弹如此之大。

  沈庭把辞职信扔到桌上,谢玄发功把信推了回来:“如果你辞职有沈仁杰的因素的话,我可以替他解释一下,他这人是比较冷漠,从来不会主动向人示好、解释或者倾诉,所以要理解他很难,但是他为人其实很不错。”沈庭正要出口讽刺,肇事者沈仁杰就推门进来了。饶是高晓微这么大胆的女人也不禁往沈庭处靠了靠,免得再次惨遭刻薄。

  沈仁杰看了沈庭一眼:“我想以私人的身份问你一个问题,你离职后准备做什么?”

  “这个需要向你报备吗?”

  “共事一场,我当你朋友,觉得应该给你点一些成熟的建议。”沈仁杰冷冰鈴地说,谢玄简直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是谎话,不禁诧异地看了看沈仁杰。

  “你以为我离开这里就找不到其他工作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没有小看,假如你来我这里应聘,我是不会用的。”

  “幸好像你这种没品没德的老板很少。”

  沈仁杰维持一贯的冷静,只是冷静地分析,就像是证券经理分析股市:“你年近三十,我第一个考虑的可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可能刚进来不久,可能就要开始休婚假,然后休产假,然后开始照顾孩子,无数的请假、迟到以及早退。孩子这个时候Z需要照顾,你要分百分之六十的精力给你的孩子和丈夫?试问当这种假设极其高的时候,我为什么不选择聘用其他人?”

  “你真是个精明的老板,我以前还真有眼不识泰山。”沈庭情感盖过理智,气愤地讽刺。

  一旁的高晓微比较冷静,觉得他这次倒不是危言耸听,对她附耳:“这扫把星这话倒挺有道理,我一同学去复试一家国际公司,就是因为这个被刷了。更别提我们本土公司了。”

  沈仁杰也坐下来,斜靠着椅背以舒服的姿势和她对视:“我想你也出来混了这么多年,一个女人青春短暂。做事也别凭着一股冲动,应该为现实考虑一点。”

  “谢谢你替我这么烦心。既然你如此精于计算,?你有没计算一下那些被你开除的员工会怎样?”沈庭有一点点动摇,内心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这个就不在我考虑之内了。”他摇摇头。

  “你还是决意裁员?”沈庭怀抱一点希望之光。

  “这是公司发展的需要,你应该没有蠢到不明白吧。”沈仁杰淡淡地回绝。

  “既然这样,也没谈下去的必要了。”

  “这完全是两回事,你没必要混为一谈,也没必要为谁这样请命,你能得到什么?”沈仁杰有点生气,坐了起来,没察觉自己的口气变得严厉。

  “至少他们不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哦,原来你这么在乎在别人?中的形象,在乎别人对你的评价,你这种心理和白雪公主里那个皇后有什么两样,每天需要依赖魔镜的评价才能得到满足,你就没有办法独立地评判自我价值吗?没办法自己左右自己的行为吗?难怪你一无所有,还真是可怜。”沈仁杰越说越生气,越说越咄咄逼人。

  无端被比作邪恶皇后,沈庭也是气得七窍生烟,想站起来时想起那钻心的疼,于是更加恼火:“我不再是你的员工,你没资格对我的人生观指手画脚。我并不是依赖别人的评价而活,而是依赖我自己的情感。我不是不懂得舍弃它让自己变得冷血不择手段,我人生将更成功收获也将更多。但是我绝不会那样做,因为正是它,让我即使一无所有都觉得自己足够高贵。情感这种东西,我认为无价,你认为无价值。既然价值观差异这么大我们共事下去也是痛苦。而且,我想告诉你一句,其实你Z可怜。”

  沈庭说得太过激动,现场一片沉默,沈庭火上加油地回头对高晓微说:“天哪,每次姐姐我和他说完话,都很想立刻辞职。”高晓微和谢玄看了看被骂的沈仁杰,沈仁杰紧锁眉头,脸色阴郁,像是压城的黑云。谢玄要打圆场,沈仁杰先恶狠狠地出声问她:“我从不求人,而且也没有必要,而且你出去是找不到工作的。你就Z后说一次,要留还是走?”

  沈庭对高晓微说:“看来我们终于可以走了,真是万幸,事情Z后还能圆满收场。”高晓微扶着沈庭功德圆满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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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仁杰在后面气得手震,握杯子的手几乎要把手纹刻进杯子里。谢玄打算送她们出去。沈仁杰拦住他:“随她去。”

  沈仁杰要回自己办公室,后面的谢玄冷不丁冒出一句:“年轻人,不过是一个员工离职,再怎样的得力助手也不必气成这样吧。”

  沈仁杰怔了一怔,双目如怒,狠狠瞪了他一眼。谢玄又说:“既然留不住她,那是不是该给你找个新的助理?”

  沈仁杰一肚子的火气:“你烦不烦,这些事你就不能以后再说!”

  众人见沈庭如此轰轰烈烈地辞职,显然是力证了她自己的清白。待到人去楼空,不禁又怀念起她的众多好处来,生出许多惋惜之意。

  高晓微跟着沈庭走到大街上,纳闷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发问:“你真确定自己没做蠢事啊?”

   “怎么连你也这么想?”

  “我觉得那个扫把星虽然脾气古怪,不过对你还真不错,有这样的老板年终奖都能都给点,你这个女人跟钱有仇。”

  “看着那些同事一个个被开除,我会受到谴责。”

  “又不关你的事,而且,一个公司为了发展裁员其实并不过分,我觉得是你价值观有问题。”高晓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化身被告律师。

  “但是他出尔反尔,因为我的情分留在这里的员工受到如此待遇,我能置身度外?不能!而且如果是我的价值观有问题和公司有冲突,那么我更应该走。”

  “老板总有权决定自己公司的事务吧,你真是个蠢货。”

  “那就当我蠢好了,反正我做的蠢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沈庭苦笑了一下。

  “大姐,那你准备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休息两天,继续写写小说。还有,找找工作。”

  “拜托你看看现在的文学环境,你那小说有机会出版吗?你快奔三了,不是梦幻美少女,还做作者梦。真是蠢得令人发指啊。”高晓微发现此女的罪行罄竹难书。

  “我看你很中意这里的工作,要不你去面试吧,机会很大。”沈庭瞪她一眼。

  “我嫌现在活得太舒坦啊,伺候这类人物。我只是直觉你镇得住他。”

  “直觉?你是神婆?”沈庭回她一句。

   既然不想再见到他,即使几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沈庭也有的是办法,何况她对他的日常行程了如指掌,特意避开他当然不可能不成功。又变回了一个人吃饭看电影,寂寞其实是很多的。就像是一个习惯孤单的人突然给了她一场盛宴,然后在欢闹的中途又让她走开,以后只能远远地看着。

  说来也奇怪,好像应了他的魔咒,她所有面试统统铩羽而归。即使刚开始对她很满意的,第二次见了她便黑面,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命中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第十八次宣告失败,沈庭对自己仅存的一点点信心全部覆灭,怎么会这六,怎么会这样?她打电话给高晓微哭诉:“你说姐姐我哪里不好,五官端正,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凭什么他们都不要我?”

  高晓微落井下石:“说得也是。唉,想想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还要如此奔波,真是劳碌命,我真替你感到心酸。”

  沈庭恨不得用电话线缠住这女人的脖子。

  第十九次面试,初次印象良好,彼此都很满意;可惜复试再次噩梦重现。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刚好那个人资专员和她有几面之缘,边送她出来边说:“我还以为我们能一起工作呢,我高兴地开始整理你的资料,真是可惜。”

  可惜?沈庭一头雾水?“那到底公司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我实在费解。”

  人资小姐腼腆地笑着:“其实公司做这样的决定,你也可以理解吧。”

  “我理解什么?”沈庭完全蒙了,就像是绑匪绑错了人,还硬要非亲非故地她交出一百万赎金,她一万都没哪来一百万?“万一”她倒经常有。

  人资小姐有点意外,停了一下Z后还是说了:“听说你怀孕了,Z近要奉子成婚,老板担心你杂事缠身无法专心工作也是正常的啊。”

  “我怀孕了?我怎么不知道?”沈庭几乎快疯了,到底孩子他爸是谁?

  她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实在无耻至极,竟造出如此谣言,并且不厌其烦地去一家家公司传播。到底是谁跟她这样过不去?虽说她为人直性子,但也还没有重要到需要仇人这样费尽心思地去整她吧?

  一路上沈庭气得心脏都要暂停工作,两边太阳穴“突突”地跳,整个身体像是失控的机器。太用力踩下去不小心把高跟鞋鞋跟折断,只好把另外一只鞋跟也弄掉,真是狼狈至极。艰难地走回公寓,拿起钥匙正开门,却感觉后面站了个人,沈庭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沈仁杰闲闲地站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地问:“Z近很忙啊,工作找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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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庭故意用春风般的笑意戏谑他:“是沈总啊,好久不见,有何高见?”

  沈仁杰耸耸肩、挑着眉回她一句:“好久不见?我可是每天看见你。”

  沈庭听不明白,猜测他是在嘲讽她:“倒没想到我有如此魅力让人如此难以忘怀,不过作为一个男人,您心胸也太小了点吧。”

  “嗯,不像您心胸宽大。”沈仁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略略低着头,刘海在额前映下淡淡的阴影,一双眼睛不晓得看着哪里。

  “你这个流氓。”沈庭紧急护胸,随即转个身,几乎要对此人无语。

  “你想到哪里去了?” 沈仁杰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神情,倒显得想歪的是她沈庭自己。

  沈庭不想跟他多讲,回身要开门,沈仁杰不依不饶地说:“看来你是找不到工作的。”

  沈庭偏了偏头,冷冷地说:“你别咒我,你能负得起责任吗?”她的视线刚好对着楼道上的小窗户,窗外是影沉沉的黑夜,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楼宇就像是皮影戏里幽远的布景。

  “负什么责?你是说对你肚里的孩子?”

  听了这话,沈庭整个人蒙了一下,继而全部的疑惑都烟消云散,就像是快沉到幽暗水底的人,扑腾着挣扎着,突然被一股力量送上了水面,刹那间看见艳艳的太阳和绿绿的树,可是那些白光除了让她晕眩之外,更给了她刺痛:“原来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没为什么,我不是没告诉过你,你是找不到工作的!”

  沈庭眼泪都在眼眶里面打转,他这么混账,她早该想到了,不是吗?她气得脑中一片真空,回头照着他的面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咬牙切齿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玩偶?谁都别想遥控我的人生,你也一样!” 他是要逼她回来求他,他习惯了赢,他次次要赢,他这次还是要赢,不管用什么办法。沈庭彻底觉得心寒,她曾把他当推心置腹的朋友,不是每个人都懂得领情和回报的,怪只怪她沈庭从来都没有识人辨人的好眼力。

  左脸上火辣辣地痛,他没料想到她竟然这么生气,他觉得这在他不过是个恶作剧。可她真用了全身气力,没有一点点犹豫,他竟然觉得胸中一阵气闷,简直要喘不过气来,停了一会才说:“你打我我不会介意,如果你冷静下来,就会发现我不过是想再给你一个机会。”

  “对您我真是感激不尽,我不信你可以一手遮天,大家走着瞧。”沈庭狠狠地把他关在门外。

  沈仁杰被关门的余震惊住了,久久地站在门外,他发现这次自己真的过火了,自己做错了,这结果远非他本意。他痛恨自己突然变得这么不成熟,竟然去做这种事!可惜他从来不懂道歉,对不起这样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沈庭回到房间,黑暗里往房间望过去,沙发缩在阴影里,大理石四方桌上的玻璃茶几在清寒的月亮下发出隐隐的孤光。沈庭一手用力拍向墙壁的开关,想必千里之外喜度蜜月的房主夫妻会突然同时胸口一阵剧痛。整个房间乍然雪亮,所有的灰暗都无处可藏。

  她坐到沙发上,胸口的气缓了一缓,这个时候眼泪才记得要流下来,整个人仿若虚脱般瘫在沙发上。

  良久,手机铃响,她七手八脚地把手机从包里劫持出来,摁下接听键,就听到高晓微那女高音般的声音欲破屏幕而出:“今天复试怎么样?”

  终于抓到可以倾诉的人了,她立马从一堆烂泥化回人形,开始诉说心中万般苦。

  高晓微听完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他说你怀孕了?什么时候有的?”

  “滚,完全是莫须有。”

  高晓微终于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开始在那边笑个不停,耳机里传来这个女人气喘吁吁的声音:“不行,我快笑死了,我不行了……”

  沈庭愤愤地说:“有病赶快去治。”

  高晓微那边终于消停了一会,发表了自己的高见:“对不起,第一次听到这种事,实在是有趣。”

  “还有趣?我去你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继续面试呗,我刚才打了他一巴掌,手还在疼,估计他都面瘫了吧,他明天去公司只能说摔了,脸刚好碰了一个巴掌形雕塑。”沈庭现在回过神来,还真心虚。

  “你这女人越来越大胆了啊,是不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百无禁忌了。”

  “再提我年纪,我真跟你急。”

  “好像不提,它就会消失一样。”

  “我就掩耳盗铃怎样,我刚打完他左脸,你再说,姐姐提着两只手再去打你右脸,老娘正好杀得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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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仁杰回到房间,用力扯着自己的领带,心情实在焦虑复杂,千头万绪一时也不知道从何理起。走到大落地镜子前照了?,他本来肤色很白,更衬得那五毒神掌印更加鲜红,红白相衬倒也是白里透红,事实证明殴打比欧莱雅碧欧泉都好用。沈仁杰默默地想:“我明天上班……说自己打蚊子打到的,会有人信吗?”自己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连我自己都不信,鬼才会信。连忙翻箱倒柜找药材涂脸。

  第二天早上,给谢玄打了个电话:“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下午再去上班。”好歹等伤痕消退一点再过去上班,免得影响他的威信。

  偏偏谢玄不识相,抽空就跑来见他,很有耐心地摁了三分钟,估计再不开门,谢玄会打电话报120有人暴毙于室内,只好拉了窗帘,然后去开们,随即迅速转身走回来。

  谢玄跟在他后边絮絮叨叨地说:“我对你真是仁至义尽啊,我妈打电话来说她病了,我都没去,你一说,我就飞奔而来。”他还特地做了个飞奔的动作。

  沈仁杰冷冷地说:“你妈每次都嚷嚷病了,结果回去一看,打麻将打得那个兴高采烈,叫‘胡’的声音,***远在中南海都听得到回音。”

  “靠,那不止是我妈,也是你干妈,你能再缺德一点吗?”谢玄看着幽暗的房间,皱皱眉头:“干吗把窗帘都拉上,生病了要空气流通知道吗?”说着手快就拉开了窗帘,沈仁杰回头制止:“喂……”

  命运就是这么偶然,那从窗户进来的第一束日光刚好就不偏不倚地照在他脸上,谢玄瞪大眼睛看了看,然后不怀好意地说:“怎么?Z近玩上SM了啊?”然后抓住他要观赏那绝美的伤口。

  沈仁杰一手把他甩开:“你可以回去上班了。”

  这等稍纵即逝的机会谢玄怎会放过:“我就觉得奇怪,你这上班狂怎么就无缘无故请假,昨天还那么矫健,说,是被谁殴打的啊,哥替你讨回公道。”

  “关你屁事,快点滚。”沈仁杰怒了。

  “到底谁那么彪悍啊?……搜索一下名单也只有一个人,不会真是烈女干的吧?我得回公司立个案侦破一下。”谢玄边走出去边做思索状。

  “你给我滚回来。”沈仁杰不想他到处询问,以他性格估计等一下就冲过去沈庭那边打听了。刚好他也需要找个咨询对象,这就是牧师大受欢迎的原因了,生活压力太大,谁还没点龌龊事不良嗜好需要被原谅的?于是他把这几天的丰功伟绩简述了一遍。

  谢玄张大的嘴足以吞下两颗李子:“这种缺德事你也干得出来啊?”

  “我不过是给她点颜色瞧瞧。三十岁还跟三岁一样,以为自己是圣母玛利亚,处处想帮别人。我这是为她后半生着想,希望她吸取教训,活得现实点。”

  谢玄认真地看着沈仁杰:“你相信我,你被打真的是活该。”

  “你觉得我很过分?”沈仁杰瞟了他一眼。

  “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这个世界上Z大的错是笨。”沈仁杰站了起来,谢玄知道这厮即使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承认。更何况他从来的理念是:这个世界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谢玄再次沉吟了一番,沈仁杰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谢玄说:“其实我挺喜欢烈女的,剩女贞德啊。”

  被定位为“蠢材”的沈庭今天早上有一场面试,面试官对她很满意,夸她是个人才。假如这次复试没有小人再作祟,估计她进这个公司没问题,而且她相信自己身体力行地把自己的愤怒传达得很到位,他应该不会再乱来。

  下午在房里躲过炎炎烈日,待太阳下山,刚刚跨出房门就被高晓微挟持,这几天高晓微一直吵着要去城南天桥上算命,夸耀那里有个算命的算得奇准,刚好她沈庭时运不济,理应去问问鬼神以知天命。沈庭不屑地说:“我才不信,他真这么高人,那该在天上而不是天桥上吧。”高晓微大怒,说要请回一道符咒来封住她的嘴。

  沈庭死活被高晓微给扯到了算命的地方。一般来说,算命之人不宜太年轻,因为年轻不仅没有亲和力公信力更透露出资浅等不良信号,这跟国家总统是同一个道理。这个女相士深谙其中道理,把自己扮老了十岁,沈庭在她面前顿时全身闪耀着青春的余晖,俨然回光返照。

  算命的女士很认真地看了沈庭的掌纹,然后又仔细研究了她的脸,酝酿神力,Z后郑重其事地发言:“你面相手相都很好,能嫁个好丈夫,而且你绝对有张旺夫脸。”她不时在关键字前停顿一会,以深深吊起消费者的好奇心。

  沈庭被这突来的喜悦打倒,想了一会才冷静回来:“这是什么话啊,到底到底准不准啊?什么旺夫脸?那如果我没找到丈夫,岂不是白长了这张脸?”

  女相士一下子被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难住了:没有丈夫的旺夫脸到底算不算旺夫脸?职业习惯使然,她连忙为自己开脱:“我都和你说了,你能嫁到一个好丈夫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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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说得我腾云驾雾的,你过几年还在这里吧,我嫁不到就来找你算账。”沈庭再次质疑,看来女人也不是容?骗的,只不过她们常常热衷于受骗。

  算命女士阅人无数,深知碰见罕见极品,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幸亏没跟她界定好丈夫的定义,只要她能嫁出去,以后都还有办法开脱。

  高晓微显然好对付多了,她是属于热衷受骗的人群,女相士说她会有一个良好的家庭,还会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以后还会各有三个孩子,如此循环下去永无止境。高晓微为着无限的未来幸福地笑着,竟然把我国计划生育这样伟大光荣正确的决策都忘得一干二净。洁白美丽的月亮姐姐都因为她明亮的笑容而嫉妒得两颊发白。

  正当高晓微还在心醉的时候,沈庭问了一个心碎的现实问题:“一个人要多少钱啊?”

  女相士一副惺惺相惜的神态:“本来我收费很贵的,可是两位都是面善之人,而且我觉得实在有缘分,所以我会给你们一个人情。”

  听她说得如此脉脉含情,沈庭几乎要脱口而出“是不是免费啊”时,女相士宠辱不惊闲看花开花落地说:“一个人100元。”

  沈庭被这个价格震惊了,这不当她们两个是任人宰割的蠢货嘛!不由得大怒:“100!你以为你是帮银行取款机算命啊!靠,我长这么漂亮让你白看我都没收费呢!你这都怎么算的? ”

  对于价格有所异议,女相士倒是见怪不怪,她去留无意望?卷云舒地回答:“看手相50,面相50,加起来100,一分没多收。”

  沈庭继续跳脚,赚的都是血汗钱啊,她又不真是二奶:“你怎么这样,你以为你移动公司啊,还一项一项分开收费!”

  高晓微觉得用100块买这虚拟前景和赞美还算值得,何必那么较真,女人是花朵,赞美就是土壤、空气和水。而男人是太阳,可以让你更娇媚,也可以让你变焦煤。

  女相士淡然地说:“我们都是靠手艺混口饭吃,你也不希望我手艺不好算得不准吧,我摆个摊容易嘛,天天都要被城管追,你说我泄露天机损失自己福分帮你算个命,我容易吗?”

  谁都不?易,看来佛也有自己的烦心事,女相士如同进了深度访谈节目一般,誓要把悲情进行到底,高晓微使劲拉开沈庭要付钱,好像不付钱美好未来就不能到来。沈庭只能皱起眉头摆摆手:“算了算了,给你都给你,我可不是朱军陈鲁豫。”

  一路上沈庭实在气不平:“明明知道老娘失业了,你不是要让姐姐我来发财,没发财先破财。真有你的。”

  高晓微依然陶醉在子孙绕膝尽享天伦的幻象当中。

  沈庭继续无止境地抱怨,:“她算一下命就200进账,我玩命都不定能这么快赚到200,天杀的这是什么世界。”

  高晓微微笑如花地对沈庭说:“?事没事,别生气了,我晚上请客,你不用对我客气。”

  “我没打算客气啊,您老想太多了。”沈庭横了她一眼。

  “你想吃什么?”

  “说实话,钱买得到的我都不稀罕。”沈庭装高端故意刁难她。

  高晓微听罢之后,跃跃欲试:“那去我家,我煮给你吃?”

  沈庭摇摇头,叹息自己的命:“算了,还是用钱买吃的吧。”

  找了一家熟悉的音乐餐厅,中间一个小小的舞台有歌手驻唱,那个歌手穿着T恤牛仔,穿得简单看起来更年轻,估计还是学生。

  沈庭和高晓微选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窗外的月亮,虽然夏天已到了?声,但月亮出来的时候,天空还是亮堂堂的,和尽头的太阳遥遥相望,又淡又虚,像是凝在天上快融化了的霜花。

  服务生拿了菜单过来要给高晓微,沈庭拿眼看她:“这边,这边,不知道尊老爱幼啊?”

  服务员很得体地说:“是这样的,我这里还有一本菜单,说着从背后拿出另外一本菜单。”

  沈庭无语地道:“你们点菜还兼变魔术呢,收服务费不?”

  高晓微骂道:“沈庭,你神经啊,心情不好,也别这样为难别人。”

  沈庭点点头:“好,那我为难你。”

  服务员几乎要笑出声,沈庭于是像被贪婪之神附体,狂点了?桌的菜和一箱啤酒,高晓微在旁边呆若木鸡:“吃不完我让你兜着走。”

  沈庭豪迈地说:“没事,今天我们姐妹俩就一醉解千愁吧。”确实够高晓微发愁的。

  高晓微说:“等下喝醉了,怎么回去啊?”

  “你们家八戒不腾云驾雾前来接你回去啊?”沈庭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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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出差去了,所以我才能和你这只妖精在一起瞎混啊。”

  沈庭酒量一向不好,这是众人皆知的。记得当初毕业晚会的时候,大家起哄老师要敬一圈,自以为聪明的老师就想挑个软柿子当挡箭牌,策略正确执行失败,他挑了沈庭:“好啊,先从沈庭开始吧,沈庭喝多少我喝多少。”

  沈庭于是豪气万丈地说:“那我先干为敬。”立马吹了一瓶。

  在哄堂的欢呼声中,老师喝了一瓶又一瓶,被抬出去的时候还抓着班长的手问:“为什么沈庭和你们去我那里,总是说她不会喝酒,这是为什么。她从来没这么谦虚过。”

  其实答案是这样的,因为沈庭不会喝,但是敢喝,就喝酒嘛,有什么好怕的。

  反正Z后酒后出丑自己永远不会亲眼看到。

  那个学生歌手抱着一个吉他在那里自弹自唱不知道哪一年的歌:

  “在城市里难免受伤害,我们都提醒自己看得开。

  经过多年青山依然在,却只有等待陪着我等待。

  故事写我们这一代结局并不精彩,

  当我再唱着心中的感受并不想你难过。

  如果你坚持要为我做些什么我希望你爱我……”

  沈庭赞叹道:“唱得真好,这小孩子。”

  高晓微转头看了一下:“他好像只在唱给自己听,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反应。”

  沈庭喝着酒,桌上的已经有半箱的空瓶子,匹女不让须眉,不幸的是沈庭已经开始有醉意:“在乎上司的赞赏,在乎家人的期待,甚至连路人的回眸都在乎,Z后却连自己的路都看不清楚。这又有什么好?”

  “不管迷茫不迷茫,也只能不回头地走下去。”高晓微回头看到窗外的月亮,现在已经将近九点,月亮白白胖胖,像是一只白羽毛的鸟飞翔的姿态。

  沈庭用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夜色弥漫:“我真的好恐惧啊,你一定不会吧。那个算命的话你真能信啊!”

  “抱着一点希望总好过时时抱着绝望的心情吧。”高晓微这样回答她。

   两个人越说越不高兴,于是把桌上的酒全部都喝光了,结果两人都喝高了。

  于是轮到服务员不高兴地来提醒打烊了,全天下的人都在不高兴。两个人这才发现已经将近十一点,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到柜台付钱,高晓微拿起钱包数钱,突然面色一变,直直盯着沈庭:“沈……美女,我钱不够。”

  “没带够钱,你没带够钱?你……高晓微,你好样的,我怎么认识的尽是这些人啊。”沈庭觉得今天财神在惩罚她,边歪歪斜斜地付钱,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台柜台上面的神龛:“财神,你到底对姐姐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柜台小姐很耐心地解释:“小姐,我们后面敬的是关公,不是财神。”

  “关公?”她看了柜台小姐又看了看神龛:“关公,你到底对姐姐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高晓微也醉得一塌糊涂,但是在原则问题上不能犯错,还是勉强收起神志,拉着沈庭说:“走吧,你今天是想把众神仙都得罪一遍吗?”

  踏出餐厅门,外面的灯红酒绿在两位眼花的人眼里晃来晃去,跟放烟火一样。要走到公交车站那边去打车,沈庭和高晓微手扣着手在路上踏步,然后听见前面的人问她:“请问中山街往哪边走啊,阿姨。”

  沈庭正要回应他,抬头一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电光火石之间被那“阿姨”两个字打得眼冒金星,大声吼道:“你比我还老,你叫我阿姨,这你也叫得出口啊,你不怕下地狱拔舌头啊,你不怕我报警告你诽谤啊……”

  那个男人“阿姨”两字也是脱口而出,明显是习惯没有根据年龄而变更,没想到竟酿成大祸,沈庭还想追问他的时候,他早已经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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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庭揪心地问高晓微:“我看起来真那么老啊,不可能吧。”

  高晓微偏着头想了一下:“天天看,没感觉,不知道。”

  沈庭继续唠叨:“其实我也知道我是自欺欺人,谁能不老啊!哎,连自己都要骗,活得真没意思啊。”正好看见路旁被一众高楼包围着的蹲着的楼:“你看,这座大楼都这么旧了,小时候看到,是这一带Z高的楼,那个威武神气啊,现在还有什么可牛逼的啊……”

  沈庭拉着高晓微歪过去,楼外面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楼的一些信息,沈庭弯着腰看了一下,突然大惊失色地叫道:“天哪,我比这个大楼的楼龄还大啊,晓微,你说怎么办,我比这个大楼还要老啊。怎么会这样?”

  她们两个人是同岁,高晓微突然意识到这个惨绝人寰的悲?同样适合她。惊慌失措的两个人还好尚懂得怎样拦的士,两人如丧家之犬连滚带爬终于爬到了沈庭住的地方。

  沈庭拿了钥匙却转来转去打不开门,还有一点神志的高晓微想了想,问:“好像开错门了,你家好像是对面吧。”

  “谁说的,我家就是这里。”沈庭站远了一点,仔细看了一下,自己点点头,“就是这里,没错!”

  可是钥匙怎么转门都打不开,脾气向来暴躁的沈庭大为光火,对着门拳打脚踢:“妈的,你不过是个臭门也敢摆脸色给老娘看,你凭什么啊,你以为你是芝麻开门啊,你以为你是沈仁杰啊!你以为……”正准备把门劈开当柴火烧的时候,门突然自己开了,沈庭也是控制不住,整个人摔了进去,正好摔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人用双手把她放牢了:“你发什么疯啊?”

  沈庭依然转不过弯来:“你,你怎么在我家……”

  沈仁杰实在无语:“看看门牌号,这是我家,你家在对面。”

  高晓微靠在旁边的墙壁上喃喃自语:“我就说嘛,我就说你错了嘛。”

  沈仁杰看了高晓微的神态,又回头盯着沈庭:“两位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喜事啊,有人要你们了啊!看你们庆祝成这样。”

  “没人要又怎样,关你什么事?”沈庭即使在如此不清醒的情况下,嘴上都不会轻易吃亏的。

  “没人要我倒可以勉强要。”沈仁杰笑了笑说。

  沈庭抬眼看了看他,他可恶的脸在她面前放大、缩小、放大、缩小,果然是恶魔的脸。她伸手用力要把他推回去,一不小心一个踉跄,往前跌了过去,只觉得头晕眼花,整个天地忽然像是漩涡般旋转不止,她感觉有人着急地向前扶着自己,然后一声夹杂着愤怒、无奈、烦恼、崩溃等七情六欲的咒骂声传到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女人啊,真恶毒啊,特地敲我的门,吐我一身。”

  等沈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高枕而卧,偏过头想了一下:这床怎么这么眼熟啊,好像在哪里看过?

…这不是沈仁杰的床吧,财神关公您们别这样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她起身一看,不是沈仁杰的房间还有谁的房间这么一尘不染?高晓微被随便扔在沙发上。

  她听了听,四下无声,赶紧悄悄地起床叫醒高晓微,高晓微纳闷地问:“这哪里啊?”然后惊恐地问:“我们不会被绑架了吧。”

  “你倒是想啊!绑匪有那么蠢吗?你无财无色绑你还要倒贴你吃喝。”然后示意她小声点,两人悄悄出了房间,沈仁杰正窝在外面沙发上睡得正沉,两个人静静开门出去,要开家门的时候才回忆起刚刚把钥匙插在沈仁杰门上了,沈庭回身要拔钥匙,转了一下,只听“嚓的一声,钥匙齐根断在钥匙孔里面了。高晓微呆若木鸡地瞪着沈大小姐。

  里面不幸的沈仁杰也被惊醒了,在门内转门转不开,只能在房内叫道:“喂,你们搞什么啊?现在怎么办?”

  “别担心我,我自己这里还有一把备用钥匙。”沈庭特别镇定地说。

  沈仁杰在里面抓狂:“大姐,我是说我!我现在怎么出去?”

  沈庭可以感觉到他在里面如困兽般挣扎的绝望,于是更加开心地说:“哦,你好像被压在五指山下动弹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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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听到房间内沈仁杰压制怒火的喘气声,终于轮到沈庭气定神闲地说:“我打电话叫开锁的师父过来,不过现在太晚了,估计要明天早上才能过来,你别着急啊,有我们在外面一直支持你的。”

  沈仁杰在里面说:“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庭在外面答非所问:“不用谢我们啊,这是应该的。”

  “别说我没警告你们啊。”

  沈庭继续牛头不对马嘴:“你这么说就太客气了,邻里之间互相帮助很正常,见外什么。晓微,我们先回去睡觉吧。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

  阴差阳错竟然也能作弄沈仁杰一回,两人回房间笑作一团,留沈仁杰继续在那里崩溃。高晓微问沈庭:“你这个样子,不怕得罪他。”

  沈庭拍拍高晓微的肩膀:“别担心,他是一只纸老虎,看老娘捏碎他。”

  等到第二天沈仁杰被放出来的时候,沈庭和高晓微早就逃之夭夭先行避难去了。

  隔天就是周末,谢玄不知道沈仁杰刚刚吃过沈庭的亏,郑重声明要趁着这个周末重新和她搭建起友好桥梁,沈仁杰冷冷地对他一笑:“对于她来说,你微不足道,又何必自取其辱。”

  谢玄回他:“就你Z别扭阴暗,真的。”

  沈仁杰冷眼看他:“那你想怎样?”

  谢玄笑嘻嘻地说:“不敢怎样。”

  下午时分,沈仁杰听到外面又有人在用钥匙开自己的门,不禁仿若噩梦重现,箭步过去把门开了,一脸无辜的谢玄百思不得其解地站在门外:“你竟然换锁了,就因为我偷偷打了一把钥匙?”

   “知道就好,以后别再做这类蠢事。”沈仁杰转身走回来。

  “你真是个极品。”谢玄称赞他,继而话锋一转:“烈女好像不在啊,摁了好久门铃都没应。”

  “她们游泳去了。”沈仁杰坐在沙发上,继续看自己的报表,一边慢悠悠地回答。

  谢玄一怔,纳闷道:“这你都知道啊。一起去看比基尼美女吧。”

  “没兴趣。”沈仁杰习惯性地一口回绝。然后又一想,自己正找不到理由去泳池寻晦气呢,这么好一个借口竟然被自己浪费,不禁有点懊悔。

  还好谢玄是那种死缠烂打厚脸皮型,又开始百般要求沈仁杰,沈仁杰连忙淡定地顺水推舟答应了。

  到泳池时,谢玄看着泳池里扑腾的女的们,啧啧赞叹:“无穷春光实在难求!想不到你们社区竟然有此福利,不简单不简单。”

  沈仁杰因为一心找寻,因此一眼就看见远处在藤椅上晒太阳的沈庭,她脚上还绑着纱布,应该是伤口还没有好所以并没有和黄启南以及高晓微下水。

  径直走过去,他直挺挺地站在沈庭旁边,挡住了一整面阳光,沈庭纳闷怎会有如此不识趣之人,以为老娘脚上受了区区轻伤就不把姐放在眼里,姐一定得让你知道什么是传说!她回头想看是谁,千万条阳光一刹那都撞进了她的眼里,满眼都是白花花的光芒,一时竟看不清楚碍事者的五官,等她眯了眯眼睛调整了一下状态才发现原来是沈仁杰,还有后面的谢玄。她早应该猜到,还有谁能这么碍事。

  她抬了抬胳膊,沈仁杰以为她要和他打招呼,不禁宽下心来,其实他很害怕她一直和自己过不去,跟死敌一样。岂料她只是拿了旁边的一条毛巾盖在脸上,眼不见心不烦,继续晒她的日光浴。

  沈仁杰气结,一把把毛巾扫到地上:“怎么了,没脸见人啊。”

  沈庭依然闭着眼睛不看他,沈仁杰于是继续冷嘲热讽,一定要逼着她回应自己:“都这么黑了,再晒下去,你都可以和黑夜互称姐妹了。”

  这几天因为奔波于面试,她晒黑了一点,因为天天见面,高晓微都没注意到她变黑,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看得出来,果然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沈庭不屑地说:“这是健康美,小小年纪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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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笑眯眯地上去和沈庭打招呼:“你们别吵了,沈庭,好几天不见了,你好像精神更好了。”

   沈庭还是闭着眼睛:“对啊,没被你们整成神经病,你们很遗憾,还特地跑来落井下石啊。”

  谢玄不客气地坐到她旁边:“大家朋友一场,何必这样呢。晚上我请你吃饭向你赔罪吧。”

  “您何罪之有?我又何德何能,谢副总竟然想赏口饭给我吃。”沈庭继续恨恨地说。

  这话堵得谢玄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话了。

  幸而,有更恶毒的沈仁杰接口:“以形补形,我们本打算请你喝鱼头汤补补脑的。”

  谢玄急忙撇清:“不包括我,只有他自己。”

  是骂她没脑啊,沈庭原本太阳都晒不红的脸被他一说,都气红了:“那我当然要请您喝猪心汤作为真情回馈了。”

  良久,都没有人回应,没理由他这么容易认输。沈庭正觉得奇怪,突然感觉无数冰凉的小手正触摸自己的肌肤,就像是寒冬里吃冰激凌,味蕾们陡然遭遇冰风暴的感受,沈庭打了个激灵,猛然跳了起来。看到站在面前的沈仁杰手上还拿着脸盆:“你还是睁开眼了啊。”说完后沈仁杰忍不住笑起来,笑得熠熠生辉,仿若群星闪耀的天空。沈庭第一次看见他笑得如此开怀,还是因为作弄了自己,沈庭实在气恼至极,站到他面前:“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幼稚了!有这么好笑吗?”

   好不容易沈仁杰停止了笑容,点点头:“真、非?……”

  沈庭趁着他说话分散了注意力,突然用力一推,沈仁杰踉跄几步来不及稳定重心便掉落于泳池。他穿着牛仔裤,牛仔裤容易吸水,沉沉地把他往水底拉,而口袋里的手机和钱包更是全部真正意义上的泡汤,还好沈仁杰识得水性。沈庭边欣赏自己的杰作边对谢玄说:“这个会不会更好笑。”

   谢玄瞠目结舌地看着沈庭,然后默默地祝福沈仁杰。

  沈仁杰湿漉漉地从泳池里面爬上来,真是一肚子的火,可是看着又躺回去晒太阳的沈庭,却一点也没法发作,火气完全消化于无形。他发现自己真是拿这个女人没有一点办法。

  正在游泳的黄启南和高晓微看见了这边的状况,便都游上岸来。沈仁杰看到黄启南,心情越发的糟糕,不明的怒火又烧了起来。看着黄启南,冷冷地问:“这是谁啊,上次就见过,都不引荐一下啊?”

  高晓微正要回答,只听躺椅上的沈庭淡淡地说:“知道干吗,你这种人品的人高攀得起吗?”

  沈仁杰听这句话把黄启南抬到太空自己却被贬到烂泥里,像是有原子弹在脑海BZ了,也分不清是嫉妒、愤怒或者是其他的情绪,整个人无法思想,上前就把她覆在脸上的毛巾“刷”地拿下:“就你高攀得起?你就是因为高攀了,所以当了别人姨娘的吧,真是令人佩服,真是可歌可泣啊。”

  沈庭脸都气得由红转成白紫:“你疯了吗?老娘什么地方对不住你这个王八蛋了?”

  沈仁杰也不理会她,直接转头又把点上火的箭射向黄启南:“哦,你就是她青梅竹马的哥哥啊,从小一起长大,多么令人羡慕的真情啊。小时候一起搭着膊照相,长大了上个学一定还要亲密接送彰显兄妹情,这不,妹妹想攀高枝了,哥哥也赶忙来拉皮条帮助妹妹了,这么好的哥哥哪里找。《知音》杂志会来找你们访谈的。”沈仁杰一向嘴皮子敏捷,这堆话讲得极快,高晓微和黄启南还没明白具体什么意思,但知道是非常难听的话,黄启南这样心性的人都面有愠色,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庭早装不下沉静了,从椅子上弹起来,暴跳如雷:“你们别听这个疯子胡扯,这人脑子有病。”

  沈仁杰已经口不择言了,快速接住他的话:“这下稳不住了啊,敢做就不要怕人说。这才符合沈大小姐的一贯风范。”

  谢玄看场面实在混乱,又看其他二位默然不语,以为是默认。拉了拉沈仁杰,赔笑地和三位调解:“他说话一向很冲,大家别生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嘛,我们也知道那个房主还在度蜜月,其实我们也是替沈庭抱不平,并不是要揭人伤疤。”他原本就是来和解的啊,真正是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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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高晓微和黄启南都听明白了,高晓微简直如傻子一般站在那里,一时都不知道作何反应。她想如果自己这样被人误?,一定立马就拿出所有证据以证清白,然后两行清泪楚楚可怜掩面碎步跑开表明受尽委屈。沈庭竟然能不在乎地直到现在。

  沈仁杰看到沈庭白煞煞的脸,两行眼泪几乎掉下来了。忽然一种异常心疼的抽痛拉锯着他的心。可这个女人实在太过气人,总是让他无法保持冷静,他思索着怎样挽回。

  沈庭跳到沈仁杰面前,咬牙切齿地说:“我让人包养是因为我有那个资格那个资本,怎样?你呢,你才真正没那个资格那个资本来管我的事,你玉皇大帝啊!”

  沈仁杰本来对她的事情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无奈每次试探得到的都是肯定答案,Z终才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他一直不肯相信的事实。因为失望和愤怒,话说得更重了:“你不觉得很肮脏吗?你知道这种行为是什么吗?变相卖淫。你还很得意啊,真是光宗耀祖。”

  沈庭站在他面前,胸腔的喘气变成火把燃烧了自己,如果天气再热点,她恐怕已经自燃。一定不要流眼泪,他不值得;一定不要向他解释任何一点,他不配。他看到沈庭站在他面前,眼泪打转,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来,像是被风吹得飘荡的蜡烛。沈仁杰动也不动地盯着她,湿透了的衣服分外贴着自己的身体,太阳在头尽处惶惶地照着,整个游泳池里人声鼎沸,混杂在一起却变成大而模糊的噪声就像是在梦中听到的外界的声音。池水“沐沐”地喘着气,就像是要干涸一般,他整个人都恍惚了,然后看到沈庭双手向自己袭来,她又使劲推了一把沈仁杰,他没有站稳,后退几步一脚踩空,再次跌入泳池之内,悲剧再次上演。

  沈仁杰扑腾几下,才抓了岸跃上来,整个人再次湿淋淋地站在那里,眉头紧锁,对着沈庭极力压着怒火和声音:“你真是……”

  沈庭大声道:“你真是令人讨厌 。”

  沈仁杰听了脸色一变,心里莫名的情绪弥漫起来,随即反击:“你也不令人喜欢。”

  高晓微看见了,不禁大笑出声。

  黄启南这才愠怒地说:“你们为什么说她被包养了?”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才比较婉转。”沈仁杰转过头蔑视地看着他。

  “没有证据的事,你们不知道一个人的名声有多么重要吗?”

  “那个房子、那个房子的主人,还有,她已经亲口承认了很多次。”

  “不反驳不等于承认。我Z了解她,她从来都不屑向别人解释任何事情。”黄启南很郑重地说。

  “是吗,你就这么了解她?”沈仁杰看都不看他了。

  高晓微也气愤地说:“你以为你老总了不起,有钱人就可以看不起别人啊!房子主人是黄启南朋友的,他们新婚蜜月,他借来让沈庭暂住的,你们想象力还真丰富,是不是你们圈内这种事特多,所以一碰见什么就往这上面想。”

  “他们不是想象力丰富,是看不起我。”沈庭说,“既然看不起我,就不值得跟他们说那么多。”沈庭眼光如激光般厌恶地扫了沈仁杰和谢玄一眼。

  “真的啊?现在二奶太多了,你的处境比较容易误会,实在是……”谢玄急于解释洗白自己,他觉得自己绝对是被沈仁杰所拖累,刚才沈庭那眼神绝对只是针对沈仁杰,他只是不巧被波及,正想要说出异常诚恳的道歉的话。却被沈庭拦腰截断。

  “真的假的和你们有何关系,站在道德至高点看别人,自己却又做得怎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看看你自己吧,谢副总,二奶为什么会存在?是因为有包二奶的人。”说着也不理会他们两人,拉着两位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玄无限懊恼和丧气地站在那里。

  原来她并不是,她并没有,一开始就是我的偏执。和她虽然认识时日并不多,可是有些人其实很真,认识三天就已值得相信。那些记忆纷纷跑进他的脑海里,她为了并不属于她的杂志社和他拍桌子的不管不顾;她在黄昏的公交车站上一一给乞丐钱的笑意盈然;她为了同事的命运和他争吵的时候的泫然欲泣……她就是这样大情大性真情真性的人。可是由于自己的偏执,那原本很容易拆除的假象竟像是一根刺一样牢牢地横亘在自己的心里。

  他是见惯了虚伪的人,受够了这些人给的伤。就如平日见惯了浓妆艳抹的摩登女子,突然出现一个不上妆、完全素面朝天的自然派,叫人如何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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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其实都是借口,他不过是故意借她的这个瑕疵去阻挡自己。

  本来想追上去拦住她的他竟然生出一些怯弱,还记得小时候因为顶撞老师犯了错,他爸爸说他不能原谅,把他锁在柜子里面,整个世界只余那几公分的位置,无边无界的黑暗,他咬着牙死都不承认错误,Z后在衣柜里面过了一个漫漫长夜,简直如被扔于荒郊野外。母亲放他出来的时候他几欲晕倒,失去意识前他记得他只坚定地说了一句:“我没错。”

  从小就理直气壮,得理不饶人不得理更不饶人。现在终于轮到别人对自己宣判,他对她这样的侮辱值不值得被原谅?难以言明的焦虑、后悔以及其他感情交织在一起,他脸上变得苍白,心脏痛得让他弯低了腰。

  本来正凝神思想什么的谢玄连忙看他:你没事吧?”

  沈庭三人找了个地方吃饭,实在气闷,黄启南点了几道她爱吃的菜,随后高晓微拽着他们两个去K歌。高晓微一到K歌房,就仿佛和麦克风成了孪生姐妹,独霸一只麦克风不放,名副其实的“K房双疯”。

  沈庭正要唱歌,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了名字就挂掉,挂了又打来,打来又挂,如此反复,沈庭愤怒至极,正想要关手机,黄启南冰冰凉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谁啊?”

  想想能让她这么愤怒地挂手机的还有谁啊,沈庭说:“仇家。”被摁断了十来次后,沈仁杰倒是没有再打过来。

  沈仁杰想了一会,这事总要有人先低头,而她不可能也没理由低下她高贵的头。所以他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你在哪里,请告知。”

  沈庭的短信铃声响起“ I chocolate you”,沈庭看了一下,顺手回了一条:“由于您的人品和我的手机不兼容,所以导致短信乱码,请自行升级人品后再试。”之后再发来的短信,内容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删除,等快唱完,高晓微安静了,终于手机也安静了。

  沈庭问高晓微:“你今天还到我那里住吗?”

  高晓微摇摇头:“今天我家那位回来了。”

  沈庭戏谑地说:“哦,八戒腾云驾雾回来,你急着去接驾。”

  高晓微在那里张牙舞爪:“看我家八戒用九齿钉钯撕烂你的嘴。”

   三个人走到门前,黄启南问沈庭:“你住在那里还能应付吗?我朋友要再过两个月后才回来,不过我可以先帮你找房子。”

  沈庭无畏而愤怒地说:“现在怎么能搬?搬走显得我怕了他似的。再说我现在没工作没收入,继续白住两个月当然没任何问题,而且我金龟婿还没钓到呢!”

  黄启南无奈地说:“对你我真无话可说。”

  前面停着几辆的士,高晓微扬手,Z前面的车没过来,后面的倒是来了,高晓微回头对他们说:“我家那位快到家了,我得赶紧回去装作苦苦等候的样子,不能让他知道我玩得几乎连他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沈庭鄙视她:“你真没出息啊,丢我的脸。”

  黄启南也叫车过来,这回第一辆车倒是赏脸开过来了,他帮她开了车门。沈庭上车后报了地址就瘫在位子上,近日的事电光幻影般在脑海中放映着,而窗外的斑斓光影被车速拉成一条条线,组成一个巨大的光网,我们都在网中那黑暗的格里,看着世界四处光亮美好,轮到自己身上就只余黑暗绝望。过了一会沈庭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一般的士都会开无线电的,只有这车这么安静,连着急的喘气声都听得到。刚才没看不知道,司机戴了顶鸭舌帽,帽檐的阴影遮挡了,看不清脸。在车内戴帽子?她是碰见抢劫犯了,还是精神病患者了?她看了看计时器旁边的司机证,长得真令人魂飞魄散。

  现在社会这么不和谐,社会版头条每每不是仇杀就是劫杀,有隐形翅膀的纯真美少女刚和母亲撕破脸,爱就爱了的都市代言人跳楼死了,朋友啊朋友的唱游诗人竟是黑帮老大……你对这社会的美好还有什么期待?沈庭真害怕自己第一次上报就上讣闻版。紧张地把身体缩到了角落,然后装作镇定地试探:“司机大哥,挺无聊的,要不,把收音机开下吧。”

  司机没有回答,只是伸了伸手摸着帽檐,这里还处于闹市,想必他不敢怎样。沈庭想用剩女孤寒的气场恫吓住他:“你别乱来,告诉你,我是柔道教练,大家还是相安无事Z好。”眼睛却瞄向窗户,看着眼前近了的红灯,想自己是否应该真变成功夫女王跳下车。

  那司机猛然回头,沈庭脸都白了,大叫道:“你想怎样……”待看清司机容颜后,立马又变回悍女:“妈的,我是欠你的啊,你这么吓我。到底想怎样,今天下午那样对我还不够是吗?我可不是玩偶,随便逗人开心的,谢副总。”

  谢玄回头对她毫无保留地笑:“我是玩偶,我逗你开心吧。”

  沈庭怒气冲冲地拿起手机:“你有的士证件吗,我要打电话报警。”

谢玄知道她其实心软,故意用焦急的眼神制止她:“别,你千万别,我这司机朋友赚点钱不容易,我也是跟他磨叽了很久他才让我开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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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庭想到的士司机也确实不容易,不能伤及无辜。但是想想其实自己更不容易,于是集中火力在谢玄身上:“有钱人都是这么闲的吗,你有病吗,有病要去治,前面就有家妇科医院,你赶紧去。”

  “如果骂能让你开心,你尽管骂。你开心我就开心。”他跟沈仁杰性格差别还真大,如果换作沈仁杰,哪有她赢的机会。

  “开心?你安的什么心啊?谢副总。”

  前面开车的人说:“你不给我机会,我不得不制造机会跟你解释一下今天下午的事情。”

  “您有多少大事要忙的,手一挥就要开除多少人啊。现在不过是冤枉了一个人嘛,不过是侮辱了一个人嘛,谢副总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啊,真令人受宠若惊。”沈庭继续对他冷嘲热讽。

  谢玄完全没听见她的讽刺一样继续自己的话题:“因为这事,我晚饭都吃不下,好不容易才借到了这辆车,我容易嘛我?”

  “照您这样说,我还得请你吃夜宵作为补偿咯。”

  “我没这个意思,不过你要请我倒也不介意。”谢玄继续吊儿郎当地说。

  沈庭嘴角带出微笑:“那好啊,三聚氰胺喝不喝?毒大米吃不吃?”

  谢玄又自动过滤掉她的这句话,接着自己的正题:“说真的,我真不是成心误会你,我真的纯粹是被仁杰误导了,第一次去你那里,我心里是有疑问,于是问了他。你知道两个人共同的不确定很容易就变成笃定,而且你的房主又刚好结婚,种种指向之下,我不得不相信了,唉……真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JC干吗?”她终于也有足够的语境来说这句话了,“还有,别跟我再提沈仁杰。”

  谢玄多精明的人,一听就知道自己在沈庭心中只是从犯,而沈仁杰才是罪大恶极的主犯,刚才自己把责任全部推给沈仁杰是不是不够义气?不过既然已经做了,现在只能替他也辩解一下作为补救:“沈仁杰因为他妹妹、他前女友,性格变得更偏激了,所以对待这类事情很不冷静,也希望你能谅解他。”

  “沈仁杰是谁啊,我不认识啊。”沈庭问。

  谢玄在红灯前面停下来,人生要是也有这样一盏灯,亮绿了就开,转红了就停,永远平安顺当该有多好:“你是不知道,她妹妹出车祸的时候,他在现场几乎把凶手勒死了。她妹妹走后,他经常一个人躲在浴室里面,把水龙头开得很大,我知道他在哭。有一回,我看到浴室洗手台边残留一些血迹,然后第二天他额头包着白纱布来上课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死命把头往洗手台上磕,磕出了血都没感觉,或许见到了血才能寻到内心的平静。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妹妹的。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开口说话,我甚至以为他从此不会说话了,担心得四处联系心理医生……”

  沈庭哭了,沈仁杰竟然有那么伤心欲绝的往事,原来每个人活着都是苦长乐短,沈庭觉得自己心中隐隐作痛,但仍然嘴倔:“那跟我没多大关系吧,人活着谁没受过伤。”停了一下,又问:“她妹妹为何出车祸啊?”

  “这个事我就不能说了,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会告诉别人,只不过我想让你知道。”

  “你为什么想告诉我?”沈庭疑惑而且好奇地问,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柔软的温柔的善解人意红袖添香的感性美女。不过声音不自觉已经柔和了很多,其实她并不是小气的人,很多事情当时记着气着,可是没多久就放开了,虽然嘴上说着坚决不原谅不原谅。

  谢玄继续开着的士,第一次开这种绿色的小汽车,谢玄想象着这车就像一只草绿色的甲壳虫,沿着深深叶子的脉络爬行着,他看了看镜子里沈庭的表情:“因为你很特别,有一种别的女人没有的明亮感,我觉得你能够倾听也能够理解。”顿了顿,嘴角微微往上扬起,又说:“沈庭啊,我很喜欢你。”

  沈庭发现这个泡妞高手又开始玩深情的文艺腔,正猜不到他心意,想都没想到他突然爆出后面那句雷人的话。沈庭啼笑皆非:“是吗?特别的东西多着呢,在南方看见雪花觉得很特别,你是否要带一场白雪回家,在中国看到圣诞老人很难得,你是不是要把他绑架起来。”

  “我说的是喜欢,喜欢,不是你说的那些奇怪的东西,我是在向你表白啊。”谢玄无奈而沉痛地辩解。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喜欢你,如果你真喜欢我,那就应该经得起我的糟蹋。”沈庭会中他的迷魂计才怪,这样的男人Z喜欢给当给女人上,你上当了之后还要撇清干系地说句愿者上钩,即使她再年轻十岁,她也不会玩这种感情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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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郑重地表明自己:“你别不信啊,花花公子也是有真心的。”

  “噢?可是浪子的真心不值钱,浪子的真心是赔钱货。”看谢玄要出声,便又拦下来问,“那我和你以前认识的女人有什么不同?”

  “很多,基本上没共同点。”谢玄情深深雨蒙蒙地说。

  “那为什么你能喜欢她们,又喜欢我,要知道,我和她们是完全不同的。”沈庭从容地问。

  情圣谢玄一时还真答不出了。

  “你不是在收集邮票吧,一种类型收集一张!你不是喜欢我,你不过想对我进行职场性骚扰而已。”沈庭快人快语,不想和他多做纠缠。

  于是谢玄真的无语了,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滑铁卢,良久才说了句:“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面对表白,这么冷静,你真是个极品?。”

  “有些女人从男人的表白中获得自信。可惜我不是,让您失望了。”

  “谁喜欢上你,还真是倒大霉了。”谢玄呵呵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

  “谢谢你对我未来的担忧。应该不会有受害者,我已经做好单身一辈子的心理准备。”沈庭淡淡地笑。

  到了公寓楼下,沈庭道了声谢谢,便下车上楼去了。高级社区绿化很好,深夜时分,路灯朦胧,树影斑驳,谢玄把车窗摇下来,漫天星光闪烁,车内洒满了蓝盈盈的星光,晚风带来融融的花香叶香。有种淡淡的哀愁,谢玄轻轻地闭着眼睛,感受这夜的美丽和残酷。

   沈庭沉浸在刚才听到的事情上,拐了个角赫然看到有个影子在那里,她不自禁短促地尖叫了一声,仔细看才发现是沈仁杰,他倚在自己门上抽烟,脸色有点苍白。

   一天被连续惊吓几次,沈庭实在很不开心。不理会他,边拿钥匙准备开门边低声埋怨道:“早晚得尼古丁中毒。”

  正要进去,后面的门神发话了:“其实你如果早点实话实说,不会有这种误会发生。”

  也就是说是她的错,他依然是光荣伟大正确的!沈庭听了这话开门的手都停了,几乎气厥过去,虽然并没指望他道歉,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耻。本来对他的一点柔软之心立刻又被气走了,记得第一次和他对峙的时候,已经明确否认,只是当时他不信而已。

  沈仁杰见她不说话,又说:“你知道有种病叫富贵病吗?”

   沈庭不知道他想讲什么,只是不自觉地挺直了背。

  “那是因人的弱点和通性引发的病症。比如你在这里住久了,虽然明知道不属于自己,但心还是会膨胀,会舍不得,会留恋。”

  是的,会舍不得,会留恋,她承认,她不是什么高僧,一切荣华看到眼里都是空,但是,他到底想说什么?

  “荣华富贵是多么吸引人,一旦沾上了,就会产生占有的欲望,就会挣不开。”

  沈庭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给老娘快点,不是我想听,只是都听了一半,没听完我会睡不着,你别拐弯抹角的。”

  沈仁杰才没有理会她的厥词:“当初,我看见你,你花了大价格和我争一双鞋,我以为你也是一个富贵病患者。”

  沈庭总算听明白了,拐来拐去不过还是要证明她错他对,她怒道:“你一个男人承认错误有那么难吗?说声对不起有那么难吗?”

  沈仁杰不以为然地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道歉我并不觉得有必要,还不如思考如何解决它。”

  “是吗?我的想法恰好相反,我觉得道歉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呢,是重新开始的起点!”沈庭再也不想听他、不想看他,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沈仁杰看了看紧闭的门,他刚找到一个人可以让自己欢喜和不孤单,可以令自己无限接近、无限期待。可是,片刻之后又变回一个人穿过匆匆人群。

他想起那些日子,两个人一起加班到深夜也不会困倦;一起去吃个夜宵都能愉悦开怀;她跳的舞以及他唱的歌,小小的电梯变成临时的天堂。他记得小时候看到一个童话,有一只蚂蚁自己住一个房子,很孤单,它想有人和他一起住,可是所有的小动物都在房门口说:“你的房子太小了,我进不去。”于是蚂蚁孤单地死去了。心门不开,有谁能进得来?他用力踩灭了才点了一半的烟,他生平Z讨厌的就是道歉,他又重新点了一根烟。

  第二天早上沈庭出去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沈仁杰,刚转念想他是上班去了吧,马上又鄙视自己:“关我什么事,死都和我无关。”

  而谢玄也没有前来骚扰,沈庭在街上逛了一圈,中午早了一家小餐馆就餐,下午准备继续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新上任或者临时聘请的城管。正逛得起劲,接到面试公司打来的电话,通知她已被聘用,下个礼拜即可上班的重磅好消息,证明三十岁的女人虽然冷门但还不至于被冷藏,她激动得马上告诉高晓微,换来的是被敲了一顿竹杠,美名其曰:预祝她在新公司碰见心仪的好男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事要冷静理智、三思而后行;交朋友要把人品列入考察资格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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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家,又是深夜了,沈庭竟然再次在同样的地方碰见同样的人。

  即使楼道的灯光昏黄,眼前的一切都是像是古画里的黄昏、黄昏里的远处,让人朦朦胧胧,但她还是看不出他的脸色很不好。他穿着银灰色的衬衫,在灯下,有时有一道银白色的光泽跑过。

  他看到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便说道:“有哪家百货在打折吗,折扣有那么低吗?”

  沈庭现在对于他的讽刺实行三光政策,闪光、曝光、背光,不予处理。

  照例开门准备进去。

  忽而听到后面的他说:“对不起,是我带有偏见,之前的事,对不起。”

  她竟然呆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对不起”

  这三个字会具备这样的杀伤力,她更没想过他会对她说。

  他看见她久久没有回应亦没有回头,不禁懊恼、生气,还有一些尴尬,自己已经先服软了,她还这样的态度,他恶狠狠道:“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想怎样?”

  果然他还是没变:“你是说了,但不代表我愿意接受啊。”沈庭回头看他,他眉毛紧结,脸色苍白,沉默着没有说话。就像第一次她在便利店见到他的感觉,她开门准备进去。

  眼角的余光见到他双手抱着胸口,突然沿着墙壁蹲下身去,沈庭记起他的病,吓得惊慌失色,情急之下把手上的大包小包全部丢下,跑过去扶他,一碰他的身子就像毫无预防地碰到高温的锅炉一样,条件反射地缩回来。沈庭被束手无策地问:“你怎么这么热,我的天哪,你发高烧怎么不去看医生,想死啊。”然后想起自己前天两次推他入池,估计是那次感染的。再看他,已经是半昏迷了。

  沈庭又是内疚又是害怕,努力集中流失得差不多的心智,先打电话给社区诊所,然后又打电话给120。一边从他的口袋掏出药来,然后又想起得先倒些温水,冲进自己房间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直接变作飞人或者废人。

  喂他吃了药,她按着平日所学的做了紧急措施,社区医生倒是来得挺快,看来富人的命确实较值钱,所以富人社区的医生动作也迅速很多?

  社区医生帮他看完病,告诉她他没危险后,她才暗自庆幸,幸而他身上有药,看来以后也要帮忙备一些药以防万一。

  沈仁杰醒来时,一睁眼就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头有点痛,一时想不起刚才发生了何种事。一转身,竟然看见沈庭就坐在他旁边。沈庭一看见他醒来,就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冰冰凉凉的手触着他温热的皮肤,自言自语地说:“烧好像退了一些,再量一下体温。”她俯下身,拿着体温计的手翻过他的衬衫衣领伸到他腋下。

  第一次两个人离着这么近,他看着她的脸,突然觉得很不自在,呼吸不禁沉重起来,感觉自己面红耳赤,竟然快要窒息的感觉。他沙哑着声音:“你离我远一点。”

  沈庭不知道他又怎么了,自己一边到旁边的桌上拿药,一边絮絮叨叨:“脾气真差,怪癖真多。偏偏让我遇见了,姐姐我真是倒霉,还照顾了你这么久,为什么每个算命的都说我命好?看来这些算命的都认为说好话比较容易赚钱。”

  他说:“我没让你照顾我。”

  “你都昏倒在我面前,我能不救吗?”沈庭问。前仇未了她又自动跑来被羞辱,像我这种人原来是不会坐着等人欺负, 还要送上门让人欺负。沈庭觉得对自己无话可说,索性不再说话了。

  沈庭默不做声地让他吃了药,拿出体温计看了看,然后自个陷到旁边的沙发里,几乎要睡着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沈仁杰看着她问。

  沈庭哭笑不得:“和谁说?和你说?算了吧。”

  沈仁杰一直看着她,她侧着脸在那里打瞌睡,因为照顾自己没有顾及她自己,头发有点凌乱,几缕头发散在外面,黑眼圈让她显得憔悴和疲惫,她睡着的样子看起来自我保护意识很强,他知道孤单的人才会这样,他突然很想上前去拥抱她温暖她,或许生病让他也变得脆弱。

  过了一会,他才对她说:“谢谢你……我第一次生病有人在身边照顾。”

  睡梦中的她被他的“谢谢”惊醒了,同一天竟然听到他对她说“对不起”、“谢谢”,真是个大日子,她应该准备三牲五礼去酬神,反应过来又惊讶地问:“不会吧,伯母呢?”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妈很忙,忙着减肥、健身、参加饭局、参加舞会,我只要生病她总聘请护士代为照顾,她说她怕被传染,而且护士比她专业,这个是实话,所以我总是坚持不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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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也是能控制的?天下的母亲和天下的人一样,各有不同。虽然她的妈妈并不是什么伟大杰出的女性,可是一如很多平凡的母亲一样,对子女很是细心呵护。可不管如何,母亲也是有缺点的,因为在“母亲”这个光荣的职称前,她首先是一个人。她没想到他竟然也有很多的不快乐。有钱的不快乐,没钱的更不快乐,这世界是怎么了?

  沈庭明白他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伯母还真是性情中人。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她亲生的?”

  沈仁杰强忍着嘴角的笑意看着她,紧皱的眉终于舒展开,像是贫瘠的山峦终于化为丰收的平原。

  沈庭抬眼看了看时钟,“哇”地叫了出来:“都快五点半了,我竟然照顾了你一个深夜,你老实跟我讲,当时你妈妈付给护士多少钱,我也要收取同样费用。”

  沈仁杰说:“或者拿其他东西交换?”

  沈庭走到窗户前,猛然拉开落地窗,看到层层叠叠的房顶上是一整片的浅蓝色的天空,天快亮了,淡淡的疏星像是浮雕般刻在天上,天和山交接处一片白,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小鸡身上柔软而温暖的毛羽。

  沈庭深吸了一口气,伸伸懒腰:“这种感觉好像我们生活在海底,那些小房子都是沉在海底深处的贝壳和珊瑚。”

  “没有常识,珊瑚是不可能在深海底的。”沈仁杰说。

  沈庭用力横了他一眼,忽然瞥见角落里放着的那只有一只脚的miumiu鞋,她走过开拆开来,翻来覆去地看:“沈仁杰,把它送给我吧,反正你也没用,就用它来表示对我的感谢吧。”

  沈仁杰沉默了一会,沈庭转头看他,他才摇摇头,淡淡地说:“不行,这是我买给我妹妹的。”

  沈庭突然好奇起来,很想了解他更多的事情,走到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下,问道:“你妹妹也喜欢miumiu啊。”

  “因为我让她喜欢,所以她就真喜欢了。”沈仁杰的声音即使压抑着,用心倾听还是能听得到那深深的后悔和痛苦。

  “我听谢玄说过你妹妹的一点事情,你妹妹为什么会出事故啊?”

  “ 你问这么多干吗?”沈仁杰忽然凶狠地问。

  “看来你还是没勇气说出来,我想知道,我如果是你妹妹,我会不会原谅你。”他现在病成这样,还想吓唬谁?沈庭才不怕他。

  “说嘛,给我讲讲你妹妹。我觉得我会喜欢她。”沈庭继续怂恿他。

  沈仁杰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又抬起眼眸柔和地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以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芒:“我妹妹,妹妹……” 他好久没有念到这个名字,这两个字眼突然有点陌生,他一阵莫名的痛楚,他有多久没有叫出这两个字了。

  “她非常的安静,她和我不一样,她比我善良多了,可是她也很胆小,如果家里有陌生人来访,她都怕生不敢出去打招呼,每次都要我带着她,不管在哪里,都要我带着她。她就是这么依赖我。上学的时候,她收到男生的情书,她会胆怯地拿来给我看,让我想办法。你能想象这样的女孩子吗?”

  “可以,我以前千方百计想装成这样楚楚动人让人怜爱的女孩子,可惜没有成功。”沈庭故作轻松地说。

  “大概她觉得我是无所不能的。唯一的一次她没有跟着我,是我出国。我本来想带她一起去,可是她不敢跑那么远,她觉得在熟悉的地方比较安全。我实在不放心她,后来想想,她总不能一辈子依赖我,也该自己适应一下。送我的时候,她眼睛肿得跟什么一样,我知道她其实想留着我,可Z后她什么也没说。出国的时候,她经常写信给我。”沈仁杰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脸上有着一种恬谧而又惘然的表情,“她喜欢写信,因为很多话在电话上她是不敢说的。我出国的第二年,她用的信纸越来越明亮,我心中有一种预感,果然,她告诉我她谈恋爱了,对象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从来不敢想象我的妹妹会谈恋爱。可是如果有人能让她变开朗,我也很赞成,我准备回去看看是怎样的人。就在这个时候,我自己身上出了点事情,住院住了很长的时间,差点死在医院。刚出院,我爸妈就打电话过来,说要我配合他们全力阻拦我妹妹的事,说那男的不是好货色。那段时间我情绪很差,脾气非常不好。”

  他现在都这个德行了,沈庭无法想象他那个时候是多么可怕。

  “我一回去就去见了她男朋友,见了两次,我的判断和我家人是一样的,这是一个来骗钱的家伙。我第一次和父母站在我妹妹对面,我妹妹变成只有一个人,你可以想象那样胆怯的一个女孩子对抗一个家庭,没有人可以依赖。我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严厉地要求她立即分手,她反抗我,不听从我,她从来没有过,都是那个男人把她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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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错对,但沈庭心里很同情她的妹妹,她知道当时他能多粗暴而专横地干涉她脆弱的爱情,爱,不管是不是错爱,都值得温柔对待。

  “那天晚上,她回来的时候很高兴,像是带回来了一个美丽的梦,她告诉我们要和那个男的结婚,我们全部极力反对,我记得我当时把整张桌子都踢翻了。很混乱,她哭得很厉害,可是却始终不松口,那天我才了解我妹妹,她是柔弱,可是却一样倔犟。以前她那样依赖我,是因为她无限地信任我。如今这样的信任已经不存在。她爱他,拼了命要嫁她,我一定要让她清醒。”

  “那天晚上,我让律师起草了一份文件,然后到我妹妹的房间,对她说:‘妹妹,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可是你如果让他做这一件事情,他如果肯答应,那么我一定劝服父母支持你结婚。’我妹妹有点畏惧地问:‘什么事?’我把手上的文件拿给她:‘你只要让他签订这份婚前财产协议,如果他拿不到任何财产都要和你结婚,那我就认他做我的妹夫。’

  “其实,我知道他肯定不会签,那厮我见第一次就知道了,急功近利,把我妹妹当成人生捷径。他喜欢钱,而且想马上有钱,多等几年都不行。一个连等待都不想的家伙,可以想象这样贪婪的人怎么肯浪费八九年来等我家人认可进而重新分得财产?还不如尽快扭头找其他捷径。

  “可是我的傻妹妹Z傻,她爱他,相信他,就像以前对我一样。她一点小小的犹豫都没有,立即把协议收下,小小的脸露出坚定的神色‘我会让他证明的。’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等她,她很晚都还没回来,我突然十分担心她出事,穿了衣服要出去找她,一开门,发现她就蹲在门口不远处,无助地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在那里瑟瑟发抖,满脸泪水纵横。她看见我,就往墙壁处躲,我小心地

  走到她的身边对她说:‘没事,这样更好。’

  “我妹妹惊恐地望着我,像是无法想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哽咽地说:‘你说对了,你们都对了,他不爱我,他只爱我的钱,只想要我的钱,如果没有钱,我就什么都不是,如果没有钱,谁会爱我这样的人呢!’

  “她哭了又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好像整个人都崩溃了。我那一刻突然好害怕,不知道该怎样安抚她,她又抽泣着,眼里是对我的敌意:‘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这是我第一次爱一个人,以后永远也不会有了。他对我那么好,我真的以为我们两个能快乐地在一起。你们想想我的感受,你们为什么都这么残忍!他为了钱,爸妈是不是也是为了钱阻止我?钱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每个人都为了钱,为了钱,钱钱钱,钱到底是什么?’”

  沈庭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模糊了,抬起手来掩饰自己的泪。那种被爱伤害的事情她也曾经有过,可是她比她坚强,她那样无助而单纯的女孩怎么能接受这样的风雨?在这个社会里面,空有野心的年轻男女们都在寻找成功的捷径,可是真正出卖了自己登上顶峰之后会不会空虚和恐惧?

  “我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早点清醒Z好,难道你要一辈子被骗?以后你会遇见真正的爱情。’我妹妹绝望地推开我:‘不会有了,哥哥,你不会明白的,永远不会有了。’

  “我没有想到,真的没有以后,她没有等到。那之前,刚刚发生震惊世界的三星千金为情自杀的事情,我很担心妹妹会想不开。可是,那天之后,我妹妹绝口不提那件事,人也渐渐好起来,只是对我的疏离感还存在在那里。一天中午,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我看她推迟了一下还是出去了,我以为是普通朋友也就没有在意。不久,我爸妈接到电话说我妹妹被绑架了。我这才意识到那个电话是谁打进来的。我没想到她那么傻,明明看到了他的真面目答应了我不再见他,他一求她她还是心软出去。那个时候我才调查到,那厮借了很多民间高利贷,利息九出十三归,不知道已经滚成什么样了。现在急着还钱,狗急跳墙什么都干得出来。他要挟我爸妈不能报警,可我爸妈考虑这个绑匪彼此都认识,生怕他撕票。Z后还是报警了,我没来得及阻止。”

  他用平常冷冷的没有起伏的语调讲述着这段往事,可是沈庭听出了痛彻心扉的凉意。

  “那个傻逼很快就被JC查出了地址,他出来透气的时候刚好看到远处的警车,惊慌失措地载了我妹妹就跑路……这段警匪追逐战的结果是,他出了车祸,我妹妹整个人从挡风玻璃处飞了出去,摔在车子正前方不远处,他刹不住车,车子还继续往前跑, 我妹妹就在车的前方……为什么智商这么低也要玩绑架,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我看到我的妹妹被送进手术室里,满脸满身都是血,她以前多么漂亮,现在脸被玻璃碎片划得……我觉得我会永远失去她,她不属于我,我恐惧得几乎要瘫痪。可是她终于醒了,示意要和我说话,她的全身包满了纱布插满了管子……我把耳朵贴近她的嘴,才听到她断断续续地说:‘哥哥,其实是我的错,是我任性,哥哥,不该怪你的,你是为我好,哥哥,对不起……哥哥,对不起……’还没等我回应什么。她又昏迷过去,我于是又生出了希望,每天想着等她再醒来应该怎样笑着鼓励她怎样告诉她其实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那么专横地对她。可是,她不给我这个机会,她再也没有醒来。”

  沈庭垂下眼睫毛,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泪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为着别人的故事流过眼泪了,人总是越长大越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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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仁杰哑着嗓子对她说:“你拿桌子的钥匙去开第二个抽屉,那里面有一封信。”

  “什么信?”沈庭清了清喉咙问。

  “我妹妹给我的Z后一封信,在她出事后我才收到的。”他说,他这么想有这么个人能分享他的心事和孤独,能够懂得他。虽然他以前一直认为,别人的懂得是无所谓的。

  沈庭全身心投入难过里,也没有惊讶他竟然会让她看他的信。

  她拆开信,湖水蓝的信纸还飘着墨香,娟秀的字体一如想象中她妹妹的模样一样柔美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哥哥:

   哥哥,我Z爱的哥哥。他不爱我,为什么只有我自己看不出来,我一直是Z笨的。只有我会让人骗。可是我真的很难过,难过得快死了。我不敢和你说,你会说我没有骨气。 我爱你,可是我也怕你。你会不会怪我疏远了你,我也恨这样一无用处的自己,我好害怕,害怕我配不起做你的妹妹。

  哥哥,你不在的这两年,我一个人上学放学,一天两天一两百天。每天看着蓝的天和红的落霞。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店搬走了,熟悉的老板不知道去了哪里?你送给的花不知道为什么死了?隔壁的王大叔每天还是在同一个时间练习同一首歌……所以我不知道时间是很快地在走,还是已经停止了。我常想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就这样一天一天活着下去是为什么?什么时候会死呢?每个人活着都像不会死一样,可是死了就像没有活过一样。

  他们告诉我活着的意义在于爱。可是爱又是什么?我想了又想,我爱你,那么如果你出现生命危险的时候,我敢为你挡死吗?我想我敢,所以我觉得骄傲,虽然我的生命是那么没有意义,可是至少有你在。

  后来他出现了,他千方百计地告诉我他爱我,后来我也爱他,发疯了一样。我为自己这样渺小的人也能拥有爱情而充满了感激。其实,哥哥,他有点像你,很自信,很果断。我爱他,通过他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充满生气和欲望的一个世界。我不再去想那些问题了。我第一次爱一个人,父母反对我们,我以为你会支持我的,因为你一直是这样的,可是你没有。

  我现在知道了,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原来我的爱是错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原来爱不够如此,它只是别人通往成功的垫脚石。我却以为是我生命的意义,就像是我以前看过的那个故事,一个人花了一生的心血,去研究一张藏宝图,Z后却发现藏宝图是假的。人生真的是一场大笑话。

  我知道你担心我自杀,我不会的,我不会让你难过的,哪怕一点点。我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会爱上另一个人?但是我知道,从过去到现在,我拥有的都只有你。

  你别担心我,哥哥,你Z近看起来总是很累。我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很冷静很理智的。你放心。明天我就能去上学了。

   你亲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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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明天就出事了,真是一个傻孩子。可是真的,我们这些自以为比她成熟的人,又有谁知道人活着的意义在哪里?爱是什么?每天为了几文钱仓皇奔波到底值不值得?“每个人活着都像不会死一样,可是死了就像没有活过一样”。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些的沈庭怅然心惊。她努力地吸了吸鼻子,怕泪水沾到信,她抬手去擦自己的泪。

  活着需要的不是理由,而是毅力。

  沈仁杰在那边温柔地说:“傻瓜,我都没哭,你在哭什么呢?”

  沈庭哽咽道:“我真的很佩服你妹妹,她一点也不胆小,她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勇敢地直面自己的人生。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为谁去死,我没有那么伟大。我以为爱是可有可无的,爱一个人,不过是通过爱他来爱自己,Z后要爱的还是自己。我以为我自己活得很真实,可其实,或者其实是自私。”

  沈仁杰说:“我妹妹是一个不像这个世界的人,老天也觉得她这样的不适合活在这个世界吧。”

  这个现实的世界,如果你凭着良心做事,反而会被认为是脑残,扶摔倒的老爷爷?等着他告你伤害罪吧。帮同事值班?等着每次他都以各种借口来找你吧,等着全部门的人都来找你帮忙值班吧。意气用事,帮被辞退的同事和上司吵翻?拿着自己一颗毫无防卫的真心给别人看?别傻了,清醒点,做人是要生存技巧的。

  隔着一段长长的沉默,沈仁杰问:“听说你找到了新工作?”

  沈庭点点头。

睫毛下的伤城 高中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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丸子头920 硕士三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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